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按照绅士坐在床边的姿势,为对方画了画像。不得不承认,路易斯外貌就已足够赏心悦目,不用任何多余的动作,他做出什么姿态都是完美的——这比那些单手叉腰的胖绅士们好了不少。
他神态冷漠,眼神却又深邃到了极致,莫名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意味,一种顶礼膜拜的冲动。路易斯坐在床边,浅灰色的床单垂落在脚边,还很容易勾起人的欲望。
令人不自觉地屏息。
奥斯卡想,若是这幅画传到外面,大概可能会引起轰动,抑或是成为当下流行女性小说家笔下的男主角原型?
路易斯看到奥斯卡停下了动作,起身过来看。
却发现这个金发的年轻人故意没有画他的“宝剑”,那里居然空白一片?
路易斯皱起了眉头:“这很怪异。”
“留白的空间,给人以想象的余地,这不是很好吗?”奥斯卡借用那天在沙龙上与路易斯初次见面时,路易斯出面为他解围的话,其实心底却已经笑翻了天。
“想象?”路易斯站在他面前,毫不遮挡自己一丝不挂的身体:“你这个写实派的画家让人去想象?”
奥斯卡很认真地回答:“我觉得还不错,可以让人想象下我画上的这个美男子那活儿该有多大。”
“我倒觉得你是对我的东西不熟悉。”绅士判定。
年轻人装作生气的样子看他一眼,并没有回答。
“这并不好玩,”路易斯说,“奥斯卡,给我画上。”
奥斯卡假意欣赏自己的作品,不去理会他。
“我觉得卡麦尔女爵那天也许说的话很对,是我错怪她了。”路易斯突然提起了这件事,“你不画我的脸是嫉妒我英俊。”
“你提这茬事做什么?”奥斯卡觉得莫名其妙。
绅士淡淡地回答:“你现在不画我的那活儿,因为你还是在嫉妒我。”
“……”奥斯卡看着他那张冷淡的脸,还是不大能接受对方说出这样自恋的话来。
这边路易斯还在讲话:“怪我一见你就昏了头,因为你帮我修过一次马车,我就愿意在沙龙上为你解围,而且居然是为你明显的嫉妒作出的辩护。”
又开始了,又开始了。
路易斯内心深处真是个隐藏的话痨,看他平时不爱吭声,话一多起来比索伦都要聒噪。
“好了,好了!我给你添上!”奥斯卡打断了他,“你就像昨天新买的滑桨机一样!烦都要烦死了!”
年轻人重新拿起了画笔,脸红着勾勒出了线条……
画好了,奥斯卡示意绅士来看。
绅士似乎很满意,只发出一声短小的、还带着鼻音的:“嗯。”
“嗯是什么意思?”
——“应该如此。”
——“就该这么大。”
☆、番外(二)你的名字
三年后。
“大不列颠、北爱尔兰王国及印度女皇维多利亚女王和萨克森堡温莎伯爵阿尔伯特亲王到!”
随行大臣的声音一响起,人们纷纷为尊敬的女王陛下让开一条道路。
巨大的玻璃吊灯下,维多利亚女王身穿银色的出行宫装,挽着阿尔伯特亲王的手臂亲切地与身边的人们微笑问好。
女王发言结束后,水晶宫内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这标志着展览正式开始了。
水晶宫整个由玻璃构建而成,玲珑剔透,辉煌大气,其造价令奥斯卡咋舌。
金发的年轻人暗自感叹,这是属于这个时代的最高成就!
也证明工业时代真正来临了。
路易斯名下的工厂商品就排在展览的首位,那里摆放有许多复杂的工业成品。
年轻人正听着绅士为他介绍这些产品的使用以及未来的打算,就见到一个银发美女热情地朝这里奔跑过来。
奥斯卡确认了好几次,才叫了声对方的名字:“索伦?”
“嘿,小奥斯卡!”
