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死生

分卷阅读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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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怕是玩着玩着便自个迷了路。

    阿雪坐在一户人家的台阶上,正是玩得一头汗,身子松快了许多,果真如刘哥说的跑跑跳跳的好。

    可他这样想不可避免又想起了陆照阳,他想告诉陆照阳这捉迷藏如何好玩,和那些小童们玩竟忘了许多烦恼事,若叫他知道,定会夸上自己两句,想着想着偷偷抹了把泪,这窄窄的巷道两边几扇门上皆贴上了写了字的春联,有些不识得有些阿雪识得,认出来别说多高兴,真想带了陆照阳来叫他见见。

    如今他也是能识字的人了。

    阿雪低头想,头顶薄薄几片云依次收了肚子穿过巷道,像几条白色的鱼,慢悠悠地淌了过去。

    一时游戏玩完了,刘哥带阿雪回爷爷家去,一路念叨这好几日不见,我爷爷总念着你,说都没人陪他说话。

    他见阿雪总回头望上一两回,便道:“别担心陆照阳了,他好好一个人照顾不好自个?”

    阿雪不说话,未曾跟刘哥说,因那些小童总是从巷子里穿出来拍肩膀,吓到人亦或者是惊喜,他便暗暗记下了,若是拍了他肩膀的是陆照阳该多好,那刻哪怕陆照阳推了他他也要扑上去紧紧抱住。

    可到底是一场空,直到进了刘哥家门陆照阳也没出现。

    那院子的老树还在那,也不知是怎么了,阿雪只想靠着这歪歪的老树想上一想,或许便好多了。

    “这是颗什么树?”

    阿雪突发奇想问,刘哥摇头说不知道,只说是原来院子主人给他娘子种的,如今早迁了出去,就留了这颗,刘哥拍拍树干道:“这年岁也长了,不像其他树,这老得快,如今怕也是快要不行了。”

    阿雪抱紧了老树。

    稍晚,爷爷醒了会,道最近不大好了,吃了点饭,很快又睡了。

    本来阿雪也是要睡的,只今晚一点也不累似的,说要看院子里的树,刘哥露出古怪的神情道:“这么颗要死的树做什么看它。”

    阿雪偏要看,刘哥也是不懂这到底哪吸引了他,既不开花也不粗壮,歪歪斜斜跟个病鬼一般,走下头生怕被突断的枝丫砸到。

    可阿雪实在固执,刘哥便随他去了,只道只能看一会,别在院子里吹病了。

    阿雪点头,继续盯着老树,这怎么看都是颗又老又丑的树,比不得曾经见过的奇花异种,有着美丽柔软的枝条和郁郁之香,但兴许便是这么不起眼才叫阿雪注意了,觉得这老树见了是愈发像他自己了,若是能开花——倘若有一天这树上开上那么一朵红色的,不需要多么红的普通的花便好了。

    到那时哪怕陆照阳厌他,他也不怕了,因为这世间有谁会拒绝一朵花呢?

    他这么想着一刻,老树也焕发了荣光,在他眼里经受了云月的老树会重新开出那么一朵珍贵的花来,而树下也正好站了他害怕又欢喜得不行的月中人。

    他好像真是见到了。

    阿雪徐徐睁着眼,借着困顿的月,地下有这个人的影子,那便是真的了。

    阿雪暗自想,可却立马奔向了树下的人,如同他去抓巷子里的孩童们,也同样紧紧抱住来人,鼻子一酸终忍不住哭出来,哭得那月亮都伤心地躲到了云里继续哭。

    最后他也只小声,很是一番挣扎才说出这番埋怨的话来:“这么冷你怎么才来的——”

    刘哥不知道阿雪什么时候回去的,他睡着翻了个身,总觉得忘了什么,后又睡了过去。

    这夜许多人睡得香,只阿雪哭了又哭,他实在不想哭的,这漫漫长夜有许多心里话想说,一时不知怎么拿捏说了,只好拧着眉,被陆照阳抱坐在怀里,偶尔被怜惜地摩挲着眼。

    阿雪问:“你不是厌了我?”

