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强念完几句戏词后,简单清了清嗓子:“池师兄,你觉得好吗?”
池旦敛了敛神,忙应着:“还不错,但气息还是不稳,你还是要多练,头腔多练高音,找胸腔多练低音。”
这对于新人来说算是有些难以这么快领悟,需要更细致的引导,但简单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他应了一声,接过小米递过来的一瓶水喝了两口,继续练。
今天梨园没有要上台的戏,学员学徒们便也有清闲时间来看明星。
几个小学徒围在不远处盯着台上穿着戏服来回练走位和戏词的人看。
有人叹息道:“要我说,大明星就是好,说学唱戏就学唱戏了,还一来就能被大师兄教,学到真本事,牛逼。”
另一个接话:“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听说可是傅家安排进来的,傅家财大气粗干什么不行,你看那身戏服和头面,哪哪不是精品,我们就算熬个一两年也不一定能有这待遇,不过就算是这样又如何,就他那三脚猫功夫,能唱什么戏,我看他就是来做做样子的。”
小学员一愣:“这么硬的后门,潜规则吗?娱乐圈真乱,我不是听说简单私生活很混乱吗?”
几个人正聊着,背后忽然有一道冷硬的声音打断进来,带着点怒气:“你们今天的训练都结束了?”
池旦双手抱臂,训斥道:“客人的闲话也学会说了?都给我加练领罚!”
被抓包了,誰还敢有意见,当下没人敢呛声,都四下散去了。
台上的简单没有注意到这边,还是在练习发声和步调,格外认真,遇到生涩的地方会自己多练习,没有半点不耐。
刚刚为简单化妆的小姑娘捧着手机走过来:“池师兄,您有没有觉得蛋蛋特别像师娘?”
池旦的眉头一皱:“你瞎说什么!”
“我……我就说说嘛。”小姑娘嘟囔了一声,支吾道:“师娘这些年和师傅也没有再要孩子,要是看到蛋蛋,不知道得多高兴。”
毕竟,如果师娘当年生下的男胎如果没有一生下就是死胎,现在应该也跟蛋蛋一样大了。
苏佩文的美貌,名动京城也不为过,若是他的孩子,大概也如同蛋蛋一样国色天香才对。
虽然小姑娘自己那个时候也只是个小孩,但他听梨园的老前辈说过,这个孩子的死对师娘的打击特别大,不仅身体自那开始垮掉了,甚至产后一蹶不振常常出现幻觉,他总觉得孩子没有死,后来虽然是慢慢走出来了,但那也成了心底的痛,而师傅疼爱妻子,自那之后再不要小孩了。
池旦压着心头的不悦,眉皱着:“师娘的孩子早就死了,有什么可高兴的,我告诉你,这件事你不许给别人说,万一传到师傅的耳朵里,惹得师娘又伤心了,我饶不了你!”
这毫不留情的语气吓得小姑娘一哆嗦。
她缩了缩肩,不理解道:“好嘛好嘛,我不说就是,师兄你为什么这么激动啊,我又没说错什么。”
池旦没再理他,而是径自走开了,他的步伐走的极快,想借此来掩饰心底的不安。
简单……
简单……
你都已经是大明星了,你都已经是娇生惯养的少爷了,你都傍上大款了,为什么还偏偏要来梨园?
卫生间的门被踹开,池旦洗了一把脸,看着镜子中的脸。
他是池宴安的大弟子,最出色的大弟子,以后有望继承衣钵,掌管梨园的。
他也是池宴安的义子,他名为旦,这是苏佩生已故儿子原本的字,这代表了师傅对自己的看重,也是他一直以来最骄傲的事情。
这些都是他的,他苦苦经营那么多年,绝对不会让忽然杀出来的程咬金破坏掉!
空无一人的卫生间内不安在躁动,一阵忽然出现的电话铃声不合时宜的冒了出来,手机铃声叮叮当当的响起,池旦拿出手机看到上面的来电。
是苏佩文。
他颇有些心虚的不敢点接听,师娘怎么会这个时候打电话?
铃声锲而不舍的响着,池旦还是接听了通话,调整情绪温和道:“喂,师娘?”
电话这边的苏佩文声音略带些清冷,但没有疏离感,反而很亲密:“旦旦,在忙吗?师娘有没有打扰到你?”
池旦往外走,找了个偏僻安静的地笑道:“师娘您说什么呢,怎么会打扰,您今天心情似乎不错啊,怎么想起来打电话?”
苏佩文穿好衣服准备出门,虽然已经年近四十,但岁月从不败美人,一身轻松的休闲装穿在身上自然舒适,走出屋进入太阳下,修长的白皙胳膊暴漏在外,在阳光的照耀下白的发光。
保姆赶紧过来给太太打伞,苏佩文越过花园朝外面走,那双漂亮的丹凤眼和简单如出一辙,挺拔的鼻梁,殷红饱满的唇,即使年龄有些大,艳气已经褪去不少,只留下岁月打磨后的温柔,但也依旧能窥猜年轻时该是怎样的风华。
苏佩文拎着保温壶边走边道:“师娘今天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一直有些焦心,总想出来走走,旦旦你在梨园吗,师娘煮了些粥过去看看你。”
晴天霹雳不过如此,这边池旦的心跳的飞快。
他紧紧握拳,不安的来回踱步,现在他的确在梨园,瞒是瞒不住,坐以待毙是不可能的,一定得想办法把简单给支走,不能让他们见面!
