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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了几日虽已好全,人还是蔫蔫的,宫无后披一件大红锦绣外袍伏在窗沿上看外面的花。
枝头花开正好,几只蝴蝶蹁跹来回。宫无后已经不捉蝴蝶,桌上的水晶瓶空了多年。
弁袭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副慵懒模样的宫无后,有些意外。
第7章
宫无后手捏一片飘落的绯红,配他苍白的脸正好增一分血色,他道:“既然来了,怎么不进来坐?”
弁袭君踱进内殿,坐在一把紫檀木椅上,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对方越显消瘦的背影:“听闻你病了,可是那日我离开后出了什么意外?”
宫无后转回身来,抚了抚鬓发道:“只是小病,不必介怀。你这次来,是不是带回了好消息?”
“没错,意琦行答应为我一试。”弁袭君话语间多了几分喜色,看来这次成功的希望颇大。
“什么时候?”
“明晚子时。”
宫无后若有所思,又听弁袭君问:“你现在是什么打算?”
“我会与你一同去,不过,你在明,我在暗。”
弁袭君了然:“你是要看意琦行怎么操控造化球。哼,我等待了多年,希望明晚能得偿夙愿,也祝你心愿顺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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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午夜,凉守宫起夜,从茅房回来的路上昏昏欲睡,不知不觉走岔了路。等他发觉不对,忽见面前红影一闪,瞌睡虫立马飞了大半。看身量体型,约莫是宫无后。
凉守宫扭扭腰,自言自语道:“怪了,傍晚的时候丹宫不是和那个弁袭君出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他们偷偷摸摸的到底在干什么?不行,本宫得去问问。”
他追赶那道红影来到软红十丈,被突如其来的光亮刺痛了眼。面前黑通通的建筑群瞬间被点亮,宫灯辉煌,在红纱后随风微微摆动。
凉守宫踏入内殿的时候,宫无后正在焚香。只见他用金镊子从香盒中取出一枚暗红的香料投入炉中,荼蘼浓烈的香味便从里面渲染开来,渐渐充满室内。
“丹宫你回来啦,这大半夜的……呵呵……这……”
宫无后一手支颔,看香炉中腾出的烟雾,声音带了些疲惫:“凉守宫你要问我什么?”
“守宫我还能问什么,嘿嘿……你和弁袭君是去做什么了?”
右眼下的血泪在香雾中妖异绝伦,溯风洞中波澜一幕重现脑海,宫无后并不正面回答,只听他幽幽说道:“你可知一剑风徽活了。”
“什么!!!”凉守宫一惊险先扑在地上,他扶了一把桌子才堪堪站稳,忙问,“弁袭君他当真寻到了起死回生的办法?!”
“没错。”宫无后掏出元生造化球置于桌上,“杜舞雩被这球里的风元救活了,我离开前,他已经有了呼吸,只是人还昏睡着。”
“那真是太好了!”凉守宫捧起造化球欢喜道,“这样岂非我大宗师也能……也能……”
宫无后冷笑:“不能。”
“为什么不能?”
“凉守宫,你有我师尊的尸体吗?”他红唇微翘,嘲讽味十足,只是袖中手掌中收痂的伤痕上又添了几道指痕。
凉守宫本就惨白的脸更白,强作欢笑道:“本宫派人出去找……一定……一定……要……”他也知道自己这话不靠谱,当年就派了人一寸寸海岸去搜毫无结果。这么多年过去了,还哪里去找大宗师的遗体。
向来视古陵逝烟为天为神的凉守宫根本不懂宫无后对大宗师的恨,他埋藏多年的对于宫无后狠绝的怨念在此时又冒出芽来:“若是当日丹宫你没那么狠心……唉……如果时间回转,守宫我拼死也要……”
“时间回转……时间城……”宫无后沉吟,遂道,“据闻北狗曾是时间城的人,我要见他。”
“本宫立刻派暗亭去找,只是需要点时间。”
“我等不了那么久,要最快让我看到他。实在不行你大可以从他朋友身上下手。”
凉守宫眼珠子滴溜溜转,一拍手道:“有了,秦假仙。”
“那就他,把他抓起来,若是不说就把他吊在烟都城门上,我就不信老狗不来。”
凉守宫第一次见到面现狠厉的宫无后,他过去知道这人是大宗师手下第一利剑,沾血无数,只是平日里他总是深居简出,被大宗师娇养在深宫,还曾有多嘴的烟都门人说他不像杀手,倒像大宗师豢养的小情儿。
现在见宫无后神色异于平常,忍不住问:“丹宫,你真的要复活大宗师?莫非你还想再杀他一次……”
宫无后似笑非笑:“你说呢?”他这一笑美艳无双,如一朵在黑暗中带着诡异芬芳的花,危险又美丽。
凉守宫惊艳一刹后方觉脑门冷汗密布背上一凉,脚下踉跄,连滚带爬地逃出软红十丈。
第8章
“哎哟哎哟!你们要把我们带到哪里去啊!”
