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有越来越多的百姓甚至将士死于疾病,届时,不等外族侵入,昱国便走向灭亡……
傅藏舟蹙起眉。
想得太深了,以至于心情十分沉郁。
行病鬼这般手段,好比现代军队对手无寸铁的平民使用生化武器,灭绝人性,堪称丧尽天良!
哪管什么“存在即合理”的——再者,正常情况下,行病鬼因缘际会诞生于世,行经之处虽疾病散播、人祸不断,其实大多时候非是故意作为,实乃“体质”使然,哪像罗林这般用心险恶——弹指间一簇幽紫火光,直直钻入恶鬼的心核。
鬼王大人面无表情,听着歇斯底里的哀嚎声也是无动于衷,好一番“刑讯逼供”,逼问行病鬼的种种恶行。
再如何意志坚定的恶鬼,在九幽冥煞焚天炎的焚烧下,没有几个顽抗到底不低头的。
听罗林抖抖索索,倒豆子一般说着自己做过的恶事,以及接下来的谋划,在其说到谋害宿桢的计划时,傅藏舟一个没忍住,五指抓握,一把将行病鬼攥握在掌心。
团吧团吧,另一只手撕裂空间,将恶鬼塞了进去。
这样丧心病狂的家伙,不管是直接灭杀其魂魄,抑或像当初转世成了种牛的淫鬼一样,直接将其打入轮回……都不十分痛快。
可惜宿桢草拟的“阴律”,在刑罚方面,不够完善……且不像阳世一样,存在什么天牢刑房的,执行起来也不太方便。
像罗林这般害死数百人的恶鬼,一时还真不好怎么处置,不如先关“禁闭”。
纵然是恶鬼,日复一日深陷在无尽无声的黑暗,不得逃脱,久了怕也会崩溃吧,然而想崩溃也崩溃不了……不是刑罚,胜似刑罚。
傅藏舟想,等跟随者更多了,人手足够,或许学神话传说搞个什么十八层地狱啥的。
到时候如淫鬼啊行病鬼,凡身负罪孽都打入不同的地狱受刑。
直到服刑结束,再送仲兄那洗脑……啊不,是思想改造。
改造成功了,才可投胎。
对了,既然跟随者得考试,“罪犯”想获释当然也不能例外,起码得经过几轮考核罢。
“桢哥您觉得如何?”
宿桢对自家爱人是一如既往的包容——反正考试什么的,跟他也没关系——云淡风轻,道:“小舟思虑周全。”
傅藏舟勾了勾嘴角,余光无意间扫过身着皮冠布甲的一小兵身上,微微睁大眼:“那是……甘江县侯?”
宿桢瞥了有些狼狈的小兵一眼,淡声说:“小舟是长辈,直唤王琰其名即可,况‘甘江县侯’的爵位业已罢黜。”
看向扛着沙袋,走路尚且跌跌撞撞的小兵,鬼王大人不由得心生几分怜悯——
堂堂天子亲外甥,居然混到这份上,也是绝无仅有了。
转而想起对方做过的混事,些许同情之心瞬时消失干净。
“他……看起来改造得还不错?”
转而看到百夫长对其吆五喝六,毫不给脸色的样子,身为天子外甥、前甘江县侯的王琰憋屈着一张脸,却从头到尾没吭一声,老老实实跟着大伙儿一起干活……多少有种“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的感触。
宿桢不置可否,道:“毕竟有聂氏一半血脉。”
傅藏舟:“……”
失笑。没想到桢哥也挺自恋的哈。
心里揶揄,嘴上问着不相干的话——
“他们在抗什么呢?”
“岑承道,石灰可灭杀病气。”
鬼王大人对医术一窍不通,不过石灰有消毒之用是常识,点点头:“确实是这样的。”
疫情蔓延除行病鬼作祟,最重要的原因在于病菌传染所致,消毒杀菌是为关键。
“幸亏有岑承……”
傅藏舟不禁感慨:“没了行病鬼捣鬼,疫情要不了多久便能结束吧?”
转而问:“咱们什么时候回?等疫情过去?”
宿桢轻摇头:“须得与长兄复命,待静山局势稳定,吾便回京。”
“诶?那我等桢哥一起走吧?”
