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逾矩

分卷阅读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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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长策望着他,想起了漱丹,又想起伏江。

    他的目光落在清晏的拂尘上。

    沈长策登时大汗淋漓,他觉得自己卑劣可恨,自己出于何种目的,怎么会为了伤害伏江来到此处?

    “沈长策!”那是伏江的声音。

    “沈长策,你怎么跑到了这里?”

    伏江的声音近了,他从沈长策的身侧冒了出来。

    沈长策微微偏过头来看他,一张脸全是汗水。

    伏江一双眼睛澄净,他的目光从前会放在任何有趣的吃喝玩乐上,但现在更多的放在自己身上。

    “汪!”

    沈长策的目光忽然落在伏江的怀中——伏江怀中抱着一只小狗,一只白皮毛的小狗。

    那只小狗背脊受了伤,一双眼睛水汪汪地看着他,又朝他叫了一声。它的叫声也与曾经的小狗一模一样。

    “我们走。”伏江看也未看清晏,便拉着沈长策往树林里跑去了。

    这一路上,已经有些早起上香之人,两人未加理会。可有一双眼睛好似正看着他们,沈长策察觉异样,正要回头,却被伏江拉往前面:“我们走远一些。”

    沈长策很快开始看向那只小狗:“这是?”

    伏江终于放开了他的手,两人在树林中气喘吁吁。

    伏江把小狗举起来,笑道:“小狗。”

    小狗被放在沈长策的怀中,沈长策接过来手忙脚乱,小狗疼得嗷嗷叫,但当他用曾经抱那只小狗的姿势抱它,小狗便不叫了。

    沈长策问他:“哪个小狗?”

    伏江道:“我们的小狗。”

    那只小狗早被埋在土里,发臭、腐烂然后化成土碾作尘,怎么会又活生生出现在他怀中?

    伏江挽住他的胳膊,对他道:“我想和你还有小狗一起,过以前的日子。我不想看你受伤,也不想看你难过。”

    他在犯禁!

    沈长策忽然想起漱丹的话,他不让自己爱他,不也是犯禁吗?

    沈长策怔怔望着伏江,突然问他:“你爱我们,对吗?”

    伏江眼神有些飘忽,扭头不看沈长策。

    沈长策认真地问道:“是真的吗?”

    伏江目光放在了两人的手上,又顺着他的手,爬到了他的眼睛上:“我爱你们,只能一点。”

    沈长策呼吸一窒,又问了一遍:“是真的吗?”

    伏江看着他如此认真,又忽然笑了起来。

    沈长策揽住伏江笑得东倒西歪的身子,告诉他:“不要笑。”

    在人间,你要说得让人信服,便不能笑。因为要践行承诺是痛苦的。做一个一定会痛苦的决定,谁会去笑?

    可伏江高兴,他想笑。

    伏江一只手抱着小狗,另一只手就回抱着沈长策,他把嘴附在他的耳边道:“真的。”

    伏江从来不介意去做女人的姿态,他此时想要彼此亲密,便依在他耳旁。姿态没有男女之分,也没有高低之分。

    “真的,真的!”

    他又重复了几句,又忍不住笑了。

    “真的!”伏江不断地重复,又用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沈长策。

    沈长策紧抱住他。

    沈长策心中汹涌,他抓住他,急切道:“你是什么仙?在哪里有庙?如果你不守诺,我要去哪里找你?”

    沈长策不信神,居然要问他庙。

    伏江却忽然不笑了,他盯着沈长策:“我没有庙。”

    沈长策又问:“那今后我去哪里找你?”

    伏江用手指点了点他的胸口:“你就是我的,今后不必找我。”

    他似乎觉得自己说的这句话十分有趣,又捧着肚子笑了好一阵。

    沈长策还是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他。

    他看伏江怀里的小狗摇摇欲坠,便将他拉住,他抱紧伏江。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爱意,汹涌不断,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任何仙法和谎言都剥夺不去。

    他很快意识到,他触犯了神禁,是因为伏江犯了天禁。

    夜幕深深,清晏一日在外,终于回到庙里。

    他的门前的木棉树浑身是刺,那浑身是刺的木棉旁,有一个浑身是刺的人在等他。

    那人红发如瀑,生的一双极其好看的眉眼,可那双眉眼此时却摆出不太高兴的模样。

    漱丹平日对着别人没个真脸色,对清晏却几乎是同一张脸,他掩着鼻子,抱怨着唠叨:“你怎么才回来?有这么忙么?这镇上捣蛋的小妖我都替你收拾干净了。”

    清晏皱眉道:“你不是讨厌木棉?还来这里做什么?”

    漱丹望着他,突然笑道:“你这木棉果然是驱赶我的······不过我讨厌是讨厌,但要找你,踩着刀子都还是要来的。”

    他说着又奔向清晏身边,看他一脸疲色,便朝他脸上吹了一口气,清晏一下子清醒过来,离他远了一些:“你做什么?”

    漱丹笑道:“找你说说话。今早上那个沈长策来找你,是做什么的?”

    清晏停下来,怀疑地看他。

    “你看你,果然私底下与他有什么勾当!”漱丹几乎跳了起来,在他身侧气得来回走动,“要不怎么会不告诉我?我难道不是你最重要的人?”

    清晏看漱丹反应这么强烈,反而消除了戒备,他缓了缓神色,劝慰他:“你别生气,我也不知他来找我所为何事。他见了我就走了。”

    漱丹不到处走动了,他神色有些奇怪:“走了?”

    清晏知狐狸本性狡猾猜疑,当他还在多虑,便道:“你与我二十年朋友交情,我为何在这种小事上骗你?”

    如果是朋友,在这种小事上,的确没什么好骗的。

    漱丹神色微妙起来,却又缓了缓,心平气和道:“伏江本来走了,现在又回来了,谁知是不是来祸害人呢?我还以为沈长策来告状的。不然就是找你给小狗做些法事什么的。”

    清晏一听,脸色蓦地严肃起来:“法事?”

    漱丹盯着他的神色看,一字一字道:“他们的小狗不是死了吗?”

    清晏脸色大变。

    漱丹看在眼中,装模作样:“怎么了?难道那伏江真犯禁了?如果只是和凡人眉来眼去没惹祸就算了,如果犯了打错,可是要就地处置的。那伏江应该不至于犯大错吧,你我都劝过了。”

    清晏额头的汗水滴了下来,他对漱丹道:“时间不早了,你早些去休息,我也要洗漱睡了。”

    他说着便推开门,漱丹却叫道:“等等。”

    清晏转过身,漱丹便已经欺身而上,在他唇上一印。

    漱丹只轻轻吻了一下,便退后一步,装模作样地扁着嘴:“说什么二十年朋友交情,真是不讨人喜欢。朋友朋友!这都二十多年了,谁要当朋友!”

    他没头没尾,在说些什么?

    清晏只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便转身进了屋子。他的屋子设了法器,漱丹不敢进。

    他进了屋子,便用手摸了摸唇,那唇上余热未散。

    他又突然想起漱丹的话——那小狗死了?

    上次被谭郎中拉去沈长策家里看,那屋中确实没有小狗的气息,可今日伏江抱来那一只又是什么?

    清晏洗漱好了,躺在床上时依旧思来想去,怎么也无法入睡。

    他终于又穿上衣衫,点上一只烛,端至屋内一面墙前。

    那墙上悬着一只未展开的画卷,上面有封印的道符。

    清晏将那画卷解开,画卷卷轴一端缓缓垂下,露出一幅慈眉善目的描金榆丁图,烛光之下,那榆丁图金目映火,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