第31章
“我这个老晕车的就不到处乱跑了，待在这里看比赛，你们两个可不能浪费票，给我滚去现场看！”魏琛一大早就扯着嗓子把两个小家伙从寝室拎出来。
黄少天原本想说都没蓝雨了有什么好看的，被喻文州硬踹一脚咽回肚子里。
“好的好的！我一定在现场认认真真看！”黄少天表演“翻脸比翻书还快”，立正站好就差说句领导辛苦了，拽起喻文州就想跑。
“急什么，诺，车票。现在可没有专车接送了，文州你靠得住，给我把他看好了！”魏琛把黄少天提溜衣领拽回来，往两人手里塞车票。
靠谱的喻文州队员把晕得七荤八素的人一路拖回旅馆，照顾他脱衣洗澡，到天黑才总算消停下来。打死硬不让喻文州给他吹头发，可宾馆的吹风机固定在洗手间，没办法，喻文州只能把一块小毛巾当枕巾给黄少天垫着睡。
“你是真会照顾人。”黄少天把喻文州的手拽进被子里，顶着有些肿泡的眼睛硬撩：“如果我是女孩子，我一定跪着求你娶我。”
“你这么不听话，我不娶。”喻文州有些生气，这样湿着头发睡觉第二天起来会头疼不说，还容易感冒，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话怼了回去。他要是没生气，估计会说，是男人也一样能娶。
第二天把黄少天从被子里拖出来时自然黄的头发是炸开的，本来打算批评他一醒就喊头疼的喻文州硬是看笑了，趴在被子上笑半天起不来，黄少天一边拿手薅头发一边拍喻文州的背，怕他笑呛到。最后还是十分靠谱的喻队员在洗手间又是洒水又是吹，才勉强把竖起来的头发压下去。
两人打闹着吃完早餐，比赛是晚上，所以喻文州又续了个钟点。黄少天直接往喻文州腿上一躺就睡了，湿头发睡觉的后遗症真要命，太阳穴挑突个不停，脑子里好像有几根神经缠在一起扯不开，绷得疼。后者只能任劳任怨给他盖被子，开始盘算午饭晚饭怎么解决。
今天一战可以说是万众瞩目，解说主持的开场词都比往日兴奋，代表广大荣耀粉的心声。
“欢迎大家准时收看荣耀职业联赛转播！今天开战的是嘉世和百花，一个是上个赛季的冠军，拥有战法玩家心中白月光角色——一叶之秋。另一个是本赛季的新星，百花战队，百花缭乱与落花狼藉完美配合已经将蓝雨和皇风两大知名战队踢下场。那么今天的胜负会如何呢，让我们拭目以待！”
主持人说到“踢下场”时，黄少天微不可闻地嘁了一声，喻文州知道他心里又在难受，便将手伸过去捞他的手，抓过来做手操。不等黄少天发问，喻文州先答：“比赛还要一会儿才开始，我没事做。”
不过两个战队的比赛安排全是给大家浇了盆凉水，叶秋和吴雪峰在个人赛抢粉，张佳乐和孙哲平则正好跑去了擂台赛。两队主里完全错开，前两项比赛结果没有悬念，各拿各的分，直到团队赛开始，场上气氛才又热起来。
百花并没有被前几次胜利冲昏头脑，张佳乐和孙哲平都十分冷静，同时在组队频道发了一个字——上！落花狼藉与百花缭乱直接中线冲过去，其他队员紧随其后。而嘉世则是另一种打法，人员分散，备受期待的一叶之秋没有走中间，而是侧翼迂回。
“搞什么，叶秋居然不打头阵？”黄少天惊叫。
“这是战术。”
喻文州简单回答，在笔记本上迅速画出简略地形示意图，字迹工整，开始写一些分析的东西。黄少天知道身边人脑子有多好使，便不再多言。和他一起认真看比赛，观察场上动向。
当两队终于相遇时，百花却开始不安了，他们面前只有站在队伍中央的气水冲云，却怎么都无法从视野中找到一叶之秋。
“上啊！”黄少天高喊，不管一叶之秋在哪，是否有威胁，百花都只能趁现在用人数优势先压嘉世一头。
张佳乐和他想得一样，指挥全队硬攻。落花狼藉毫不迟疑地冲在最前面，百花缭乱把所有能妨碍视线的手雷子弹倾泻而出，光影瞬间将百花战队掩盖，魔道学者和流氓冲到落花狼藉身侧，牧师垫后。这样有序的阵容就更加突出了嘉世慌忙回击的无组织，好像他们不是一个团队，而是单独个体，每个人是每个人自己的节奏，导致一直被百花逼退，勉强防守。
“虽然我想给百花喝彩，但是这个情况是不是不大对？嘉世这么弱？”黄少天把加油声咽进肚子里，他固然没有喻文州思考得那么全面，但也不是傻子。
喻文州迟迟没有给黄少天回答，只是低头不停翻着笔记本，写写画画，眉头紧锁，双唇用力抿着。他想算出叶秋在哪藏着，却找不到突破口，镜头也没有挪动，一直关注两队交火处。黄少天看这架势也就不打扰了，而是一边注意场上情况，一边用余光看喻文州算到哪一步了。
