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霹雳布袋戏同人)(霹雳烟后)蝴蝶晓梦

分卷阅读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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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过一片片亭台楼阁,宫无后一路分花拂柳,红色的瘦削背影把周身的瑰丽背景化为浮沫,粉碎在艳色的情丝之中。古陵望着他的身影,他的灵魂仿佛脱离了躯体,漂浮在半空中,一路的花枝藤萝从他透明的魂魄中穿过,他遗忘了今夕何夕,只是不断地追寻着前方红色的人影,这条路像是漫漫没有终点,他像是来自忘川的孤魂野鬼,重来一世的目的似乎早在三生石上镌刻了多年。

    当宫无后停下脚步的时候,古陵才发觉自己身在何处——前面就是冷窗功名。

    宫无后径自走进去,推开白色的纸门。

    古陵来到桌案边,很是自然地焚香,他很早就知晓宫无后对于香料有种近乎病态的痴迷——虽然只是对于荼蘼香来说,整个内宫只有软红十丈有这种香料,而冷窗功名内的香却是另一种深远的,莫测的味道。

    他隐隐约约地想到,或许这也是属于烟都一条不成文的准则。

    古陵不清楚为何宫无后说要教他剑术却把他待到这儿来。

    此时却见对方走至一处博古架边,轻轻扭转上面的一只汝窑瓷瓶,一声“哐啷”的机关响动,博古架背靠着的整面墙缓缓从左面旋转开,带着满架子的古董隐没在黑色的墙体内。

    古陵一惊,他从未想到自己住了许久的地方竟然藏有这样的一条暗道。

    宫无后取了案台上的灯盏点燃,昏黄的烛光照出暗道内规整的石阶,他二人靠着这盏灯火在密道内前行。

    里面因常年不见光,很是阴冷,古陵紧了紧身上的薄衫,忍不住好奇私下打量周遭,除了石壁还是石壁,且看它像是已经存在多年,也不知是何人所为。

    走了约半盏茶的功夫,直至来到一面石墙前,光线昏暗,也看不清宫无后用了何种手段,那石门洞开,俩人走进去,兜兜转转,此处密道深不可测,机关重重,处处是死路,又处处有暗门。

    古陵心下已是惊了又惊,还未等他缓过劲来,两人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这儿是一间宽敞的石室,四四方方,宫无后点燃四处角落中的烛台,光线逐渐明亮起来,然后年少的古陵为他此时的所见倒抽了一口凉气。

    第22章

    石室的地面上并无任何摆设,宽阔的场地足以容纳得了三个人共同舞剑。

    周遭四面墙一分为二,有两面墙的整个表面都被开凿出百来个四五尺见长的方形凹洞,每一个凹洞内设有剑架,上面如同陈列古董一般静静地躺着一把剑,或长或短,或外观华丽,或泯灭于众。

    而所有的剑旁都列着一只木盒,古陵细细看了一番,心下猜测其中定是放有与每一把剑相匹配的秘籍。

    这真的可以说是举世无双的收藏。

    每一个剑者在亲眼见到这一幕时,无不会令融合了追求极致剑道执念的血液为之沸腾燃烧。

    古陵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这两面墙的收藏,少年热忱的眼眸中溢满了压抑不下的激动之情。

    宫无后一声冷笑,在空荡的石室内很是来得突兀。古陵立马红了脸,为自己方才的失态羞赧。

    “今日带你来此,非是为了看这些。你也是自小习剑,当辨别得清好坏,两样东西同时呈现在你面前,你怎么不识物到光看劣等糟粕。”

    古陵在宫无后的示意下才正眼打量另外两面墙,起初还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不想粗粗看了两眼,他就像被一道剑芒从天灵盖射入,整个人被笼罩在一股绵绵不绝,浩瀚磅礴的剑意之中。

    若说方才那百来把好剑让少年古陵既惊且叹,那么现在他所看到的便着实令他深觉自身的修为浅薄和渺小。

    只见那墙上,有人用精妙的剑法以剑代笔,写下数招高深又霸道至极的剑招,笔笔入石三分,一横一捺皆是剑气,旷古烁今,足以震慑当世。

    “吾创烟都一派之基业传统,一生汲汲营营,不过名利与剑道二物。吾览千余剑谱,藏尽世间好剑,参悟半生,以烟入剑,创数招剑诀,尽数镌刻于此,盼吾烟都世世代代,传承永存。”

    古陵轻念至此,不禁问道:“师尊,刻这些字的人是谁?为何他不把名讳写上,好让烟都后人铭记?”

