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期末考试最后一科如约考完,赵云澜跟着沈巍回家,刚进门就把人压在了沙发上。
沈巍推了推眼镜,又把领带松开,对上赵云澜的视线想看看这人到底要干嘛。
赵云澜望着沈巍的眼睛,手推着他的肩膀,一时居然也没下一步的动作。
“怎么了?”沈巍把手放在人腰侧,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
“我爸从国外回来了,我今天……就得回家去住了,放假了。”他盯着沈巍的眼睛,有点可怜,又有点不舍,看的沈巍心下一动。
其实他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了,一放假,这孩子肯定是要回家过寒假的,毕竟他年纪尚轻,又刚刚上大学,还住在本市,周六日能不回去已是难得,就是……还是不舍啊,他一走,这屋子里冷冷清清,就剩自己和一只大白猫了。
沈巍心叹,但脸上还是一如往常的对着赵云澜笑:“不也就过两条街的距离嘛,想来随时过来。”
赵云澜抱住沈巍,又像个小孩子一般在他颈窝使劲蹭了蹭:“我想和你在一起,我不想回去。”
颈窝里的呼吸软软的,声音也蒙了层娇气,沈巍拍拍他的后背安慰道:“我每天都在的,回去看看父母也好。”
他总不能一辈子谁都不见,就和自己在一起吧。
“唉……我这还没走呢,就开始想你。”
赵云澜的情话已经说过够多,可每说一次,沈巍的心都能被暖作一滩水,他拥紧了怀里的人,极轻极轻的:“我也会想你。”
吻得难舍难分,赵云澜扒了沈巍的毛衣,大有做一的气势,然而他还是太嫩了,三下两下就被沈巍翻了个身压在下面,他推住沈巍的肩膀,不满的抬腿蹭那人腰侧:“沈老师,不能礼尚往来吗?”
“礼尚往来?那你的礼呢?”沈巍眼角带笑,俯下身蹭了蹭那人脸颊,又咬住他的耳垂,心里暗叹:“好香啊。”
狼啊狼啊……这哪里是外表温顺的小绵羊,简直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狼啊。
“衣冠禽兽。”赵云澜瘪着嘴,几不可闻的嘟囔道。
不知道刺了沈巍哪根神经,他忽然抬身笑了起来,心情似是格外好。
唇被噙住,气息交换间,赵云澜听见耳侧有炽热的声音,他说:“禽兽也只对你禽兽,只对你一个人。”
赵云澜觉得自己的脑子乱了,做一什么的都去他妈的吧,身上这人要么不撩要撩就直接往死里撩,现在就算让他死在他身上他都愿意,做个零算什么,他又不是没做过……
注定难以平静的一中午。
纠缠不休的两个人像要生离死别一样,缠绵在那软床上久久不休,直至赵云澜筋疲力尽开口求饶,沈巍才不尽满足的将他揽进怀里。
“你属……属狼的吗?”赵云澜气息不稳的蜷在他怀里,他记得之前沈巍不是这样的,他哪怕再想要也会多少克制一些,今天,不仅不克制,反倒解放了天性般往死里做,这今天还能回家吗?
“我属禽兽的你忘了?”头顶沈巍的声音低沉,带着余韵未散的喑哑,话里全是笑意。
沈巍变得不一样了,经过这么久的接触,赵云澜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他不再是那个万年压抑的沈巍,他会笑,会闹,会表达自己的情感,需求,他变得,更像个活生生的人了。
他转而又笑,他这一世可不就是活生生的人吗?
收拾好东西,把该带的都带上,沈巍送赵云澜下楼,临行前,赵云澜抱着那白猫满脸担忧:“我走了你好好照顾你爸……”
沈巍无奈,它要是能照顾我,我早省了一堆事了。
“别老是睡觉的时候吵他,我很快就回来,听见了吗?”说完他还拍了拍猫的头,猫被他嘟囔的烦了,扭着头自动屏蔽了他的话。
“走吧。”赵云澜又回头扫了一眼。
沈巍:“……”
又不是不回来了,这孩子……
沈巍攥紧赵云澜的手,他们在外面很少牵手,总怕多些不必要的议论,而这忽然一牵,赵云澜反倒不太适应。小手在沈巍的手掌心里不住的乱动,挠的沈巍心痒痒。
“不喜欢牵?”沈巍总觉得他和赵云澜好像没个谈恋爱的样子,总担心他多想,好不容易逮着机会了,这人还不配合。
“不是,就是第一次牵,有点……有点不习惯。”他也抓了抓沈巍的手,两人由牵着变成了十指相扣。
赵云澜的家离沈巍住的地方不算远,出了小区拐两条街,两人没开车,此时正是下午阳光将落未落时分,入冬天气很冷,赵云澜背着包手缩在袖口里,沈巍怕他冻着,将另一只牵着的手揣进自己兜里,狭窄的上衣口袋忽然多了两只手,显得有些拥挤不堪。
两人慢悠悠的晃进赵云澜的小区,拐过单元楼,一直牵着的手很有默契的分开了,赵云澜的步伐明显放慢了许多,他将手缩进袖子,领着沈巍转转绕绕进了自己所住的那栋。
沈巍将手里的行李箱递过去,看着那人眼睛想说点什么又不知怎么开口,最后只能张开手用力将人揽在怀里,难舍难分啊,一条街也舍不得将人放走。
“回去好好休息,有事给我打电话。”
裹在围巾里的赵云澜将头埋在沈巍的肩膀上,点点头道:“好。”
不舍的将怀里人放开,沈巍往后退了半步:“回去吧。”
今天的赵云澜似是心情不大好,话说的很少,点头成了标配。
“沈老师再见!”
