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仓先生…”小姐喃喃道。
“真是可笑,它就这样发疯了吗?这一切的悲剧都是因此造成的?”小姐突然冷笑着,“一切都是为了我?这种毫无道理的理由?”
阿白的双手紧紧攥着,指甲深深陷进手心,疼痛让他身体颤抖。
“真是荒谬,这世上到处都是这般荒谬之事吗?!”
“没错。”卖药人突然开口。
“这世上的一切结果,都是由纠葛的感情造成的,不是吗?”
因为怨恨而复仇,因为悲伤而哭泣,因为相爱而保护。
所有的选择都是由于情感带来的,而人不过是被自己的情感所牵制的玩偶。
“但是…一定要这样吗?”泪水从少女眼中滑落。
“一定如此。”
卖药人说着,手中退魔剑是的鬼面合上了血盆大口。
“‘理’已现。”
绚烂的色彩从四面八方涌来,奇异的纹路让人睁不开眼。
卖药郎拔出了那把退魔剑,他完全变了个样子。
白发,褐肤,黑眼,赤瞳。
衣服上那些古怪妖冶的纹路移转变形,背后硕大的眼眸合上。
真田信藏突然想起来之前对方的自我介绍。
“在下只不过,是个卖药的罢了。”
卖药的,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呢?
武士苦涩的笑了,眼睁睁看着变了模样的卖药人像个巫师一样剑指黑色的怪物,看着那锋利的剑刃从怪物躯体中央破开,看着黑色的雾气向四周散去。
他听见高亢的犬吠声,一声又一声悲戚而绝望,又无比的愤怒怨恨。
狂风四起,四周的门窗呼呼作响,而那些复杂的犬吠最终被呼啸的风声压下,最后随之四散离开,消失殆尽。
“结束了。”
真田信藏睁眼,卖药人已恢复了原来的模样,而那把模样浮夸的退魔剑也已然归鞘。
真的结束了吗?一切都结束了吗?真田信藏不敢相信。
“一切都结束了吗?”小姐同样颤抖着开口,难以置信地问。
“物怪已除,一切都结束了。”
卖药人回答,开始将所有东西重新收拾进他的药箱中。
“谢谢您,真的谢谢您。”
小姐含着热泪向卖药人鞠躬道谢,女子低垂的脖颈柔顺而温婉。
真田信藏知道对她来说这一切都结束了,迄今为止她所为之斗争的压迫,她所为之抗议的苦难,所有压在她身上的束缚都已经结束。
她自由了。
没有条条框框的远古风度,没有痴痴恨恨的爱情纠葛,没有时代更迭的古今之变。
再没有那栋老宅,荒芜的院落,杂草丛生的小径。
再没有随时都可能在悄无声息中死在杂草丛中的尸体。
“谢谢您,武士先生。”小姐同样向真田信藏道谢。
“谢谢您一直陪着我,真的,非常感谢您。”小姐笑了笑,擦干眼泪抬起头看着武士。
“您要留下来吗?如果您想要的话,藤原家随时都有您的房间。”
“做生意也好,念书也好,这里是个不错的地方啊。”
真田信藏看着小姐,卸下重担的女子没了重重心事,言语之间尽是关于明天的畅想。
但是他不能停下,武士身上的重担还没能卸下,他还要继续前行寻觅。
去寻找那些答案,那些复杂的眼神背后蕴含的故事与情感,那些时刻萦绕在耳边久久不曾消散的语句带来的影响。
他还要学会很多东西,他还要走更多的路,见更多的人。
他还要继续拿着他的刀剑,带着他的名字一路没有指引地走下去。
“抱歉,小姐,我还不能停下来。”武士温柔地笑着。
“啊,没关系。”
小姐摇摇头,再度向武士与卖药人鞠躬,转身奔向外面,奔向外面灿烂的令人睁不开眼的阳光。
“武士先生——”远方传来女子拉长的声音。
“有一件事我一直很想告诉你。”
真田信藏听到了一些声音。
“我其实,从第一次见面起就一直很希望您能够留下来——”
声音消失了。
真田信藏依旧站在原地,望着屋外的阳光茫然地思考。
一切都结束了,他在这里所经历的一切——那些隐秘的情感和耻于言表的隐秘,那些当事人心中百般遮掩的私密的目的。
如此复杂的一切最终都终结在今天——终结在卖药人的退魔剑下。
但是还是有哪里不对,武士苦苦思索却得不到答案。
“就这样让她离开真的没问题吗?”
“物怪已除,都结束了。”
真的结束了吗?真田信藏看着收拾东西的卖药人不敢苟同。
“那么那个东西呢?那个盯着我的东西,它不会伤害小姐吗?”
卖药人收拾箱子的手一顿,“它,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什么意思?它死了吗?”
“不,只是单纯的不在了。”卖药人揉揉额角,“或许是死了,或许是消散了,或许是离开了——总而言之,它已经不在了。”
“它不再打你的主意了。”
“但是——”
“没有但是。”卖药人语气严厉不容置疑。“如果它不见了,我也无能为力。”
真田信藏沉默了,他盯着卖药人沉默地动作,良久才开口。
“你之前没有遇见过这种情况吧。”
卖药人身体僵硬,武士知道他猜对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必须知道这件事情。”
“我不知道。”卖药人苦涩地开口,“我从未见过有物怪放弃了自己的目标。”
“就像你所知道的那样,物怪也好妖怪也罢,说到底不过都是强烈情感产生的异常。因为放不下心中的牵挂,放不下心中的执念,所以被苦苦囚禁,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失去理智地寻觅,求索。”
“它们不会放下的,至少在我杀死它们之前它们是不达目的不会善罢甘休的。”
“但是它却放弃了,对吗?”真田信藏问,“只有那一次的纠缠,然后便放弃了我,离开消失不见——为什么?”
卖药人没有回答,只是沉默着摇摇头背起他的药箱,越过武士超屋外灿烂的阳光走去。
“为什么?为,什么呢?”
真田信藏没有阻拦,只能听到卖药人零星的话语融化在阳光中。
为什么呢?武士苦苦思索却只感到无力的愤怒。
他应该知道的,真田信藏感觉到那个答案就在嘴边,就在眼前。
他应该意识到的,这一切——这一切的结局,这一切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