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天龙八部同人)天龙八部之烽火录 [萧峰x慕容复同人]

分卷阅读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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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后的骤雨来得快也去得快。

    雨消云散,青空新霁,放晴了。湖畔荷叶荷花上滚动着晶莹水珠,天光映着烟波浩荡、水波氤氲,煞是动人。此时却闻蹄声“得得”,湖边道路上急急驰来一个信使打扮的人,衣袍背上胸前皆绣着御前龙神军旗号。他肩头被适才的骤雨淋得焦湿,却恍若不觉,奔至湖边,勒停马头,四下张望了一阵,露出茫然神色。

    一眼瞧见湖畔树荫下坐着个老者,正在补缀渔网,如获至宝,翻身下马,大步流星赶过去唱了个喏,道:“老丈,俺是替官家送信的传讯官,有劳借问,向你打听燕子坞去向。”

    那老丈似耳朵不甚灵光,愣愣地听了一阵,并没听明白个所以然,但好歹看明白了他服色打扮,遂笑眯眯地道:“燕子?燕子骨头没有二两肉,吃它作甚?东去四里路,顾家老丈茶棚,他家烧得好肥嫩鹌鹑,整治得好干净菜蔬。军爷要吃肥鸡大鸭子,都是有的。清蒸红烧都妥!都妥!”说着呵呵大笑。

    那军人见拎不清楚,正急得没奈何处,忽闻“欸乃”一声,湖畔一人多高的深深芦苇荡中钻出一叶小舟。一个女子俏生生立于船头,手执双桨,款款朝这边划过来。她身着淡绿衫子,满脸温柔,满身秀气,身着淡绿衫子,作少妇打扮,一头秀发挽成发髻。船抵岸边,住了桨,未语先将脸一红,曼声道:“这位军爷,阿是要渡水?”说话声音极甜极清,令人一听之下,说不出的舒适。

    军官一怔,不由自主地抱拳作了一揖,道:“小娘子,俺不渡水。俺是替官家送信来的,要寻燕子坞。”

    女子“啊”地轻呼一声,道:“军爷要寻的想是我家慕容公子。”

    那军官喜道:“正是!不知小娘子是将军什么人?”

    女子柔声道:“我是服侍公子抚琴吹笛的小丫头,叫做阿碧。军爷勿要大娘子、小娘子的介客气,叫我阿碧好哉。”

    见寻对了人,军官一颗心登时放了下来:“不知慕容将军现在何处?俺自汴京飞马星夜赶来,路上换了好几匹坐骑,不曾离得马背。这么急却不为他事,俺身上带得有十万火急的金牌兼官家手谕一封……”说着自怀中摸出一个层层包裹、火漆封印的油布包儿,恭恭敬敬地揭开,双手呈了上来。

    阿碧伸出纤手接过。油布包儿里躺着一枚御印火漆封的手谕,另有一面一尺长的朱漆木牌,上篆八个金字:“御前文字,不得入铺”。她低头瞧了一会儿这两样物事,眼中光彩逐渐黯淡,叹道:“公子爷拢家才勿到两天辰光,今儿个短短一歇,已经来了四五拨人哉,都是送介格牌子。官家啥事体?找我公子爷介么十万火急?……他身子还勿曾大好呢。哪能伤也弗准人养了么?”

    军官见了她愁苦模样,不由心一软,柔声道:“御前文字,事涉军机,俺无缘看得,但想必跟近来宋辽边境异动大有关系,这才要火急火燎起用你家将军。慕容将军威震东西,敌人闻风丧胆,此事多半还得要他出来主持局面。男儿志在边关,小娘子勿要伤心。官家手谕,就拜托娘子代为转交。”

    阿碧默然片刻,随即振作精神,微笑道:“是。……军爷弗喝口水再去么?”

    军官摇头道:“俺要回京覆命,不敢多留。”说着一揖,牵马认镫,翻身上了马背,匆匆地正要去,忽似想起一事,拨转马头,向着阿碧扬声道:“娘子,今天过些时候只怕还有金牌飞马送到。后面还跟着多少俺却说不好。劳累你安排一个家里人在这湖边候着罢。”说着径直匆匆去了。

    阿碧瞧了一会儿他飞驰远去的背影,慢慢将油布包儿收入怀中,背过身去,悄然抬手拭了拭眼角,叹一口气,提起长篙,于岸边轻轻一点,“吱呀”一声,一叶轻舟无声无息地滑入湖心,搅碎了满湖天光云影。

    ※※※

    “……东北龙城,龙兴之地,老爷假死二十年,却也没闲着:他于此处招兵买马,颇招揽了一批能人异士,又积攒了一批军火弓箭,粮草金银,均藏于慕容家地宫之中,这张藏宝图便是凭据。倘若以此地为基本,扯一支义旗,届时公子爷带大兵至雁门关时,天高皇帝远,起兵与它遥相呼应,复国哪里是甚么难事!”说话的是公孙乾。他于一面展开的地图前来回踱步,时不时伸手指点,挥斥方遒,眼睛激动得闪闪发光,面色微红,似乎已然看见了慕容复黄袍加身的情景。