解决掉行病鬼,闲下来没什么正经事。正好趁着这一两日的功夫,可从幽冥百货搜寻一些得用的药物,回头交给岑承,助其化解病厄之气……石灰什么的到底效果有限。
宿桢自无不可:“好。”
闲叙完了这几句,没空多温存,两人便各忙各的去了。
这一忙,便是整整三日,忙得几乎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
傅藏舟对医药不熟悉,所以从幽冥百货挑选合适的药物,花费了大量的心力;
与此同时,岑承每日救人之余,还在“缝缝补补”,之前那些死者的阴神渐渐补全了魂魄,加之陆续有些救治不过来的患者死了,一时间静山周遭新鬼“鬼口”数暴增,各个鬼力微薄,长久留在阳世,于他们不啻于折磨,甚至有被心怀叵测的妖魔鬼怪吞吃的风险……
无奈,身为司生死、掌轮回的“地官”,傅藏舟不得不兢兢业业,将这些新鬼一个个送去投胎了。
真是累毙了快。
累得黑发玄衣的青年,如咸鱼般靠在男人怀里……这位好颜面的鬼王,此刻全然无视了后方紧跟着的将士们,偎着他家桢哥的胸膛,懒洋洋的,连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头发被一只手缓缓摩挲,是宿桢在低问:“感觉可好些了?”
傅藏舟哼哼唧唧,半晌才慢吞吞地回:“帮手还是太少了。”
宿桢轻道:“便再招募些跟随者。”
“说得那么轻松……”
忽而闭上嘴:不对,就算帮手再多,唯有他一人掌握轮回之法,送鬼魂投胎的关键一步必由他亲自执行,现而今鬼类数量尚不算多,可有岑承这样的勾魂使者存在,随着生死簿权限不断解锁,阳世千百万乃至数以亿计的活人总有死亡的时候,生者变死灵,阳世多少人、阴间就有多少鬼……
鬼王大人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那么、那么多的人,死亡与新生都由他掌管……便是他化身千万,也忙不过来吧?
“冷?”
宿桢显然误会了,将怀里打着寒颤的家伙揽紧:“不如吾遣人寻一辆马车?”
“不用。”傅藏舟赶紧出声,“桢哥您知道的,我不惧冷热。”
男人闻言没作强求。
听青年躲在他怀里嘟囔:“就是吓到了……”不等他出言相询,其嘀嘀咕咕,自顾自说,“天道不会这么坑吧?真到那时,肯定有别的法子。”
怀中人说得含糊,宿桢不知对方在担心甚么,也不乱出主意,一手握紧缰绳,另一只温热的手掌轻缓抚摸在青年的后背。
顺毛。
被“撸”得身心舒畅的鬼王大人,渐渐放松了身体,感受着男人包裹自己的体温,舒服得差点没呼噜出声——想多了没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满心的纠结渐渐消散了。
日夜奔驰,不到十天,宿桢率领的一万将士抵达京城。
知晓自家男人要务在身,傅藏舟没跟着对方进宫,先一步回了恒王府。
隔着一道门,就听到仲兄温润的嗓音,徐徐念着蒙学读物——
“望人包容曰海涵,谢人思泽曰河润。无系累者曰江湖散人,负豪气者曰湖海之士……”()
跨过门槛。
石桌后,高大魁梧的“男人”,顶着一颗牛头,悄咪咪打着盹。
另一边长着马面的孩童,也就四五岁的样子,坐立不安的样子像是屁股下扎了针,时不时偷觑着一边面相乖巧、好似瓷娃娃的小女孩。
小女孩被外表停留在六七岁模样的“琉璃童子”抱在怀里。
傅藏舟默默无语。
仲兄……可真是好兴致。
“牛头”也好,“马面”也罢,皆是稚子心态,根本听不进这一套一套大道理。
至于常乐,才三岁呢,懂得什么叫“海涵”、“河润”?
唯一听得进去、也听得懂的“琉璃童子”,一心照顾着怀里的女娃娃,根本没心思听讲吧!
“回来了?”
聂桓看到鬼王大人,面带一丝欣喜:“阿保也回了吧?”
傅藏舟颔首,回:“进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