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死生

分卷阅读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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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快些……”

    阿雪疼出一身冷汗,憋不住声,又是一下快准的挑,阿雪朝后缩脚,不让他弄,陆照阳抓紧了,不管他怎么说疼,哭了,手下利落,将脓血都放干净了,又拿浸了酒的干净布轻轻摁在上头,阿雪疼得叫起来,随后趴在床榻上哭着,他们包裹里到是有一小瓶的伤疮药,撒了点在伤口上包了起来。

    陆照阳俯身小声说好了,不疼了,低头吻阿雪的湿润的眉眼和嘴唇,又吃掉了他脸上咸咸的泪,阿雪埋怨地轻轻推他,有些生气,但几下亲吻后,松软了身子,不推了。

    “再过几天就会慢慢好了。别哭了。”

    阿雪点头,“不疼的,比不上被抽鞭子的时候。”

    陆照阳眯眼,摸摸他脸,“不要说这话了,疼就是疼。”

    这时老妇敲了门是来送些吃的,不过两个粗糙的馒头,颜色模样都不大好,陆照阳给了一点铜板意作答谢。

    馒头冷了,阿雪吃了几口便吃不下,胃里也冷得坠起来,陆照阳吃完了,给他揉肚子,搓得暖呼呼的,白软的肚皮肉上粉红的一团颜色,还有小小的肚脐眼随着肚子起伏颤抖,陆照阳亲了几下肚皮,阿雪痒得受不住,笑出声,又碰到了脚上伤口,变得又哭又笑。

    陆照阳不闹他了,上了床环住人,过会阿雪扭动了几下,说:“感觉有好多时间没睡在床上了。”

    “那感觉如何?”

    阿雪想了一刻,绞着陆照阳的衣服,叹口气道:“没家里的好,我想家了。”

    说来有种奇妙,听了阿雪说的,陆照阳也有些想了,哪怕那村子并没什么特意叫人留恋感动之处,更有些许碎嘴刻薄村民,只说明白,心中大约是有些想念在里头的。

    他长叹一声:“我又如何不是呢?”

    思乡与漂泊,两种形影不离的伙伴同时涌上心头,陆照阳只想了一会便将此种忧绪赶了出去,阿雪能忧愁片刻,他却是不能由着叫它们闯进来,便安慰道:“睡罢,包裹都抱好了,我们现在不就再找一个新家么,只要我们两个在,还愁没有家吗?”

    阿雪想想觉得有道理,闭上了眼。

    睡至半夜,阿雪已睡熟了,陆照阳略浮了些,因警惕并未睡沉,这会便听见门外动静,随后轻轻两声脚步走了进来,陆照阳背对着门,睁了眼,先看了看夹在二人中间的包裹,还有睡得香甜的阿雪,放下了心。

    静待这不速之客偷偷索索摸至床边,似要拿走包裹,陆照阳将手一捏,迅速翻身出脚将人踹到在地,不速之客哎呦呼痛,原是这对夫妇,想是要谋财害命,半夜摸了进来。

    夫妇二人跪在地上求饶,陆照阳一面回头说没事,叫阿雪继续睡,一面甩了眼神,那夫妇不敢多言,抖着筛子似的瑟瑟惧怕。

    陆照阳掩了门,这夫妇跪在院中给他磕头,不晓得望了还道是贼偷请家主人饶命。

    “说罢,光磕头有什么用。”陆照阳听得心烦,又时刻注意屋子里头,阿雪若惊醒怕是要喊他,不耐地威胁若是不说便不怪他心狠手辣一刀结果了他二人性命。

    陆照阳真杀过人,动过刀,一眼冰冷下去,这老汉怕得尿了裤子,陆照阳心下便知这夫妇不过是偷东西的惯犯,不是那些亡命黑心丧病之徒,但已是犯到他头上,更别提什么情面,体恤夫妇年岁大,老人家受不住这一吓。

    说来其中因果,如不是他们贪心想要偷钱,也犯不着跪在院中只求饶命,是被吓死了还是吓出病来也与自个无任何干系。

    夫妇二人哪里见过这样的气势,分明身上寒酸,与他们差不多,却不敢不从了说,倒豆子般都说了。

    这日子愈发难熬,收成不好,天也冷了,更有雪上加霜到处捉人拿壮丁或是充军的一事,夫妇二人的独子便是在回家途中拿了走的一句话也未来得及说,失了独子,年纪又大了,这腿脚干活也不利索,正愁着便将主意打到了过路人身上,但凡是借住他家的,待夜深人静,睡熟了,他们便偷偷进了屋,翻找随身行李,这些人看他们是老人家,早卸下了心防,哪里知道是打了这样的注意?