当画面终于切给一叶之秋时，黄少天却再也忍不住，厉声喊道，这个白痴在做什么？他的喊叫声没有吸引喻文州的注意，少年的眼睛盯在一叶之秋的坐标上，（56，73）。一眼过后，他埋下头继续计算，用线条画出从开场到现在嘉世所做的，疑云散去，答案揭开。喻文州合上笔记本不再写什么，而是全神贯注地盯着赛场，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笔记本的硬皮封面。
从场上战局看来，优势已经完全落到百花手里，落花狼藉手中重剑将土地撕开一条裂缝，嘉世角色东倒西歪。张佳乐终于是没忍住，在公共频道挑衅，让叶秋快滚出来。
–来了。
公屏秒回，是一叶之秋。那个战法从百花斜后方冲出，毫不畏惧地闯入光影炸弹的屏障，轻而易举来到落花狼藉身后，把对方逼入两难境界。是放弃对嘉世的猛攻转而集火摸到家里来的叶修，还是继续攻击前方，放弃防守背后。叶秋不会留时间给他思考，幻影龙牙的光已经从战矛却邪上窜出，姿态如名，几条黑色细龙穿梭其间，在白光中尤为明显，黑暗一步步侵蚀光明。刚刚还有条不紊的百花顿时乱了节奏，跟在落花狼藉身侧的流氓想前突解围，却被倒着逼退，魔道学者企图占领半空，也被却邪捅了下来。电光火石间，场上形式逆转，所有人都只能睁大眼睛，张大嘴巴望显示屏，惊讶把他们的言语堵在喉咙里。
孙哲平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与叶秋的交手没有超过一分钟，甚至没看清对方角色的全部装备，落花狼藉的头像就已经灰了下去。双核被破，百花的攻击力降低不止一半，已经无可挽回了，接下来的战斗是嘉世的独秀，百花完败。
喻文州甚至忘了旁边还有个人，他预测到一叶之秋的走位，计谋，却没有预料到他能发挥出这样的力量，不能说他仅凭一人击败百花，但他绝对是vp中的vp。
“这就是叶秋，一叶之秋。”喻文州再次翻开笔记本，在脑中重新放映方才的比赛，楞楞呢喃。
“你以为只有他能做到这种程度？”一个陌生的声音从他身后传过来。
黄少天和喻文州同时回头，是一个看起来比他们大一点的少年，穿得朴素，样貌清秀，就是感觉一只眼睛有点小，可能是不舒服睁不开。
“你是谁？”黄少天语气不太好，他对生人就是这样。
“微草，王杰希。”少年回答。
黄少天笑出来，微草他知道，是这个赛季出来的新队，可战队名单里并没有这个名字，看起来也不眼熟。估计和他们一样，还待在青训营里的嫩苗子，口气却是不小。他打算张口嘲讽几句垃圾话，喻文州却抓住他的手把他拽住。
“你好，蓝雨，喻文州。”喻文州给了身旁人一个眼神，让他戾气不要那么重，再转头看王杰希。“你不认为刚刚发生的一切，是因为叶秋的水平高和一叶之秋的强力？”
“不，这点上我和你观点一致。”王杰希回答。
“靠！”黄少天最大的缺点就是他激动时根本管不住嘴。“那你刚刚一副你也能做到的样子是什么意思？”
“我对战斗法师了解并不深。”王杰希倒还是彬彬有礼的样子，不与黄少天争论。“相信你们两个人也是这样吧。”
喻文州不置可否，而是继续发问：“冒昧问一下，你的职业是？”
“魔道学者。”王杰希答。
魔道学者喻文州和黄少天对视一眼，这是微草现任队长林杰的角色，而且其账号卡王不留行也是可以在整个荣耀角色能力榜排上名次的。固然有很多学员都会以当家角色为目标和崇拜对象，但正真去玩去练的没有几个，毕竟压力太大。要么就是不怕打击不服输真心爱这个角色，要么就是天赋过人，被当做下一任队长候补。
抛开这些题外话不谈，回到刚刚的比赛上，百花战队里确实也有一位魔道学者，后期打得十分狼狈，被一叶之秋捅了个对穿。喻文州看破对方的心思，将笔记本递过去。
“如果我是他的话”王杰希接过本子，在喻文州绘制的简易地图上比划。“我会抢（58，70）这个点，迅速切入。”
黄少天皱着眉歪头，横看竖看也没看明白要怎么切。喻文州则是思考了一会儿，虽然语气疑惑，但神情认真。
“你是说，这里，这样”喻文州拿笔去戳本子，再一次跟王杰希确认位置。
“对。”王杰希点头。
