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死生

分卷阅读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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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到了现在,阿钟仍跟阿惠住同一屋檐下,相看两厌。

    想来他小小年纪,竟也有如此厌恶之人。

    他硬拉着阿雪,阿雪顾虑着,因他是陪着人玩的,不敢多劝,只在门口不安站着,被那满堂的金银晃了眼。

    阿钟一进去便忘了阿雪,兴奋地四处摸摸,还拿了桌上的梳妆盒摇了两下,扣了几把金粉,又扔了回去,阿雪低声劝道还是别弄坏了。

    “不碍事,坏不了什么。”阿钟没所谓,在屋子里转了一圈,非要找出些什么来,说她在里面鬼鬼祟祟,肯定藏了什么东西了。

    不想还真被阿钟找到了什么,是一件藏在床榻底下的小盒子,阿雪还来不及阻止阿钟,他便打开了,拿了那玉佩出来。

    “新鲜东西,我家从没有过这呢!”

    他要拿来给阿雪看看,阿雪只瞥了一眼,就不想看了,这偷翻别人东西已是不好,虽说他未参与,到底也有份责任,没能阻止得了。

    “阿钟,放回去罢,也不是什么花样。”

    “可是——”阿钟不大情愿,这好容易捉到的把柄小心报复一下前日被骂的仇,怎好就舍了?

    阿雪绞尽了脑汁磕磕绊绊想,想了这么一通话:“你要我留下来与你玩,如今却是骗我……带了我到这来,半个时辰过了我可是要家去的,连雪人都堆不成了。”

    一面低了头哭将起来,阿钟何曾见过比他大了许多的人哭?忙吓得将那盒子扔至一边,平常都是别人哄他,少有他去哄别人的。

    这奶娘煮了甜甜的茶,要去找他们两人送过去,抬眼便瞧见小的牵着大的,阿钟脸上跟哄人哄烦了一样,跟个小大人一般。

    奶娘扑哧一声笑出来,只当是二人起了争执,笑道:“哦哟哟,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呐!喏,吃个甜的便好了!”

    阿雪装哭,十分不好意思见人。

    半个时辰后,雪小了些,陆照阳来接他,阿钟惴惴不安,心想自个把人弄哭了不会被找麻烦罢?临走前塞了许多吃的到阿雪怀里,要讨好他。

    阿雪也惴惴,生怕自己假哭被戳穿了,滴红着耳尖,散不出去热,低头钻进了伞下,朝东娘子一家摆手。

    他靠在陆照阳怀里往前走。

    “哭过了?”

    “未曾,我装的。”

    陆照阳轻笑,揉揉他脸。

    “她们会开门么?”

    阿雪问,他说不大晓得。

    如今莲英带了阿莲搬走了,前几天问的东娘子才知道搬去了一处十分小的地方,在村子最里头,要走许远才能到。

    路上有个泥坑,有许多雪,踩了便会陷进去,陆照阳说背他,阿雪摇摇头说要跟他一块趟过去。

    他们踩了满脚的泥敲了黑乌的门,院子里斜着一栋矮矮的屋子,半晌才有人来。

    莲英叫他们进来,又看了几眼阿雪,阿雪也打量了屋子,阿莲和傻子妹妹也看着他们,突然傻子妹妹站起来叫了一声兄长,她是见了陆照阳才叫的。

    莲英告诉他们阿莲是从牙子手底下买来的,李婆婆死后,阿莲无处可去,“我也没什么人了,索性接了这两个孩子来,左右这事皆是我惹出来的。不说这些,你们今天来是为什么?”

    阿雪拿出春联来,铺在桌上,阿莲和傻子妹妹都凑过来瞧。

    “是送娘子的,吉庆话。”阿雪笑着道,还将方才得了的糖果塞了几个给妹妹们吃。

    这是一段祝语,是旧年陆照阳行宴之时说的,当年祝的主人是婠娘,如今也一并送给莲英。结句后新加了阿雪画的一头怪丑的老虎,阿莲和傻子妹妹指着笑。

    阿雪躲到陆照阳身后去。

    莲英看了又看,含了些泪,问:“我有些字不大认得,陆郎君可能说个意思?”

    陆照阳点头,与她说了。

    说的是祝愿某家娘子从此后花容与月貌,郎君与如意,顺遂与平安。

    后头一只老虎,阿雪祝她如那百兽之王,威风凛凛。

    莲英捂嘴笑出声,笑着笑着便哭了,擦了又擦,两个妹妹忙上前擦拭,傻子妹妹含进嘴里说咸的,不好吃。

    “我是欢喜的才哭的。”莲英道。

    后来阿雪都将糖与果子掏出来留给了妹妹们。

    回至了家,脚都红了,泛着酸疼,陆照阳说要拿热水泡泡,捧着阿雪一双红艳艳的脚来回哈气:“不若今儿暂且奢靡些,拿了炭来用,烘烘暖暖?”