    因此几次都得了手,从未失手过,他们也知不能都拿走,便从中拿走些不起眼的,能换钱的东西,等到那些旅人走远了发觉少了几样,也懒怠回去讨要了。

    这对夫妇便拿着这些偷来的钱财过活,勉强度日。

    可谁知夜路走多了,他们一辈子的老实人,最后做了偷拿偷用的事,约莫是报应,总会撞见鬼的,这下便被人当场捉住,还不知是不是要送官,或是结果了他们这两条老命。

    老妇求陆照阳放过他们一条生路,说是实在过不下去才犯了这糊涂事,还偷到您身上去,是罪该万死,但他夫妇二人还要等儿子回来,就天天夜夜地盼着,这心都熬干了。

    陆照阳面上毫无波澜,问道:“为何抓壮丁?”

    夫妇摇头,也说不大清楚,就是抓了人去,还说就算不是村里的,过路人若是像郎君这般,被官府的人撞见也是要被抓走了。

    陆照阳心下有了计较,抓壮丁无非是缺人,因何缺人,怕是修造或是新兵这二事。

    “早前开门听你们道又来了一次,这又是如何?”

    老妇忙道:“这些人啊一天要来两次,早上来一次,晚上来一次,还亏郎君来得晚,不然正巧撞见怕是当下就要被捉了去呢!”

    “之前过路人有被捉去过吗?”

    “这哪里知道呢,出了这道门哪里管得了生死,兴许没碰见,兴许碰见了便被强着带走了,我们这村子才多少人,男的壮丁都被抓走了,再没回来过,还要天天来看,似乎就等着别的过路的人自投罗网一般,我劝郎君还是早些上路为好,被官府的人捉去不死也半条命去了,那屋子里的小郎君身子又不结实,这哪里承受得住。”

    陆照阳冷笑一声:“到劳烦你记挂了,还迎了我们进来歇息,怕银钱飞走了,等偷了银钱,到时是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也是我们自个的命了,不是?”

    老妇忙赔笑。

    陆照阳又抓这问官府的人具体什么时候来,又问后面的路怎么走,他不去接近都城那条,要去远的一边,夫妇二人便说了,指了条路,但又说道恐怕路难走,越是走人烟越稀少,出现的人便更有可能凶恶,但也有很多旅人往那边走,有的携家带口的,都是日子难熬出来的。

    陆照阳问明白了,挥手让他们走,夫妇二人忙互相搀扶起身,一瘸一拐回了主屋。

    陆照阳深吸了口气,冷静下来才回屋,阿雪这会还不知道,沉在梦里,额上有些出汗,正往床下滚去,陆照阳挡住他,重新揽在了怀里。

    阿雪迷迷糊糊问你去哪了。

    陆照阳说去外面解手了,过会阿雪动起来皱着眉嘀咕想解手。

    陆照阳便抱着他,顾着脚伤,给他抱怀里把尿一般,嘘了出来,阿雪红着脸凭他脱了裤子又给自个穿上,回至了床拱进怀里不说话,陆照阳哄了哄他,哄了一会方睡了。

    (就说甜不甜!甜不甜!分明甜得掉渣好嘛!!)

    ☆、71

    天稀亮,伶仃的几颗星子在头顶上,孤零零的灰暗地闪,天上的月也不见了,初朦光景瞧着十分叫人寂寞冷清。

    阿雪微微有些发热,出了一点汗,随后有些沉,但还能说上几句话,挂在陆照阳背后攀紧了,像个小夹袄,小小的趴在他的背上,乖巧地一动不动,陆照阳寻着微醺的天光,走了会便有些出汗,阿雪手摸着他微汗的脖颈,陆照阳略侧头,阿雪蹭了蹭,陆照阳问:“伤口疼?”

    “有点疼。可是没昨天疼了。”阿雪呼出的气热热的,扫得肩窝那处起毛,“你累不累呀?都出汗了。”

    他给陆照阳擦汗,探出的手心凉凉湿湿的,又软,擦揉了一片心,陆照阳低着眉眼叫他也擦擦手,阿雪捏着肩上一处,陆照阳说往他衣服上擦就行,阿雪依言轻轻在肩头擦了手,像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在上头落了脚,但又胆怯不敢全部落下重量,只暂且小心搁了一只爪子,另一只预备看着势头再打算到底要不要落下来。

    最后另一只还是落下来了,摩挲着,阿雪皱着眉咳了几声,将自个揪皱的衣裳慢慢抚平,才舒展了,小声道:“都旧了呢。是不是要开线了?”