“秦大爷,你是不是欠了他们钱?”
“束裤儿,要不是我现在被绑,信不信我踢飞你。”
秦假仙和业途灵两人被捆成粽子,一路被押送,途中不论他俩怎样旁敲侧击,也不见那几个人开口。
好不容易磨到目的地,俩人一看傻了。
秦假仙本就很大的眼睛差点脱出眼眶,他一脚踩在业途灵的脚板上,对方疼得在原地蹦跶。二人原本被绑在一起,你跳,他也得跳。就像两只拴在一块儿的蚂蚱,俩人有苦说不出。
“哟,秦假仙来啦。”尾音带了销魂的波浪,鸡皮疙瘩横飞,一身白衣的凉守宫扭着腰摇了把大扇走过来,扇柄上镶嵌一枚鸽卵大小的红宝石,折射的光直闪得人眼晕。
秦假仙道:“我说束裤儿,刚才我还以为是在做梦,现在我看到他这身骚气打扮,就知道我没看错,这儿是烟都。”
“秦大爷,烟都的人都骚气吗?”
“不止骚气,还有妖气。”
业途灵转转大脑袋:“难道烟都的人都是妖怪?”
“不是妖怪是人妖。束裤儿,要是你哪天内裤穿不下,就来烟都,知道吗!”
凉守宫打断还要发问的业途灵,哭丧脸上没了平日的造作表情,一扇子拍在秦假仙脑门上,哼道:“本宫看,也不必问他俩话,直接按丹宫说的把他们吊在城门上。”
一名暗亭劝道:“这不好吧,守宫大人。还是先带到丹宫大人那里复命吧。”
“好吧,待会儿再收拾你们俩。带走!”
秦假仙和业途灵又被推搡着往前走,一路进了烟都内宫。
业途灵悄悄地问:“秦大爷,他们要带我们去哪里?会不会直接上刑?”
“笨蛋,”秦假仙鄙视他,“他说要带我们去见什么宫,以我多年走江湖的经验来看应该是他上司。”
“他上司原本不是大宗师吗?”
“古陵逝烟老早就死翘翘了,应该是他新上司。”
走过一条条幽静小路,穿过一个个垂花门廊,来到软红十丈。业途灵看得脑袋差点打结,赞叹道:“秦大爷,烟都一定很有钱,太漂亮啦!尤其这里……”话没说完就说不动了,两只眼睛完全黏在面前侧卧在塌上的红衣美人身上,不禁流了一串哈喇子。
只是美人美则美矣,却是冷极,他一双冷眼望过来,业途灵一个激灵,就想用手遮掩住自个儿,可手也被绑了,只能低头躲避,又忍不住不时偷看他几眼。
“束裤儿,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秦假仙听不到动静撞了撞业途灵。
回头就看到秦假仙闭紧眼睛,什么也不看,“秦大爷,你怎么不看他?”
“他?谁?那个什么宫?我不要看,会伤眼睛。”
“你不看会后悔哦,这回可是个大美人啊!”
“什么!美人!”秦假仙立马睁了眼,宫无后正从软榻上坐起,中间淡淡瞥了自己一眼,他立马觉得自个儿魂魄飞了大半,原本的不高兴也化为乌有。
“美人儿,你绑我们来是做啥?我江湖人称秦玉安,最是怜香惜玉。”
宫无后不耐他的胡扯,理了理衣袖道:“北狗在哪里?”
“秦大爷,看来他不是要找你哦。”
秦假仙踢了业途灵一脚,对宫无后道:“你找老狗有什么事?”
“我要去时间城,需要北狗带路。”
“你要去那里做什么?”
凉守宫早就看他俩不顺眼,插嘴道:“我说丹宫啊,这人看着也不是很老实,还是把他吊在城门口,杀杀他威风。”
“诶,我哪里不老实!我秦玉安可是江湖一枝花,最是本分老实!美人儿啊,你找时间城不是要对它不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