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夫人开口,刻薄的恶意打散了美好的希望。
“你看看你的样子,坐姿,言谈,礼仪,教养,哪里有日之本的样子?连茶都不会喝,就连这位卖药的先生都比你有些教养。”
正在慢悠悠喝茶的卖药人一愣,突然聚集在他身上的视线让他有点不自在,想了想还是放下茶杯解释了一句。“我只不过是喝得多了罢了。”
但是气氛并没有好转,几个人都沉默着不说话,但是却是不服输的傲气模样。
“已经…够了。”最终还是小姐开口,“大家坐在这里也不是为了谈这种事情的吧,日之本怎么样的也不是你我一句话能决定的…现在说这个有什么意义。”
“…确实没什么意义。”夫人叹口气,喝了口茶。“我到这里到也不是为了和你争个高下。”
“阿白,你和我回去,然后断了和这个男人的联系。”夫人看向偏着头的小姐,说着尖锐的话,让小姐的脸色变得苍白。
“不然的话我就当没有女儿了。”
“母亲…”阿白不可置信地抬头,盯着母亲的眼睛想要从中找出一丝不忍,但是最后她只能颤抖着发现母亲的眼中只有决绝和无情。
“为什么,母亲,为什么要这么对我…”阿白颤抖着,伸出手想要去拉母亲的手。
“回去,不然的话我就只能当你…”夫人面容严苛,眼中不带一丝感情,盯着快要哭出来的小姐说着不留情面的话。
阿白蓦地睁大眼睛,手指不可控制的颤抖着缩回。她脸色苍白,难言的恐惧让她将目光汇集在母亲一张一合的嘴唇上,恍惚间冷汗将她浸透,只能看见母亲如同魍魉的嘴唇上下开合,用视线读出令人心生恐惧的词语。
“死掉了。”
夫人如同鬼魅,向女儿吐出恶意的诅咒。
“不要。”小姐颤抖着,脸色煞白手脚冰凉,冷汗从额头滑落。
“不要!”
黑色的,黑色的雾气从不知何处袭来,风沙一般黑色的颗粒瞬间包裹住几个人,阻隔视线淹没呼喊,耳边只剩下风沙摩挲的刺耳声音。
真田信藏被黑色的风沙围困,他能感觉到沙砾滑过自己的裸露的手腕,留下干涩的刺痛,他能感觉到黑色的风沙模糊了他的视线,让一切都陷入孤立无援的黑暗。
恍惚间他听到犬吠声,是狗警觉的叫声,在遥远的,遥远的街道的尽头。一声又一声愈发凶狠愤怒。一声又一声喘息愈发粗重。
他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气息洒在耳边,带着浓郁的腥湿,有什么带着热气的喘息声停留在他的耳边,毛发摩擦过他的脸颊,粗糙的舌头舔砥过他的耳廓,锋利地牙齿抵在他脆弱的动脉上。他听见犬类吞咽时的喉咙中发出的满足的咕噜声。
真田信藏想要拔刀,恐惧让他想要拔出刀剑御敌,无论是什么妖魔精魅,没有什么事刀剑无法斩杀的。
但是放在刀柄上的手却在拔刀时被另一只冰凉的手按住。一只冰凉的,清丽的手,没有老茧的手,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大力道按住了武士因不安而隐隐颤抖的手。
真田信藏突然明白那是谁的手,他非常怪异的突然安心,在这样浓郁的黑暗中,这样粗糙的风沙中,这样粗重的野兽的喘息中。
“别动。”
他听到巫师无言的安抚。
于是他静下心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新的早了点√
夫人是守旧派,浅仓是革新派,小姐则在两者之间艰难抉择。之前我倒蛮欣赏革新的现在人老了(?)倒是更倾向于保守派了。
(因为担心屏蔽所以用了日之本的称呼,但当时并非如此,就当架空好了吧x
怪要出现了。
第47章 第八剂药
那是什么呢?那样惹眼却从未见过的东西是什么呢?
不知道,没见过。
但是为何却觉得如此熟悉?
这种熟悉的感觉是什么?
好冷啊,今天是冬天吗?
这种熟悉的温热是什么呢?
