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本王替母妃谢过赵大人。”容肃薄唇轻启,道出的明明是感谢之词,语调也与之前一般无二,毫无波澜,偏生让赵大人抖了三抖。
申时,雅韵馆宾客皆满。
表演正要开始之时,赵大人与六王爷才姗姗来迟。
许左瞧着人来了,颠着步子赶紧迎上去:“大人您可来了!这位是?”
未等赵大人开口,容肃便答:“容肃。”
许左刚要行礼,容肃虚扶了一把:“不必多礼,今日我与赵大人便是这儿的客人,你们好生招待便是。”
许左应了声是,将他们引上了二楼雅座。
他们闹出的响声儿不大,却因着赵大人身份特殊,又对边上气质出众外表尤为俊美的男子恭敬有加,引得大家纷纷侧目。
许左刚为二人斟了杯桃花酿,便有乐师信手拨弄琴弦,瑟声紧随其后,只一瞬,玉石丝竹之声,洋洋盈耳。
半晌,乐声趋缓,随着袅袅余音,三雅先生掀了那帷帘,身着白衣,罩了件赤色外衫,足下虚点上了氍毹,琵琶声渐急,他三千青丝束起,襟飘带舞,左耳的鲜红缎子使他染了丝邪气,却也衬的他愈发楚楚可人,先生朱唇微点,浅淡的眉依旧蹙着,面容颇有些哀戚,眼波流转间,宛若盛了丝水汽。
容肃看他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衫,细长的眉眼微扫,便让人移不开眼去。
台下女子看了面颊微红,恨不得上前拜师学艺,男子看了,直叹息三雅先生未能生的女儿身。
舞毕,容肃对许左道:“你们家先生生的倒是雅致,舞蹈也甚是赏心悦目,听闻先生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不知先生结束了可有空?本王想与他讨教一二。”
许左应道:“王爷相约,先生自然有空。”
赵大人:“那下官便在此恭候王爷。”
许宴带着薄汗走进宴坊阁,见到容肃,舒展了眉,勾着浅笑上前行礼:“鄙人许宴,拜见王爷。”
容肃垂了眸看他,他前襟半湿,衣衫又穿的松垮,这一弯腰,一大片白皙的皮肤及那凹陷的锁骨尽收眼底,容肃忍了忍,右手终是搭上那人的纤细腕子,“先生不必多礼。”
许宴直了身子觑着那人:“不知王爷为何在此?”
容肃只堪堪触碰了他一下,便觉得相触的皮肤炙热无比,默默将右手背在身后,十分笃定的说道:“先生让我来,我便来了。”
许宴笑了,发自内心的。
“王爷好生聪明。”
“今日赵大人寿辰,先生却跳了支哀伤的舞蹈,可见,贺寿为假,引本王上钩才是真。”
许宴跪下:“王爷息怒。”
容肃只冷冷道:“本王如你所愿来了,便无怪罪之意,只是本王从不喜被人利用。”
许宴头埋得更低:“任凭王爷处置。”
“起来吧。”
“谢王爷。”
容肃坐在矮桌前,许宴上前为他倒了杯香茗,容肃也不看他,兀自把玩着桌案上的一把空白折扇。
两人一时无言。
良久待到茶凉之时,许宴提了衣摆再次跪下:“王爷,赵大人克扣百姓,肆意提高赋税,百姓苦不堪言,还望王爷替我们做主。”
“放肆!赵大人岂可由尔等平白诬陷。”容肃只能看到他高高竖起的乌发。
“王爷明察。”许宴重重的磕了个头,“王爷只需耐心等待,明日许宴自会有证据呈上。”
“如此甚好,可别让本王失望。”容肃俯身用力抬起他的下巴,凌厉的双目直视着许宴平静无波的眼睛。
赵大人沉迷声色置妻儿于不顾,多次忘了归家,母妃有所耳闻,念及赵夫人打小与她交好,于心不忍,便让他打着拜贺的由头探望赵夫人,克扣百姓之事,各个城县皆有发生,不在少数,只是至今还未曾有人目无王法,对法令视若无睹,肆意增加赋税?呵,他倒要看看,这个许宴究竟有什么本事,让子虚乌有的事情成真。
容肃一口抿了凉茶,拂袖而去。
许右悄无声息的出现,把许宴搀了起来:“先生,您为何要无中生有呢?”
“害人害到极致方可称之为害人。”
许右没接话。
许宴问他:“你可知我为何对赵大人如此怨恨?”