    阿雪说好,便帮忙一块弄炭,陆照阳还烧了热水。

    “陆照阳,一起泡泡脚罢。”

    陆照阳拎了个大盆注满了水,一起坐在小凳子上泡,大脚夹着阿雪小脚,还有暖暖的炭盆稍远些。

    “开心吗?”

    “开心。”

    阿雪点头。

    “到了春天给院子打口井罢。”陆照阳佯装抱怨,“打水的路太远了,不方便。”

    “可我抬水从没做好过……”阿雪抿唇,这也是一件答应了人做不好的事。

    见他如此,陆照阳冒了口酸,那时是自个心眼不好故意为难阿雪的,想了想突然翘起大脚趾,敲门似的敲了敲阿雪的脚背,又点头一般点了两下,阿雪也有样学样,拿脚趾头朝陆照阳的打招呼。

    泡得松松软软粉色的脚趾头全部张开来,哇了一声,脚心贴脚心,撒了一地的水。

    阿雪盯了半日捂着被子快要睡了,想偷个闲:“不想倒水。”

    陆照阳与他一块拱进了被窝,应道:“那好,便不倒了。留它一夜性命罢。”

    作者有话要说:  雪妹:养头猪吧!

    蛋哥:有它没我有我没它!你选谁!

    雪妹【挣扎】:好吧,你吧。——by猪仔之争

    ☆、46

    除夕那晚,拒了东娘子及刘哥邀请吃饭,也不知弄些什么好,前几年陆照阳浑浑噩噩,远不像今朝松快,也不顾那什么旧岁已去新朝迎新的事。

    如此便有些尴尬了,阿雪甚少经历过,陆照阳呢少时一切有陆家主人打理,若他们郎君要插手指不定还被说上一通,叫他们尽管外头去,仔细趁着这机会好好几家走走。

    那时起陆照阳便随着他阿爹进宫游宴或是递了帖子几家交好的,一个年下来,日日在外头,没得歇息的。

    二人面面相觑,只知要贴几对春联,弄弄年味出来,其余的一概不知,东娘子与他们说了一通,从祭灶,扫除,祭祖守岁说起,如何繁复麻烦,错一处都不成再到年初一一早各色新衣,那有些钱财的要给小辈们金锞子,家里平常的便是给些糖果蜜饯,总之是要平常见不到的东西,再走亲访友,便要几日,一是亲戚多,而是邻里,三是密友,总归这门便从未关上过,后头什么迎财神,去庙里祭拜,最后是那正月十五花灯元宵——东娘子无不细致说了一番,说得是这二人晕头转向,好似这个年不是歇息的,到让陆照阳想起那脚不沾地时羡慕婠娘在家的事,却不知这里头学问多了,兀自叹了口气。

    东娘子摇摇头,道:“今日可晓得了,待到明年虽说也是你二人,好歹重视些。”

    阿雪见着陆照阳窘迫,忙道:“是前些日子我身体缘故,腾不出空来想别的事,才多有疏忽的。”

    陆照阳却点头道:“多谢东娘子提醒,此事确实我的错,既这个家是我二人撑着,便不能怠慢。”

    东娘子笑着说了句无心之话:“不止这些,以后若是碰到什么事是你们郎君不清楚的,尽管来问,不过倒是几年后也该有个女主人看顾着是了。”

    阿雪顿生紧张,陆照阳却摇头不语,东娘子只当他暂未想过,也不好多说,道先送些纸钱过来便告了辞。

    阿雪绞了绞手指,望了望篱笆外东娘子远去的背影,陆照阳却轻轻捏起他下巴,叫望着他。

    “做什么看她?”

    他挪开眼,撒在陆照阳影子上。

    “我摇头不说是因这事无甚好说的,何苦叫他们来操心?”

    “那你……”

    阿雪闭嘴,陆照阳想了片刻知道若不说些话叫他安心了,却是能翻来覆去若是想不通定会蹙着眉悄悄哭,却也不问一句是真是假。

    因此陆照阳弯腰抱着他,最好是耳边的位置,这般讲的话才能通过耳朵进到心里去,“不早已有了人?是个爱哭的,爱闹的,还不说话,只叫我急,若不注意了时刻能淹了这地。”

    阿雪急忙抹抹眼睛,然后摇头。

    暂且忘了这事。

    二人忙着祭祖,祖是陆家的祖宗,阿雪已是不记得自个家的事,也不知那阿爹阿娘可还在,后面有没有生下一男半女。

    陆照阳到对此没什么可说,因他们卖了阿雪,总有些说讲在里头,因此道暂且当他们尚在人世,无需祭了。

    阿雪点头,二人在院子挑了一处空地,虽没灵位画像,但此举可通天地,这风儿也能带了这些入了阴曹地府。

    不知想到什么,阿雪跑进屋子里将前几日多折的猪啊猫啊的都拿了出来,踌躇道:“这些能烧给老祖宗们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