司机在门口等着,苏佩文坐进了车内,疑惑的顿了顿:“旦旦,怎么不说话了?”
池旦支吾道:“师娘您现在就过来吗,我听说您最近身体不太好,不留在家好好休养吗?”
车内的苏佩文掩唇咳嗽几声,他道:“那些药都吃腻了,总窝在家里也挺无趣的,你这孩子怎么和你师傅一样爱唠叨?”
池旦没有办法,苏佩文看着好说话,其实固执的很,只要是他决定了的事情一般轻易不会改变,说要过来肯定就会过来。
电话结束之后池旦深吸了一口气,面色有些阴沉,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拿起手机拨通了一通电话:“喂,霍小姐吗……”
梨园并不清冷,相反,台上台下很热闹,不管是学艺的还是打杂的,人来人往穿梭在这古色古香的建筑之中。
简单在练习吐纳音调,自己也遇到了一些不会的,好在没有过多久池旦便回来了。
他连忙道:“池师兄,我刚刚练习有几个地方不太明白……”
简单指问了几个地方音转的问题,而池旦也一一为他解答了,于是简单便自己仔仔细细的记池旦指点的地方,试着融会贯通。
慢慢连在一起试着练,倒也慢慢觉出了趣味。
在这过程中,池旦就在不远处凝望着一身明艳黄袍的青年生涩的练习唱曲,简单在试着唱《贵妃醉酒》,他的身形体态非常好,很是挑人的颜色穿在人的身上不会显得土,而是更明艳,唇红齿白的面容即使不刻意作态,那种贵气的艳丽也能自然流露出来。
池旦眸色幽深,暗咬压根,心中澎湃汹涌。
时间在慢慢流逝,下午三四点的时候,阳光没有那么盛,简单休息了一下,一旁的小米接了个电话,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大新闻,有些激动。
简单坐在椅子上喝水,小米小步走过来,有点犹豫:“那个,简哥啊,寒哥刚刚给我打电话来,说……”
“说什么?”简单放下水杯,打趣道:“怎么神神秘秘的?”
小米豁出去了:“说老太太今天和霍小姐要过来看戏!”
“噗。”
简单诧异的挑眉:“不会这么巧吧,她们什么时候过来?”
“不知道。”薛米叶也跟着叹了口气:“寒哥说老太太有可能已经在路上了,他让我们先回去,避一避,您在这儿要是撞到了不好。”
至于为什么不好,想想就知道了。
先不说老太太会不会心血来潮让自己演一出,换一个角度,难保老太太不会觉得作为傅家的媳妇居然穿戏服在这儿唱戏有辱她的颜面。
简单站起身来,没多犹豫:“我去换衣服。”
台侧的池旦见到简单要回去了,忙到:“简先生这是要回去吗?”
无论何时这位师兄似乎都很温和,待人的时候也是彬彬有礼,偏瘦的脸庞挂着云淡风轻的笑意,很有大师兄的风范。
简单停下脚步,歉意道:“抱歉,有点急事可能要先走,你看我明天再来继续可以吗?”
池旦非常大方:“当然可以,一会儿我送送你吧。”
“不用不用,一会儿我和助理一起回去。” 简单伸出手来同他握手:“今天谢谢您对我的指导。”
两个人握了握手,寒暄了一下这才分开,在目送简单离开后,池旦掏出纸巾来擦了擦手。
梨园里面紧张了起来,因为傅家的老太太要过来,众人开始紧密锣鼓的张罗布置现场,换戏服的换戏服,舞台布置的舞台布置。
一辆加长版的莱斯莱斯停在了梨园的门口,一少女打开车门走了下来,少女上身穿着白色绣黄牡丹的时尚小短衫,下身穿着鹅黄色的短裙,迈着轻盈的脚步绕过车打开了另一道门:“奶奶,到地方了。”
老太太慢吞吞的走下车,被霍纯搀扶着往前走:“你这丫头啊,总陪我来听戏,你们年轻人都不爱听,下次可别勉强自己了。”
霍纯嘟嘟嘴:“您说什么呢,我就爱陪您听戏。”
几句话把老太太逗的直乐,叹道:“还是你贴心,我这两个孙子啊,平时都是大忙人,哪里能看到影子。”
霍纯搀扶着老太太上台阶,善解人意道:“傅哥平时忙着拍戏,比较忙嘛,简单应该也很忙,我会替他陪着您的。”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老太太就来气:“他忙什么,我听说他最近都没通告,有这个时间都不回来看看我这老太婆,心里根本就没有我!”
霍纯的嘴角勾起抹不易察觉的笑,转瞬即逝:“您别这么说,我相信简单也是有自己的苦衷的。”
“哼。”老太太显然不信,脸色不太好看。
两个人恰好走到了梨园的大门口,刚要进去,又一辆车停了下来,司机下车到后排开门。
半响后,有人下了车,来者拎着保温桶,神情温和。
站在门口的老太太转过身看过来,虽然老人家如今已经近六十高龄,但因为平时注重保养,所以并不显老,一张脸除了眼角的皱纹最为明显,看着还是像个贵妇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