许右又怎会不知,只听得许宴呵呵笑了两声:“他可让我少赚了不少银子。”
他笑起来极好看,眼中却饱含阴狠毒辣,许右无奈的摇摇头。
晚上,探子来报。
片刻后,房内一时寂静无声,“嚓嚓”,是杯子碎裂的声音。
☆、第三章
许左回到雅韵馆已是凌晨时分,他卷着满身湿冷进了宴坊阁后室,房内没有点灯,月光星星点点洒进来,隐隐绰绰投下窗外婆娑树影。
许宴侧卧在榻上,听得许左道:“先生,事已办妥。”
他睁了眼,眸中狠戾一闪而过。
许左此刻也不多话,躬身退下了。
一早,雅韵馆被官兵包围,许宴低垂着头,莹白的双手托着两本册子,恭恭敬敬的跪在容肃面前。
容肃许久未接,深不见底的双眼盯着那人,眼底仿佛染着一抹血红,那人性子看起来极是淡雅和气,却能很好的权衡利弊,做事心狠手辣,不留后患。
昨日探子来报,许宴无父无母,自小体弱,幼年因为生的太过漂亮,养父起了□□之心,强/奸未遂,随后被年仅九岁的许宴杀害,许宴因此大病了一场,恰巧被路过的天下神医连忧子所救,并且收许宴为徒,除了医术,其他皆倾囊相授,三年前,连忧子丢下整个连忧山庄云游四海,许宴便出来开了这雅韵馆,赵大人因着雅韵馆从不做酒肉生意对馆主许宴出言不逊,两年陆续在家中玩死了他馆内的几名伶人,雅韵馆从不接待嫖客之事人尽皆知,容肃自然也知晓雅韵馆馆风清正,若不是有人蓄意任其为之,又怎会让几名伶人落得如此下场。
容肃心惊,跪在他面前的那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极有耐心,城府极深心思极重,却又因那人的表里不如一,外表及其雅致却十分魅惑人心,激起了他万般欲念,说不清道不明,放任那人为所欲为。
许宴额上已沁了汗,他跪了已有半个时辰,膝盖早已麻木,初春还是带着丝寒气,渗进骨髓刺得他打了个寒颤。
许宴在等,等六王爷发怒,等他带他回京都,等他跟他谈交易做买卖。
容肃又凝视他片刻,接过册子翻了翻,继而重重地扔了开去,砸落了一地杯盏:“荒唐!许宴你好大的胆子!诬陷朝廷命官你可知罪?”
许宴双手交于额前,行了大礼:“白纸黑字,鄙人不知王爷何出此言。”
容肃在他身前踱了两步,终是恨恨的蹲下/身扯着他的头发让他抬起头来,凌厉的眸子直视着他:“好个白纸黑字!如今死无对证,你可如愿?”
赵大人丑时左右横死家中,当时跑出一名衣衫凌乱的男子,王爷派人追捕,却发现其回到雅韵馆早已自缢而亡。
许宴吃痛,眉头深锁,一双盛满了固执与委屈的美目直视着他:“鄙人不如愿,死了一个赵大人还有千千万万个赵大人,为非作歹鱼肉百姓,王爷让鄙人如何如愿!”
容肃狠狠扇了他一巴掌,许宴被他打得身形晃了晃,半边脸肿了起来。
“你的把戏本王早已心知肚明,你视人命为儿戏,与赵大人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凶手就在面前,你让本王如何如愿?”
说罢放开他站起身,许宴狼狈的跪坐在地上,低了头敛了目躬身作揖:“鄙人只是一介布衣,任凭王爷处置。”
容肃来的时候,许宴还在睡觉,身上随意披了件月牙色长衫,系了根松垮的腰带,此时旭日东升,洒落满地金黄,他乌发散乱,衣服堪堪挂在肩头,露出深陷的锁骨与大片大片白嫩莹透的肌肤,整个人苍白孱弱的过分,容肃喉头微动,眸色渐深,沉声道:“过来。”
许宴闭了眼,心想,终是逃不过这一遭。
磕头谢恩:“能服侍王爷是鄙人的福分。”
再睁眼,已盈了笑。
容肃知晓许宴算计他,又怎会甘心,只好在他的身上讨回来。
许宴衣衫大敞,蹙着眉微闭着眼,说出的话被撞击的变了声调,化作黏腻的呻/吟。
容肃自认为自制力尚佳,却也在这人身上失了分寸,不管他如何求饶,仍然无法克制那愈发汹涌的欲/望,如决了堤一般,吞噬着他驱使着他,让他对这个人不断索取。
许宴神志有些涣散,右手抓着容肃的手腕,指甲深深陷进了皮肉里,他不知道自己的这幅模样,只会让容肃更加疯狂……
许宴目无法纪,肆意妄为,置皇威于不顾,却又料得容肃会手下留情饶他一命,只因他未亲手杀人,又生的一副好皮囊,再加上容肃的母妃对赵大人颇有微词,容肃也不太好追究,人死了也清净,只是苦了赵夫人与那未及笄的赵家小姐。
许宴醒来后已是二更天,头疼欲裂,浑身上下如散了架一般。
许左许右照顾了他一整天。
许左被容肃唤进来时着实吓了一跳,许宴闭着眼,不着寸缕还发了烧,身上青紫交错,后面那处已被清理,却依然肿胀不堪。
许左眼泪汪汪的替他整理了一番,喂他吃了药,把容肃骂了个昏天黑地猪狗不如人人得而诛之,许右嫌他太啰嗦,冷冷的提醒道:“先生自己选的。”许左再没讲话。
许右见他醒了,告诉他容肃已启程回京,让他速速赶上。
屋里烛影虚晃,他抬手挡住眼睛与眼中的悲哀,最终还是落得跟父亲一般下场,不过也怨不得旁人,他对容肃蓄意勾引,事态发展皆在他意料之中。
许宴又歇了两日,方才动身,烧还未退,膝盖走路还有些酸痛,许左劝不动他,只得贴身伺候着,雅韵馆已被查封,他琢磨着上京得再找个生意做做,王府必然能为他遮风挡雨,让他躲灾避难,却也不是事事都能罩着他,多些钱财傍身,总归没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