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跪的姿势好相对来说好使力,可是却也是最不稳定、最易被动摇的姿势。
沈清秋也是被逼急了,那只从上方伸来的苍白的手避无可避,要是被抓到,要是洛冰河被抓到……
他头脑一热,眼里隐现血丝,惊怒间反而笑道:“小畜生,你不是最喜欢师尊了吗?来,和师尊一起死怎么样!”
说完右手用力拔出了匕首,脚下往岩壁狠狠一蹬,在洛冰河不可置信和狂怒的神色中,把他扯了下来,如同脱线的风筝,两人一起坠落悬崖。
下坠的快速让人反应不过来,沈清秋不小心被滚落的石子砸了额头,整个人又晕又飘。
悬崖较下面的地方并不如上方那样尽是光秃秃的石头,崖下阴暗,长满了深绿的草木,崎岖的岩壁上攀爬着不少藤蔓。
尽管洛冰河已经以最快的速度拉住了沈清秋,并且在千钧一发之际召出了心魔,但由于沈清秋的极度不配合,两人在半空中被岩壁划了好几道,心魔在接近地面的时候才御起来。
洛冰河把沈清秋打横抱起来,御剑打算找一处地方落地。
沈清秋怎么可能安分,只要是洛冰河要做的事,他总是控制不住地要去反驳,去违抗,反正就是不想顺了小畜生的意。
他头疼得厉害,抬手一抹,流了点血,不多,但是很痛。
沈清秋一手捂着额头,另一只手拿着匕首去敲洛冰河,皱眉道:“放我下来,小畜生……”
洛冰河有些气息不稳,搂得沈清秋腰都要断了,让他身上更加难受,当即更加用力去拍洛冰河的肩膀试图让他松手。
洛冰河在他腰上捏了一把,喝骂道:“别动了!沈清秋你他妈就是个疯子!这么想死吗?!嗯?!”
沈清秋比他更气,这小畜生不怀好意,把他当禁脔一样养着,当他好欺负的吗?!气愤之下回骂道:“关你屁事!谁让你来救啊?给我撒手!滚!!”
挣扎得太过厉害,心魔在空中摇摇晃晃。
愤怒燃烧理智,沈清秋手不留情,举刀狠狠插进洛冰河胸口。
洛冰河呼吸一窒,低头望着沈清秋,表情阴冷,声音是暴雨将至的汹涌风云。他阴沉沉看了沈清秋一眼,道:“沈清秋,你死定了。”
沈清秋心中一颤,脑袋发热间,豁出去一般,不顾后果的把深入洛冰河胸腔的匕首用力转了一圈,鲜血狂溢之时狠狠拔出,在洛冰河身形不稳之际朝那伤处推了一下。当然,这一下灌满了爆炸式的灵力。
洛冰河显然猝不及防,在沈清秋这一阴招下,被拍出去好长一段距离,嘴角渗出鲜血,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心魔剑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怒气和狂暴,在洛冰河脚下激动地嗡鸣震颤着。
沈清秋趁着刚才那一下侥幸从洛冰河手里逃脱,脑中已经来不及思考,他凭着心底那一点无法摆脱的、对洛冰河的恐惧本能地逃。
崖下雾更大,树林也如崖上的那一片一样,茂密而黑暗。
沈清秋提气踩着树尖飞跃,速度快到林间栖息的飞鸟都后知后觉,在摇晃的树叶飘落时,才惊起鸣叫四处示警。
他脑中一片空白,头脑一时发热变成了如今一身的冷汗。现在稍微冷静下来,他才意识到刚刚真的太过冲动了。
虽然不满洛冰河把他当女人、当禁脔又暧昧不明的态度,但是沈清秋没想过傻到弄伤洛冰河来惹怒他。
洛冰河不是善类,记着小时候对他的打骂都能在日后做出囚禁酷刑这样的事,甚至还不满于做成人彘如此残酷的结果,不知搞了什么鬼,又把他拉了回来,在身体和精神上羞辱他。洛冰河就是这样,这样恐怖的怪物。
这次好像玩得太过了。
沈清秋醒过神来,皱着眉头又把洛冰河反反复复骂了一通,不敢往后看,也不敢放出气息去查探身后的情况,只管拼命地跑。
忽地,他一拍脑袋,直骂自己果真脑子烧坏了,这片林子上面虽然雾蒙蒙的,但在树顶上奔走总归太过于显眼,分明就是一个靶子,还不如回到地面,这样起码更利于隐藏。
这么一想,他立即收了气息,正准备往地面落,突然眼角瞥见一簇红光,正往自己小腿打来。
沈清秋赶紧往旁边一避,红光擦着他飞起的衣角冲向前方,削断了一小块布料。那前方魔气四溢的长剑,正是洛冰河的佩剑心魔。
正想松一口气,不料那魔剑似乎受到牵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回头,气势汹汹地又撞向沈清秋。
虽然沈清秋已极力避开,但是那把魔剑快速得让他始料不及,下一瞬只感到膝盖一沉,密密麻麻的钝痛从膝盖蔓延至身体各处,沈清秋喉头发紧,再也无法提气,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下掉落。