这种奇怪的扭曲是什么呢?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不,应该说。
为什么不看着我。
野兽的呼吸还在耳边蔓延,腥湿的气味还在四周扩散,尖锐地牙齿还在武士的脖颈间刺探。但是黑暗中的真田信藏却不再感到恐惧,任由野兽的尖牙利齿在他致命的弱点徘徊,将脆弱的脖颈暴露的一览无遗。
他的手依旧抚在刀柄上,但是却放松了力道,只是堪堪搭在上面,丝毫没有拔刀的欲望。
武士突然笑了,偏过头挨上不知名的野兽,对方的皮毛松软顺滑,又富有韧性。他感受着对方粗重的喘息,感受着毛发下血肉的张力。他明白这只野兽不会伤他,因为伤他并非是它的目的。但是真田信藏仍旧感到疑惑,为什么要接二连三地找上他?
不知道。武士的手慢慢抚上野兽的身躯,感受着手掌下剧烈起伏的震动,一次次变得更加剧烈,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强大的力道,像是发泄一般毫无理智。
“你…在愤怒吗?”武士低喃着,手掌轻轻安抚着这只黑暗中的野兽。
“你在恐惧吗?”但是他换来的只有更加粗重的喘息,和喉咙中不满地低吼。
“你到底想干什么呢?”武士不知道,野兽或许也不知道。
野兽的头突然离开了真田信藏的脖颈,毛发擦过他的脖颈,湿热腥臭的味道离他远去。
但是恍然间武士又听到另一种声音,一种牙齿刺入血肉的声音,一种血管破裂鲜血涌出的声音,一种细小的,肌肉因恐惧和疼痛颤抖的声音。
鲜血的味道蔓延开来,那是武士非常熟悉,再熟悉不过的气味。温热的,湿润的,带着终将变得腥臭腐败的甘甜的味道。
“开始了。”真田信藏耳边回响起卖药人的话,他突然明白今天是什么时候。
是一切准备就绪,是话剧开演的时刻,是最终之幕即将到来之际。
“叮铃——”胁差的刀铃发出久违的清脆震动。
武士低喃着摩挲自己心爱的刀剑。
黑色的风沙来的突然去的也突然,仿佛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眼前便恢复了明朗。
武士的眼前重新出现色彩斑斓的光,白色的光线,棕色的阴影,粉色的衣物,金色的钢笔。耳边也同样重新出现各种声音,小姐被隔断的惊恐的尖叫,男人喘着粗气的呼吸,衣物摩挲的声音。突然获得的一切让他猝不及防。
真田信藏睁着眼,适应突如其来的各种光线与色彩,试图从突然嘈杂的各种声音中获取信息。
半晌他将目光汇集在对面的男人身上,那个名叫浅仓优一的男人正搂着小姐,颤抖的手不断安抚着怀中的人。
颤抖?为什么要颤抖?真田信藏不明白。
他看到浅仓看着他,眼中充满惊惧和可怖,仿佛看到了什么怪物一样。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真田信藏感到困惑和不安。
我发生了什么吗?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
武士张了张嘴但是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够到些东西,但是只看见浅仓愈发恐惧的神情,以及从他的臂弯处流露出的小姐惊慌地眼睛。
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就连武士也开始失去镇定。即使明白一切不可思议之事即将到来,即使做好万全的心理准备,但是当它真正到来之际,那种难言的未知却让他无法不恐惧,无法不战栗。
到底怎么了?为什么那眼看着我?
武士惊惧之下僵硬地将目光移向坐在一侧的卖药人。
巫师正凝视着他,巫师蓝色的眼睛正凝视着他,像是极地的冰川,透过被狂风切割过的浅白色驳杂的痕迹凝视着他,不带一丝惊惧也不带一丝劝慰,只是单纯的,毫无目的的凝视着他。
但是真田信藏并未从中得到什么安抚,反而得到了更深的恐惧。
就仿佛那蓝色的眼睛凝视的并非是他,巫师蓝色的眼睛中并没有真田信藏这个“人”的存在。
只是工具,物品,东西。
巫师看着他就像是看着桌子一样。
为什么?真田信藏不安地发问。
“你在看什么?”他向巫师发问,然而得到的只有那目光的轻微偏转。
他感到脖颈上有什么东西滑过,是冷汗吗?武士抬手轻轻擦去。
不是。不是冷汗。武士的手僵在自己的脖颈。
这样湿润的,滑腻的,温热的,粘稠的,红色的。
这样熟悉的触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