“这怎么可能？”喻文州从来不会随意开口，确实，从刚刚那个点进去会对战局有很大影响，甚至扭转胜败，但太难了，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更何况守门员是那个叶秋。出于好奇和尊重，他让王杰希继续说下去。
“驱散粉，寒冰粉，旋风扫把。”王杰希报了三个技能名。
“吹牛，你做不到的！”黄少天终于弄懂对方的破局思路，却更不屑了。
王杰希笑了笑，说：“下个赛季，你会见到的。”
不服输的小狮子有些被惹恼，喉咙里冷哼一声，开始说自己的想法：“强制取消裂地斩，空中转身银光落刃，一叶之秋的截杀照样能破。”
“你说得不错，可有这个机会吗？”王杰希笑意更深了，一是笑黄少天生气的样子和三岁小孩一样，二是笑他思维不严谨。不料黄少天指着正在回放的大屏幕，声音异常坚定，就是这！
王杰希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喻文州的表情也严肃了一层，两人都在脑中回放刚刚黄少天所指的时间，放慢，再放慢。他们知道，那是破绽，黄少天没有瞎说，这个神经敏锐的少年每一句都带着不可质疑的自信。
“咳，你叫什么？”王杰希平复表情，清嗓发问。
“黄少天。”
“是有这个机会。”王杰希说。“但是你能把握到吗？”
黄少天把手勾在喻文州肩上，比了个剪刀手，将刚刚王杰希说的话原封不动还回去。
“下个赛季，你会见到的。”
第32章
回蓝雨的时候g市的天灰蒙蒙，不知道是积压了多久的颜色，染在云上又黑又重。黄少天觉得自己的脑袋也要炸开，看现场的激情过去后身体终于回过神来，开始抗议。从上车起就在擤鼻涕，下车时喻文州一手牵人，一手拎着一袋子纸。
方世镜站在蓝雨门口接两个小家伙，黄少天晕晕乎乎不清楚，但喻文州看得出对方脸色不太好。
“回来啦，去放行李，放完来我队长室一趟。”方世镜说。
喻文州天生对坏事情有一种直觉，他父亲出事前就是这样，从来都是服从命令的人难得开口想拒绝执行：“少天晕车不太舒服，可不可以等明天再说？”
“尽量还是今天吧。”方世镜答。
“没事文州，我还没那么弱。”黄少天拍拍捏捏喻文州的手，鼻塞让他声音闷闷的。喻文州看病人自己都没意见，也不好再说什么，径直扶人进去。
事实证明喻文州的直觉再一次正中红心，方世镜一个人站在队长室，背后是欲哭不哭的乌云，明明才下午，却有种傍晚感觉。虽然很难开口，但他必须说，抢在黄少天问魏琛在哪之前说，别人撕开皮肉比自己折断肋骨要好得多。
“从今天起，我就是蓝雨的新任队长。”
这句话凝固了空气，歪歪扭扭靠在喻文州身上的黄少天慢慢站好，将手背到身后使劲拧了一把肉，很疼，不是梦。谁都没有先开口，黄少天用眼神质问方世镜，想让他先松口说刚刚只是开了个玩笑，魏琛不过是出门买烟还没回来，待会儿回来了还要问他们现场看比赛的观后感，他还想说他们遇到一个微草少年，很有可能成为劲敌。
方世镜没有如他所愿。
“你再说一遍？”黄少天好像回到救同校女生的那天，身上每一根刺都立起来，谁靠近扎谁。
“少天。”喻文州听出身边人的语气很不好，往小了说是脾气暴躁，往大了说是不尊重长辈，连忙伸手去拉作势要冲上去薅方世镜衣领的人。“别冲动，听方前辈解释，肯定事出有因。”
方世镜一点都不意外黄少天的反应，他预测得比这还要糟糕。但这件事确实没有什么好解释的，没有后宫剧一般他为了上位而挤兑魏琛的剧情，也没有魏琛突然检查出什么病症不能再打下去的剧情。原因太简单了，那个人觉得到头了，觉得该让位了，所以离开了。
“少天，我希望你尊重他的决定。”方世镜说。“不管你多喜欢他、佩服他，甚至感谢他，天下都没有不散的宴席。”
“他什么时候走的。”黄少天沉下脸。
“少天”喻文州有些无措，任他经历再多，对黄少天总是不一样的，柔声细语怕没有作用，厉声严词恐惊碎琉璃，只能把黄少天的手抓紧，再抓紧些。
方世镜不答，魏琛其实没离开多久，没有告知去处，没有说还回不回来，只是一意孤行地走了。他怕黄少天去追，可他说与不说，结果都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