树林里的树木都茂密巨大,岔出的枝干结成了网,仿佛密不透风的囚笼,暗沉得让人透不过气。
沈清秋从树梢跌落,砸断了几根枝干,又在地上滚了几圈,才满头是汗的趴在地上喘息。
眼前的青草传来窸窸窣窣的、被压折的声响,接着入目便是一双漆黑的长靴。
眼前的人良久未有动作,仿佛在欣赏滚了一身尘泥的人有多狼狈。
沈清秋浑身都疼,被心魔剑剑柄打中的膝盖在趴伏的姿势下更是疼如抽筋裂骨。
只是即使狼狈得他自己都觉得厌恶,但他如今心灰意冷地松懈下来,才发觉用完了力气,现在爬都爬不起来。
不堪到如此地步,可他还是无力做出什么行动来拯救自己。
不知这场无声对峙持续了多久,天边忽然传来一声惊雷,毫无预兆的,一场大雨滂沱 。
雨滴浇过树叶,从细缝中漏出,一点点一丝丝淅淅沥沥地坠下,把沈清秋淋得浑身湿透。
一切躁动似乎都淹没在这场大雨中,沈清秋模糊间听到一声轻叹,下一刻,他便被托着双臂抱了起来,视线一转,又是宽阔坚实的后背。
洛冰河把他背好,刚刚解下的外衣一甩,兜头罩住了他,嘴里和着含糊雨声,嘲道:“魔界多少年不下雨了,真晦气。”
“沈清秋,你就是个祸害。”
第十二章 (十一)
★师尊你好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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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云层和厚重的枝叶把树林遮得暗如黑夜,大雨瓢泼而下冲刷万物,脚下的细草因载满雨水而沉甸甸的。
沈清秋被洛冰河背着走了好一阵,膝盖还是一抽一抽的疼,幽暗中也不知道他们要往哪里去。
期间他不小心碰到了洛冰河胸前的伤口,惊奇的是,入手的似乎并不是雨水,而是黏腻的血。
沈清秋又摸了一把,拇指食指并拢捻了几下。
还真是血。
照理说,这点小伤对洛冰河而言简直不值一提,衣服上沾染的那一片血迹被雨水淋几下早该没了。可现在的情况却是,这点伤口居然还没有愈合,反而源源不断地渗着血。
雨水击打树叶的声音太过嘈杂,沈清秋伸手按了按洛冰河那处伤口,凑近他耳边,挑唇讥笑道:“怎么,出去跟人鬼混受伤了?”
洛冰河微侧了一下头,淡声道:“是,鬼混。”
沈清秋看他不想搭理的样子,嗤了一声,也懒得自讨没趣。
不过能让这小畜生伤到身体自愈都受影响,那可真是让沈清秋都佩服的本事。
从刚才见面,洛冰河的脸一直白得跟个什么似的,还轻易被沈清秋伤到,果然是因为之前就受过伤了。
沈清秋趴在洛冰河背上,百无聊赖地算着,要是现在出手,能把洛冰河掐死的把握有多大。
雨从叶尖滴下似乎比直接从天上落下更大颗些,沈清秋双手揽着洛冰河的脖子,露出的手臂被雨水打得发疼,寒气似乎浸入骨髓。
他有些不舒服地挪了挪手臂,磨蹭间触到了洛冰河不似常人的冰冷体温。
洛冰河一声不吭地背着沈清秋,雨水从他头顶浇下,流过雪白的脖颈,又从发梢毫不留恋地滑落。
看起来又冰又冷,毫无生气。
这小畜生……
雨好像更大了,劈头盖脸地砸,沈清秋觉得他可能真的被雨水砸坏了脑子,茫然间也浇得心里一片泥泞。
因为,他突然鬼使神差地把罩在自己头上的外衫向前扯了扯,拢住了他和洛冰河两个人。
做完这件事,沈清秋自己都懵了,恨不得狠狠甩自己几个大耳刮子。
鬼上身了吗!
洛冰河停了下来。
就在沈清秋绞尽脑汁地想该怎么挽回面子时,谁知洛冰河只是把他往上颠了颠背好,一句话都没说,继续踩着一地枯枝雨水走了。
也不知走了多久,沈清秋又不安分了,抱怨道:“怎么还没到,你认不认识路啊小畜生。”
洛冰河凉凉地回道:“也不知道是谁作的,你以为我愿意跟你在这里淋雨吗。”
沈清秋闻言,泄愤似的勒了勒洛冰河的脖子。
他现在也不挣扎了,反正挣扎也没用,他的腿还伤着呢,被雨淋了一阵更疼了。
雨水击打树叶的声音明明聒噪得很,但鞋底与湿润的草地挤压的声音在朦胧雨声中又清晰可闻,加之两个人又各有思量,无人说话,反而生出一片矛盾的寂静。
洛冰河背着沈清秋一直走一直走,沈清秋有气无力,简直怀疑洛冰河是故意折腾他,这兜兜转转的,也许到明天都走不出去。
沈清秋抬手拨开头顶的一大根树干,枝叶抖动间落了他一头的水。他透过洛冰河的肩头看去,视线逐渐开朗起来,只是,似乎他们真的走了太长时间,雨小了,天也暗了下来。
最后洛冰河找了个山洞,不容拒绝地道:“休息一晚,明天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