    陆照阳擦着他的泪,不知该说什么好,可这在阿雪眼里倒不如将自个丢在一边也比现在这般要好,每每这般,他又恨不起来,才走了那么会时候便想陆照阳,什么都想他,因此伤心着道:“不若我搬出去,再不缠着你了。”。

    此一话,不知为何叫陆照阳蹙着眉,眼瞳流转着伤心的模样,阿雪怨着他,叫他更难受了。

    他双手捧着阿雪哭得湿漉漉的脸,拿着手一遍又一遍擦干,只有阿雪知道这快要将他面皮擦皱了,只是忍着,因此放开了后他面上便有好几道红痕,水亮的。

    阿雪微微抬起头,也一并闭上了眼,若上天垂怜他,只叫这刻死了罢——等了久会他眼角渗下一滴泪来。

    上天真垂怜他,一段轻轻柔柔似的吻,因更多淌下的泪变得潮乎乎都能挤出水来,过会他脸上被嘬去了许多泪。

    也只有吻才配得上心有灵犀了,陆照阳才能赶在下一刻再次碰上阿雪湿湿软软的唇,还有缩起来小小的肩膀。

    味道是湿的咸的,一粒粒小珠子串起来烫破了皮。

    他吻着阿雪,却听得心里一句重重的叹息随后渐渐散去,后又换上吻在眼睛一处,这双眼有个神奇的地,这辈子的酸甜苦辣都叫它勾出来了。

    陆照阳想,阿雪动了动,他们抵着头互相蹭着鼻尖。

    他叹息一句,阿雪也叹息一声。

    谁也没赢,都输了,输给了一个叫吻的动人的词。

    作者有话要说:  啊——让我歌颂黏答答的爱情!

    爱情里我雪妹不知不觉就切换了进攻的状态哦!hhhhhhhhh

    蛋哥狼狈投降,搞不过搞不过,不过也正是蛋哥因为并不是缺爱的人,所以才在受过情伤后变得如此慎重,偷偷摸索,结果搞砸的两个人也是贼可爱了!!!!)

    ☆、44

    亲吻之后,或许还要说些什么体慰的话,可他二人只是吻了有吻,湿漉且红润的两片唇除了敷在一起后便失语了,什么话也不曾说一句,好像是都懂了一般。

    阿雪叫吻得莹莹一点泪色,面颊月霞浮动,好半会抚着胸口慢下来。

    他有些茫茫然看着陆照阳,突然生出一点后怕,陆照阳对自个做的可是那意思?可说话算话?

    一时害怕胆小又急切转了又转,喉口一痒嗽了几声,陆照阳抱着阿雪轻轻拍背,叫慢些,这吻仿佛是他常吃的酒,又哑又旎,怪叫人听了耳根发着阵阵软热。

    阿雪还是怕,不敢说什么,只一遍一遍叫陆照阳的名字,说得妥帖了,便像和心头里诞生不久的稚鸟一道唱起来,若是这破空而飞,想必鸟儿早已迫不及待展着翅膀绕着陆照阳飞上几圈,再占了那宽厚的肩头,有人要抢便使劲啄上一口。

    这般想着阿雪注意不到自己埋在陆照阳胸膛处,咬起了衣裳。

    陆照阳瞧他魔怔了起来,仔细看了看,竟觉得那傻痴的模样有些好笑,当他是撒气,却不敢拿自个如何,便只好换着法咬衣裳了,也是不嫌脏——可他哪里晓得阿雪方才怎么想的,这咬衣裳根本不是气了,而是学作那鸟儿护食,总要给自己吃的啄上两嘴涂上口水恨不得敷在屁股下捂着方罢。