    陆照阳往肩头看去,确实穿久了不牢靠了,旧色灰扑,有些眨眼,索性不看了,免叫梗在心头,他道:“无事,日后再说罢。”

    阿雪嗯了一声,歪着脑袋,恹色盯着肩头这处伤疤似的旧色,它开始发白,发暗,是一种贫苦的颜色,但瞧上去却很干净。

    他微微湿了眼眶,嘴里发干,这颜色不衬陆照阳,衣料也不适合,它们像某个怪物的皮,盯上了陆照阳,兴许这辈子也脱不下来,他看了眼陆照阳的侧脸,看上去与这层皮多么格格不入的模样,人们看了穿着便觉得他定是个穷苦之人,可看了他举止言行却又十分的不一般,说到底还是这层皮不合适。

    阿雪抱紧了陆照阳,陆照阳以为他冷了,阿雪道:“我就抱紧点,怕摔下去。”

    陆照阳颠颠他不大的个子,轻飘飘的身,嘀咕道:“就这点重哪里能摔下去。”

    此刻天光大亮,再一回头,陆照阳背着他,脚程快,竟也走了许多远,那原先的村庄已完全看不见影子,陆照阳问他累不累,阿雪说哪里累呀,你一直背着我。

    陆照阳皱眉:“是吗?锤子都还比你重些。”

    他继续往前走,他们今日要赶得比往日多些,一日冷似一日的,若能在赶在降雪前寻到落脚点那便是好了,北方的雪大,又冷,一团一团地往下泼,风又扯呼得紧,依阿雪的身子根本经受不了几日。

    走至晌午,他们寻了一处暂且歇下,陆照阳鞋子磨得厉害,也不晓得能有几天穿,他说到时再想办法罢,此刻不去想它。

    阿雪掰了块大大的硬窝窝给陆照阳吃,窝窝是早晨那户人家给的,就两三个,个头大,能吃上两三天。

    陆照阳摸着阿雪的额头,问是不是比早晨出来高了?

    可是阿雪摇头:“但不晕呢,你看我在家的时候生个病可厉害了,这次指不定不是什么病呢,只是累了而已。”

    今日有些暖和,风也不大,阿雪吃了几口后,正巧看见脚边开了朵小花,若不是岔眼瞧见了,差点要压上去了,但是是差点,这朵不起眼的小花探出身侧,一点也不可怜,红红的花瓣片,黄黄软软的花蕊心,阿雪往旁边张望几眼,想要找出附近可还有它的同伴,但小花一直只有这么一朵,长在树下,蓬乱干枯的草丛里,像一株小小的春天,兴许是太过于不同,世间每样只有一样是特别的,因此极容易落单,也极容易在不起眼的,甚至说不出口的角落里发现它们。

    他叫陆照阳看,道:“它跟你一样。”

    陆照阳盯了半日,道:“哪里跟我一样,分明是你跟它一样。”

    “是你。”阿雪靠在他肩上,没什么重量的反驳道。

    一会歇了脚,要走了,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陆照阳拽紧阿雪,往一边藏去,随着马蹄愈发近,他们也晓得了是惊弓之鸟,并非远处追来的官府来抓人,不过是辆普通的车,拉着人,坐着老老少少的人。

    见了他们二人,驾车的车夫招呼道:“二位上车?”他回头看看车板上的人,招揽生意似的道:“赶路的罢?那就上来呗,可不要你钱的,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再等可没车能送你们了。正好赶上,还能挤挤坐了。”

    陆照阳问去哪?

    车夫道:“就前头去,有个镇子,我也只能送到那,到时候啊,东南西北凭你们去哪了,也管不着了。”

    他见陆照阳不大愿意,好心劝了几句,说得都是实诚话,一点也没骗人,这赶路人能被人捎上一路,是便宜事,他想不通这陆照阳为何这般警惕。

    车夫被他看得慌,摆手道:“不想便不想罢,我这要走了。”

    陆照阳道:“不必,我们上去。”

    他挑了靠边的位置,这般即便是有什么事也能即刻脱身。

    他们上了车,车上有四人,见他们来也死气沉沉般,脚下皆有仓皇的包裹,察觉有视线看他们,竟是许久未见的春阳,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春阳瘦了许多,面色也苍白,见他们看了过来,眼神闪躲着盯着手。

    阿雪见了熟人,高兴,不由笑起来,多说了几句,春阳说自个是去找春雪的。

    “离开那天她突然说有事情要做,让我先走,但后来我怎么也找不到她了,我断定她必定是扔下我一个人了,所以我要去找她。”

    “春雪怎么会扔下你呢?你跟她关系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