    “非也非也。”包不同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抬手以指关节敲击地图上龙城,声色俱厉地道:“公孙二哥算岔了。龙城虽是慕容氏龙兴故都,却并非起兵的所在。你瞧龙城与辽国燕云十六州之间,只隔一线天堑,难守而易攻。届时倘若辽国弃守雁门关,转头以全力攻打,龙城哪里守得住?依我之见,还是先取契丹:耶律洪基此时全力南下,国中兵力必然空虚。倘若我此时调动辽北汉儿山寨奇兵,出其不意,先取它上京,再乘士气旺盛,一鼓作气攻破其余四京,辽国版图在握,何惧什么大宋,什么西夏!”

    “你那山寨义军才区区二万人力量,上京却是雄关如铁。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你如何攻得破上京!”公孙乾伸手于桌上重重一拍,将空茶碗、残烛、果皮带得一并跳了起来,高声道。

    邓百川最为冷静持重,这时站出来将手一摆,出言劝阻:“大家有话好说。二位兄弟切莫伤了和气。”

    “都争了一日一夜了,也争不出来个结果。大哥,你却是什么主意?”不意公孙乾扭头将他一军。

    邓百川思忖片刻,字斟句酌,沉思地道:“……依做哥哥的瞧,现在……只怕还不到大举兴兵的时候。”他这番话说得甚是吃力,但言辞恳切。“公子爷如今尚未大好。我不想令他带兵涉险……”

    他话音未落,门扇上忽起了两声剥啄。屋内众人尽皆一惊,一直坐在角落未曾出声的风波恶跳起身来,厉声喝道:“谁!”话音未落,闪身已到了门前,一把将门拉开。

    门口站的却是阿碧,纤弱弱、怯生生,柔声唤了句“四哥”,将一只油布包儿双手递了上来。

    风波恶一愣,脸色一缓,柔声道:“阿碧小妹子,是我不好,吓着你啦。”说着接过布包,打开看了一眼,脸色登时一沉,一语不发地捧着快步走至慕容复面前,唤了一声“公子爷”。

    慕容复坐直身。他眼下有轻微的青印,显见也跟邓百川几人一样,一天一夜未曾合眼。他并不接过,只心不在焉地于风波恶手中扫了一眼金牌手谕,简短地命令道:“念。”

    风波恶拆信才念了两句,被他一扬手止住,道:“不必再念了。”手谕上果然还是那一套‘见朕手谕,火速归京,公忠体国,为国前驱’的老话。

    他神色疲惫,以手支额,一动不动地坐了一会儿,自风波恶手中接过那面传令金牌,翻过来掉过去看了两眼,无声地笑了一笑,顺手往桌上一丢,立起身来。

    “公子爷是什么主意……?”邓百川小心翼翼地问。

    慕容复恍若不闻,拉紧肩头鹤氅,径直缓步朝门口走去,头也不回,亦不发一语。邓百川、包不同几个面面相觑,这互一望间,慕容复已经走远。

    暮色四合。

    慕容复脚步不疾不徐,衣袂随着步伐翻飞。出得书房,于山石花木间东一绕,西一跨,穿过重重房舍院落。

    柳暗花明,山穷水尽,眼前陡然开朗,一道长长的青石阶依山蜿蜒没入林子深处。他毫不停留,缓步拾级而上。山路险峻,林木间掩着一座清净别院,并无牌匾。

    上得山来,慕容复并不进院,径直向后山走去。

    后山一片树林,尽皆生长着参天古木,清幽庄严。林中一座清净庙宇,两旁散植果木,枝头开着星星点点的白花,香气暗暗浮动。庙旁空地上坟起一座土丘,丘上坐着个花白胡须的中年男子,头戴高高的纸冠,神色俨然,口中念念有词。

    守庙的老家人闻声出门迎接,道:“公子爷来了。今日老爷像又清醒些。”

    慕容复点头,温然道:“知道了。你下去罢。我们爷儿俩说句体己话。”老家人一躬身,依言退去。

    听得脚步声慢慢去远,慕容复没有动弹。他立于原处,默默地望了一会儿于土丘上南面而坐的慕容博。

    良久,他低低地唤了一声:“爹。”

    慕容博一睁眼,瞧见了他,神色一沉,喝道:“放肆!见了本王,为何不跪!”