    宫无后留给他一个有些苍白的侧脸,眼中似深藏了片暗海,瞧不真切他的心,只听他缓缓道:“你无须知晓他的名,只需记住他的剑。”

    古陵瞧着他的脸色,试探道:“你要我学这些?”

    “当年,我给你的那本‘一式留神’残卷便是来源于此,这些是烟都不外传的神技,我要你用自己全部的身心去领悟它。”说罢,宫无后再不看古陵和他身后的墙一眼,出了石室,留下对方一人。

    少年古陵孤零零地站在偌大的石室内,他看着宫无后离开的那道暗门,长长吐出一口气,不禁自嘲。

    他难得地卸了全身的心眼和防备,靠在那面墙上,手下意识地触及刻有文字的墙体,粗糙的表面和锋利的字体,触碰在柔软的掌心中有些微微的刺痛。

    他究竟是何人?古陵幽幽地想,似乎有什么被自己遗忘,丢弃在角落里。

    他忽而转了个身,直面这堵墙,抬头再次凝望开篇的那几行自白一样的文字,这些年来,除了宫无后,似乎这些字的主人成了他第二个想要一探究竟的人。

    这可能是源于一个少年剑者对于高人的炙热追逐,或许还来源于冷清的宫无后细微之处的异常。

    古陵踮起脚尖,少年人还未拔高的身体令他很难碰到那几行字,可他仍执着地绷紧了全身,用指尖微热的温度去触及那段冰冷的文字。

    他使足了劲,却只摸到“传承永存”四个大字,心中忽而生出万股悲凉,眼角一片涩意。似乎隔了茫茫时间空白,有个人在彼端通过这些字向他传达了自己至死难消的悲哀。神思恍惚中,他足尖一个趔趄,向旁栽去,高举的那只手胡乱地在墙上擦过,被磨去了一层皮。

    待他站稳身形,却顾不上手上微辣的疼痛,眼中疑光闪过,他再次踮起脚,从那片墙上艰难地抚过,摸索了好一阵,蹭了一手尘埃,最终落在一处地方——正是那“传承永存”后面空白之处。

    此处与这堵墙其他的地方触感很是不一样,更加的粗糙,像是曾刻了字,却又被剑痕抹去,因着常年的积灰,若不是触摸到,很难看出异端。

    那抹字的剑痕微乱,没了之前那股沉稳的大气,似乎当时那人心绪不稳,从而力不从心,原本的字体被覆盖在下面,还能稍稍凭着触感识别。

    古陵的指尖一遍遍从上面抚过,整个身体的姿势令他额上出了层细密的汗水:“致……吾……徒……无……”然后便没有了。

    他一下力竭,颓然地坐倒在地上,粗粗喘了几声,心道:“看来这是写给某个人的,似乎还是刻字之人的徒儿,也不知是何缘故那个人写了又抹去,这样一来怕是他徒弟始终不知晓这点……如此,这些话倒是变作临终绝笔一般了……”

    古陵又长长叹了一口气,心中滋味一时难以道尽。

    —————————————————回忆——————————————————

    已是入了冬,繁花败尽,草木凋零,烟都之上笼了曾灰灰的哀,各处宫室的飞檐上悬挂的白色“奠”字纸灯笼还未全部取下,刺目的白在寒峭的风中,左右无助地摇摆。

    离西宫吊影的丧事已经过了好几日,遗体连同丰厚的陪葬都被送至那处多年前就完工的陵墓中。

    只是大宗师失去爱徒的伤痛还不曾消散,他整日坐在冷窗功名内,谁都不见。

    他依旧焚了香,坐得如同往日里那般威严冷肃,但纸门外已不见那抹恭顺的鹅黄身影的存在。

    有一名阉侍没顾及大宗师不见任何人的禁令,在纸门外恭敬地回了几句话,古陵逝烟沉默了许久,最终吩咐了几句才打发了对方。

    没过多长时候,宫无后在软红十丈就接到了大宗师的命令,让他收拾东西,去烟都后山的一处温泉别院修养。

    听到这个命令最高兴的反而是朱寒,他兴冲冲地去收拾细软,宫无后爱点的香,爱吃的糕点,爱用的木梳等物通通打包,他满脸的喜色对宫无后道:“公子太好了,朱寒听说温泉对调理伤势最好不过了,你的内伤迟迟不好,今早还吐了血,你又整日闷闷不乐,怕是内里郁结。大宗师果然最是疼惜你,你就到别院去好好养养,顺带散散心。”