“哈!真的是你!”索伦把自己扑得像个白化病患者那样苍白,奥斯卡一时根本认不出。
奥斯卡友好地笑起来,露出齐白的牙齿:“你看起来像个纯正的北欧人。”
索伦靠在身后的玻璃柜上,美人总能引来不少目光,而且主人公也似乎很享受被人这么注视。
“不,我还差一双紫罗兰色的眼睛。”索伦顿了顿,“事实上,我也预约了眼睛换色手术。”
“……”奥斯卡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索伦是个疯狂的家伙,他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可我觉得你的茶色眼睛也很漂亮。”
索伦摇了摇头,“不不不,你这个小傻瓜可不要想着阻止我,就算会失明我也会这么干的。”
“这当然与我们无关,”路易斯说道:“奥斯卡只是想提醒你做好最坏的打算。”
“我会的,”索伦笑了起来:“我还没那么不识好歹,要和好心劝我的人来一场辩论的打算。”
“路易斯先生,你总是热衷维护你敏感的小情人儿。”他把手捂上心口,“真伤人,我难道像那种坏人吗?起码我们也曾是生意上的伙伴呢。”
话毕,温斯顿的声音紧跟着响起。
“噢!我看到了谁?莫里斯!”戴着高礼帽的温斯顿也搂着堪培尔夫人,向这边走过来。
他看了一眼工厂的商标,叫道:“我的上天,你可真是占了个好位置!”
奥斯卡很久没有见到温斯顿先生了,他其实对这个嘴巴极坏的老头儿一直心怀感激,只是问好的第一句话才刚说出去,就被对方一如往常粗鲁的话堵了回来:
“哈哈我记得你这个小家伙,你练了很厉害的吞剑术。”
“……”奥斯卡握紧了拳头。
“真是感谢你的提议!我们从城市下水道的投资中挣了很多!”温斯顿大笑,他提起这件事就相当愉悦,伸手就要去拍路易斯的肩膀。
“听说你作为发起人,还因此封了爵?这是不是真的?”温斯顿问道,他眼皮耷拉的小眼睛里充满了精明的亮光。
“堪培尔夫人?”
谈话又被打断了。
工业展览真是个热闹的地方,能让他遇见不少熟人。奥斯卡被熟悉的声音吸引过去,不会听错——这是西蒙。
西蒙正在水晶宫里观看展览,身边陪同的那个高大的男人还搬着与他身高相平的滑箱照相机,但奥斯卡认得,这是西蒙的同事,可那并不是罗伊。
西蒙瞪着两只大眼,快步走过来,没有朝着奥斯卡的方向。
“堪培尔夫人!?”西蒙突然在奥斯卡身边立定不动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您噢天啊这真是巧啊”
堪培尔夫人对此表示莫名其妙。
“我听说您把戏剧演出的钱全部捐助给了退役老兵,太棒了!”
“您还记得半年前伦敦画报的头条吗?那是我为您写的,足足写了有三天呢!”
西蒙有些语无伦次,甚至有些双目充血:“我真是太喜欢您了我从上学开始,就常常偷钱去剧院买票,只为了看您一眼”
奥斯卡本想问问他罗伊的下落,但对方正忙于追求自己的偶像,所以并不好插嘴。
温斯顿对此表示不满,没有人会喜欢别人这样喋喋不休地奉承自己的女伴。
他有些恼怒地打断了西蒙,也不管确认路易斯是否封爵了没有,便准备要离开了。
温斯顿带着堪培尔夫人就要走,扭头却发现女伴的手还在西蒙手里紧紧握着。她此时笑容满面,被这么告白和夸奖了一番,害羞得好像是个少女一样。
她什么时候对自己露出过这样的笑容?老头儿脸气得发红,没好气地说:“快走吧,堪培尔。”
堪培尔夫人并没有理会,仍在冲西蒙开心地笑着。她也是伦敦有头有脸的人物,无需对温斯顿顾虑这些那些。
西蒙甚至和对方约好了下次一起看戏剧,一起吃饭,就当着温斯顿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