    慕容复不答,只一味瞧着他,瞧了一会儿,将袍子下摆一撩,一语不发地屈膝跪了下去。天边云破处透出的一线暮光映着他平静无波的脸。

    见他下跪,慕容博露出心满意足的神色,踌躇满志,四顾道:“爱卿平身,朕既兴复大燕,身登大宝,人人皆有封赏。”

    “爹爹。”慕容复脊背挺得直直的跪着,轻轻地、答非所问地道。“……天下要大乱了。”

    慕容博已经不再理会他,眼光逐渐游离至了很远的地方。他呆滞地直视前方,口中念念有词,喃喃不休,念的什么却听不清楚。

    慕容复耐心地等了一阵,没有等到答复。他也不意外,自说自话继续下去:“耶律洪基率十万大军,南下于雁门关外叩关。”

    没有反应。

    “赵煦来了七八道金牌,要儿子领军拒敌,为国前驱。”他的声音平淡而事不关己,孤孤单单飘在黄昏里,仿佛说的是旁人的事情。空气里浮动着水腥气和白花沁人的芬芳。他停下来,又耐心地等了一会儿,似乎是在等父亲永远不会来的答复。

    他摇头,笑出声来,仿佛在笑自己。“人人都在催我拿主意。可我的国家是哪一个?爹,大燕国亡了六百多年了。一个皇帝和另一个皇帝有什么不同?”

    他再度沉默下来。

    黄昏温暖而甜蜜,空气透明。没入林间的一线夕阳正渐渐西沉。有鸣虫试探地开始鸣叫。是一个普通的、迷人的仲夏傍晚。

    慕容复往前膝行了一步,半是犹豫,半是下定决心,俯下身来,脸颊挨擦着慕容博衣襟,犹如回到了孩提时代那样,依偎上父亲的膝头。他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地待了一会儿。

    “爹。”他说。声音里有一丝轻微得几不可察的颤抖。

    “如果是为了让一个人身登大宝,君临天下,那么这个国不复也罢。”

    ※※※

    夜色已深。

    邓百川几个告退了。慕容复独自坐于案前,出神地盯着案头摊开的地图。

    他看了半晌,忽然伸出一根手指,摁住地图上作为兵马的一枚黑棋,推着它缓缓地挪动了一段距离,然后突兀地停下来。随即丢开棋子,一动不动地坐了一会儿。

    门外响起一声响动。有脚步声走近,压低嗓门和守门的兵卒交谈。兵卒对答两句,随即听得门扇“吱呀”一声开启。有人静悄悄地走了进来。

    “放桌上,你走吧。”

    慕容复头也不抬。这么晚了,只能又是一面金牌。

    来人停顿了一瞬间,随即大步流星朝他走来。伴随着轻微窸窣声响,他似从怀里摸出个包裹,一面走一面打开,无声地将又一枚金牌连同手谕一齐搁至案上,朝慕容复面前推去。

    慕容复只瞟了一眼,脸上顿时露出诧异神色。他抬起头来。

    萧峰立于案前,身形高大,满脸风霜之色,正沉默地望着他,一只大手按在那面十万火急的传令金牌上。

    慕容复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

    萧峰的眼光已从他身上移开,垂眼瞧了一会儿几上横七竖八的一堆金牌和官家手谕,眼光缓缓投向案头摊开的契丹地图。

    “你很忙。”他只说了这三个字。

    “萧大王若是夤夜来寻仇的,那今晚确实不是时候。”慕容复苦笑。他现在心烦意乱。

    “我不是来寻仇的。”萧峰道。他已转过背去环视室内周遭陈设,眼光于满墙满壁悬挂张贴的地图、地形、战略沙盘上一一流连过去。“……我于大理探望过义父母便匆匆赶来。心中焦急,一时忘了计算脚程,错过了天光。”

    “……大王焦急什么。”慕容复索性将心一横。

    萧峰不答,绕室缓步走动。

    他口中说焦急,模样却丝毫不急,似闲庭信步模样,将墙上地图一幅幅挨个细细瞧过去,犹如瞧字画儿一般,最后于一幅东北龙城地图前驻足。他若有所思地瞧了一会儿,自怀中摸出酒囊,拧开盖子,仰头喝了一大口,指着地图,回头道:“这就是慕容故都龙城?”

    慕容复点头默认。

    月亮已经上来了。月光亮得像寒霜一样。夏虫声声,于庭院中鸣叫。远处隐隐能听见太湖的浩荡波声。

    萧峰点点头,沉思着将那幅地图打量几眼,一步步退回案前。他随手拈起一面金牌,翻过来又掉过去,垂头瞧了一会儿木牌上雕刻的金字,似无所得,遂将牌子往几上一抛。

    “……你是准备应赵官家的召?还是……?”他没有问完,因为没有必要。

    慕容复抬眼,一语不发地瞧了他片刻,忽一字一句地反问:“我要应诏抗辽,你待如何?……我要起兵趁乱复国,你又如何?”

    他脸色苍白,神情却高深莫测。这一问分明是试探,也是挑衅,已经隐隐约约带了破釜沉舟、鱼死网破的意味。

    不料萧峰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我们认识了十几年。”他答非所问地道。“我这个人,从来不擅长想事情。可是今年春天,在辽国。被关起来那段时间,我想了很多事情——那时候除了回想从前,也没有什么别的事可做。”

    “……我想了很多从前的人和事。我这一辈子,遇到过不少人。肝胆相照的,有。情深义重的,也有。不管是作丐帮帮主的时候,落魄的时候,还是南院大王的时候。人人对我俱有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