    宫无后看着水晶瓶中的蝴蝶,淡淡道:“没想到朱寒你还知道医理。”脸上却并不见喜色。

    朱寒停了手上的活,抓抓头发道:“医理这种高深的学问朱寒怎么会知道,不过以前听人说过。哎,自从西宫大人去了之后,公子你的心情更加不好了,朱寒知道你这是伤心难愈,可是西宫大人素日里对你格外的照顾,他定不希望你在他身后这样悲痛,伤了自个儿的身体。”

    宫无后并不多言,只是沉默。

    朱寒又喃喃道:“这几天,烟都上下都弥漫在西宫大人的不幸气氛中,朱寒听说连大宗师都闭门谢客,想是也伤心过度了。”

    宫无后冷笑道:“伤心?哼!我从来不知他有感情两字,西宫之死,让我见到他隐晦烛影下的另一面。我平生最快意之处不过是看他煎熬痛苦,只是……若这种煎熬是用师兄的命来换,我却是万万不愿。”说到最后,他眼中似有泪意,却堪堪忍住,只是继续看着瓶中蝴蝶沉默中心殇。

    第23章

    傍晚时分,宫无后才到达后山,绮丽的霞云染红了整片天际,绵延的绚烂好似他身上上好的织锦华衣。

    山径上还残留着点点雪痕,落在褚色的碎石上,彰显出两分冬的韵致。

    山路不宜马车行驶,宫无后跟着领路的阉侍一路徒步走上山。他站在别院的大门前,抬头看去,只见门楣上挂着一块匾,上书“玉瓷暖兮”四字。

    那阉侍见他只痴痴看着匾额,许久未动,凑上前轻唤了一声,宫无后才仿若酣梦初醒。

    许是因着温泉的缘故,别院内温度较之外边略高,里面绿意也未完全消退。周遭栽种了数不清的仙葩异草,芬芳醉人,更有一种不知名的花树,在这个寒冽的冬季绽放了满身的俏丽。

    宫无后沿着铺有碎石的小径往别院深处走去,前方一道曲折长廊,廊顶上攀爬着细枝藤萝,长长的枝条伸展下来,成一道带有弧度的珠帘就这么幽幽地挂在那儿。他觉得有趣,便随手摘了一朵玉雕也似的花把玩。

    那花成酒杯状,花心处犹带着水汽,娇嫩不可方物。

    他一时心情大好,冷冰冰的脸庞也暖和了不少。

    长廊尽头竖着一堵花墙,他从一旁绕过去,然后,见到了后面站着的一个人。

    那人着一身广袖的蓝衫,高冠博带,胸前挂着一块晶莹的美玉,浑身萦绕着书香和隐士的风度,只是那眉梢眼角过于冷情,使他整个人不怒自威,高深莫测,让人难以亲近。

    古陵逝烟见宫无后原本带着暖色的脸在见到自己后又成了寒冷的一块冰,他心下微苦,面上却不显分毫,只是故作不知地问道:“遇上什么好事?你似乎心情大好。”

    宫无后偏过脸不看他,冷冷道:“不关你的事。”

    在面对这个浑身是毒刺的小徒弟时,大宗师总是难得的好情绪,“身上的伤怎样了?可还痛?”

    宫无后却不再理睬他。

    古陵逝烟也不恼,走上去揽过他,怀里的身体一如既往的僵硬,他摸了摸对方的头发,道:“走吧,这几天其他的事就别多想了,好好养养你的伤是正经。”

    古陵逝烟带着宫无后往别院的最里面走去,身后跟着十来个宫人,或手捧瓜果酒食,或端着衣物香薰。

    一路上,一群人中谁都没有发出丁点儿声响,静悄悄地,只有路旁树上躲冬的鸟儿随意欢叫了几声,却也很快就止了口。

    温泉很大,上头不断蒸腾着茫茫烟雾,整个环境都被这层水汽浸透得更加梦幻瑰丽起来。

    宫人们摆好物件后,都乖顺地退下,宫无后看了眼脚下的池子,又看了下古陵逝烟,暗暗咬着唇,手中紧紧攥着衣角,却是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