“嗯,再见。”
沈巍看着人上了电梯才缓缓转身往外走,出了小区门不久,天上竟飘起了雪花,沈巍站在路边等通行,天色微茫了下来,沉沉的看不清远处。通行灯亮起来,他与对面的人擦肩而过,雪扑到他脸上,抬头瞬间一张极为熟悉的面容跌入眼底,那女人走的极快,踩着高跟鞋在刚刚扑湿的地面上迎面而过,沈巍愣了愣,待反应过来再回神,那女人已经进了小区,走的正是他来时的路线。看上去三十多岁的身段,与赵云澜五分相似的眉眼,满身生人勿近的气息,沈巍滞了滞,快速过了人行道,没想到他与对方的第一次见面竟是以这种方式。
他忽然觉得,自己配赵云澜,有些老了。
“爸,我回来了。”赵云澜拖着行李箱进门,边换鞋边和坐在沙发上沉默的男人说话。
气压有些沉,赵云澜一进门就感觉到了,心里那些隐隐不好的预感此刻越发浓郁,他爹突然急匆匆的从国外赶回来,一接到电话赵云澜就觉得不对了。
将行李拖进自己的房间,又换了身居家的衣服,赵云澜在床上坐了会儿,给沈巍发了个消息,才磨蹭出了门。
沙发上的男人抽着烟没看他,他妈也回来了,坐在另一边见他出来冲他招手,猛然萌生的想法冲进他的大脑,他想,恐是他与沈巍的事,被知道了。
“爸,妈,怎么了你们这么严肃?”赵云澜尽量装作平常的样子,捏起桌子上的苹果咬了一口。
果肉还没嚼碎,坐在长沙发的男人就开口了,只是这第一句就让赵云澜没法接。
“这一个学期,你都住在哪里?”
烟雾缭绕看不清男人的表情,赵云澜一怔,手中的苹果差点手滑跌在地上,他将嘴里的东西咽了,又把苹果放在桌子上,他知道瞒不住的,可他没想到这么快。
他不害怕坦白,可他害怕坦白之后会面对无法预料的结局,他本想让自己再长大一些,让自己看上去有能力也有担当的时候,再正正经经的把这件事告诉家里人。即使他们会反对,他也有能力反抗,可是如今,明显还太早了。
他知道沈巍一直有顾虑,很大一部分也是因为他的年龄,害怕他只是一时兴起,所以他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在他耳边叨叨,他对他是认真的,认真的想要走下去。
“我……”赵云澜嘴快心快,此刻却好像沈巍附体一般结结巴巴不知道怎么说。
“沈巍是谁?”
赵云澜一顿,他们果然已经知道了。
既然知道了,也没什么藏的必要了,总归都要面对的。
开口很难,却不得不开口。
“是我喜欢的人,也是我的老师!”
气氛陷入尴尬,时间好像凝固在这客厅里,除了丝丝缕缕烟雾飘着,连呼吸也停了。没有人再说话,赵云澜观察着两位的神情,说出来之后心里的忐忑反而平息了。
男人将烟拧灭在烟灰缸里,他眯着眼终于侧过身看向赵云澜。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想过后果吗?”愈发沉郁的表情,让这场谈判历经几十分钟的铺垫终于进入正题。
赵云澜知道他后面还有话,便没接。
“抛开别的不说,他也是个男人,你们为对方的未来考虑过吗?即使现在你们互相喜欢,等你们老了呢,无儿无女,孤独一生吗?你才刚刚上大学,他又比你大那么多,你都考虑过吗?”
两个男人,在赵父眼里,这事的荒唐程度堪比一出荒诞戏,赵云澜早熟,做事有自己的目标也踏实,当年出国前他执意留下考龙城大学,赵父怎么说都没用,无奈只能一家异地分居,可这些都不重要,只要他有自己想学的想做的,不白白辜负期望赵父多数时候是随他的,辛辛苦苦十八年的培养,上大学第一学期,就出了这样的事,龙大论坛的热帖都发到他手机上了,他真是想闭只眼睛都闭不上。
正当赵父以为赵云澜不会开口打算继续说时,一直半低着头的赵云澜轻轻的,却十分笃定的告诉赵父:“这些我都想过,我能承受。”
话哽在喉头,那些一直而来恨铁不成钢的气一下子爆出来了,白瓷的烟灰缸摔在地上,瓷器破裂的刺耳声匆忙钻进耳朵,赵母被吓了一跳,反倒是赵云澜,只是皱了皱眉头,一如既往地平静。
“你能承受,你能承受什么?你能承受流言蜚语还是网络暴力?”赵父气息不稳的盯着赵云澜,眼睛在长时间的飞行中泛着淡淡红色。
赵云澜对上他的眼睛,咬着牙一字一句的:“我什么都能承受。”
为了沈巍,他什么都能承受。
赵父被那语气怔在原地,他记得,上一次他如此笃定的和他谈判,是他执意要考龙城大学那次,他说他一定会考上,那会儿,他才十二岁,还没经历变声,在举家决定移居的前几天,卧室里只打着一盏小台灯,赵云澜坐在椅子上,目光坚定的告诉自己,他要留下来,考龙大。
赵云澜的脾气赵父最是了解,一旦认定了某些事,不到至死,决不罢休,这一点,既没遗传他,也不像他妈。
时过境迁,或许是冥冥之中注定了的吧,龙城他走了那么多年,终究也还是要回来。
赵父重新坐回沙发上,他望向外面,又点了一支烟。
窗外雪已经下的很大,扑簌簌的落在玻璃上,留下一小片细碎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