    阿雪见他发现了小声啊了一记,面色红涨,当下羞起来。

    陆照阳再次抚了抚他的细发,发现方才哭了一通,连鬓发也是湿湿,沾了泪后便显得沉重,心里即刻被这些缠住了,不知怎么生发才好。

    他实在忍惜不住,只因阿雪闭上眸子湿了面庞,犹然是一种灯下美人,看着看着便往心里住了。

    阿雪是比不过那些都城里的美人的,不过一双多情眼,娇声漫雪的体态,像漫天转瞬撒下的雪粒,很少落在了某处。

    他自愿落下来,陆照阳不知是该捂住了手还是就那般张开着,因他无论怎生做也不能叫它不去化了。

    兜兜转转的这些心思,互相拉扯开来,常有这么一瞬,只要动了念头便有无数念头一齐发了出来,最后也不知是为何任阿雪那般几日,本不想孟浪待他,压着那些旎曼,第二日却又有了踌躇犹疑,那踌躇犹疑后又转瞬成了漂浮不定,似看了要将失去的东西,只顾得一阵伤心。

    最后又贴上了吻,强止住了那纷纷乱的欲想,拿温情的吻去慢慢回应他,至此这二者之间的争论才算下了,到底先是情一字占了上风,那欲冷眼瞧着这男人,只等某一刻卷土重来,报复一般折磨着他。

    陆照阳苦笑一声,听到有谁冷笑着他,要看日后笑话,他也知从此后每日是如何煎熬,或许这些思绪仍在某处不停歇,只冷漠地叫了他往前走,离阿雪越靠越近,阿雪抬头唤他,脸上落了一道影子。

    那些声音又叫嚣道叫他尝了那欲舒不出的苦。

    那一瞬陆照阳欣然,便受了那些苦罢。

    阿雪问他为何笑了,抬手摸摸他的眼,陆照阳任他摸了会,道:“只是略有些高兴罢了。”

    他是盯着阿雪眼睛说的,阿雪听了又红了脸,小声道:“我想擦擦脸。”

    陆照阳便背着他去厨房烧水,这磨了一阵,家里连锅都没揭开,阿雪乖巧地趴在他背上,虚虚靠着,陆照阳道抱紧些,免得摔下去。

    阿雪又使劲夹住他腰,他又笑说力气大了。

    一来一去阿雪只好搭在他肩上。

    阿雪看着陆照阳将他放在一旁,不知为何想起以前一幕,那时他蹲在陆照阳脚边,菜也洗不干净,惹了这人好大一通火,如今却不是了,坐在高高的灶台边上,不自觉晃起了脚,一打一打的,碰擦到陆照阳腿边,不小心将鞋甩了。

    陆照阳叹口气,果真才那么一会就不安生,将人换抱到桌子上,拿了鞋叫他自个穿,阿雪蜷着脚捂住,问他:“你生气了么?”

    “不生气。只是叫你乖些。”

    “好。”阿雪点头,等他拿了热帕子来,将黏糊的脸擦净了。

    他还捂着脚,陆照阳便问:“脚上的疤不愿与我看?”

    阿雪心中一颤,讪讪道:“我分明藏起来不叫你发觉了。”

    “你常睡得满床榻跑,踹在我脸上这会叫怕了?”

    阿雪闷闷道:“臭的。”

    “哪臭?”陆照阳笑着道。

    此刻阿雪掰着自己的脚趾尖,不禁发起了呆,陆照阳覆上那双小小的手,泡多了水不比以往细腻还长了冻疮,“有时听你作了梦话说脚疼,可是这条疤害的?它叫你疼的?”

    阿雪手动了动,搓了搓冰凉的指尖,小心翼翼在陆照阳手心里换了个向上的位置,想靠着那软软的心。

    “是不是?”陆照阳晃晃手。

    阿雪抿着唇,终于点了点头。

    慢吞吞说道:“他们想砍下我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