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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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8

    “大夫!大夫!”

    这半夜的,便有人来敲医馆的门,睡梦惺忪,这大夫家的郎君一边咒骂一边开了门,开门便吓了一跳,往屋里喊他阿爹。

    大夫才穿了鞋一听外头惊呼,便连外衣也来不及披了,忙招呼家里人将门外的人扶进来。

    这来人正是壮哥娘子,众人扶了她进来,一见脸上带伤,便知是什么缘故了,但医者仁心,到底怜悯她,一家子也不说些镇上人人的刻薄话。

    大夫只瞧到了些外伤,大叹一口气道:“娘子这是何苦。”

    壮哥娘子却含着笑摇了摇头说了句叫人惭愧的话:“大夫,您是好人。”

    大夫摇头,他这哪里是好人,念着壮哥娘子伤势,便叫了妻子替她换衣,看看身上是否有什么伤。

    这妻子也是好心,最是热心体贴,替她脱了衣,一见这些淤青直摇头,再见壮哥娘子一副淡然神色,竟是有了悲伤,想她年纪轻轻却要遭受如此待遇便忍不住流下泪来。

    “这下手也太狠了些,便是如此也不该让他们这般作践!”

    壮哥娘子似有所感,也湿了眼眶,“多谢阿婶。”

    阿婶道:“你若是疼便叫一声,万不可这么忍着,你忍着了可也没见他心疼你啊!”

    说罢又是摇了摇头,阿婶替她处理完伤,壮哥娘子便起身要走,阿婶连忙叫家里人拦住劝道:“诶哟哟娘子,你这刚处理好的伤万一又动手了你该如何?这伤没完没了了!不如在医馆修养一段时间,伤好了再说。”

    她又执意要回去,阿婶没办法好说歹说留了她一晚暂且歇息下。

    至了第二日,阿婶便说亲自要送她回去,好好敲打敲打那李壮,过不下了和离便是,不管是恨也好爱也好,左右再不见她,多深多大的怨随着时间也消散了,缘何还要这般作践?

    “你啊,也是我瞧了长大的,也知你向来贴心,若是假的怎么会装了这么多年?到底啊夫妻二人事事要讲通了,你若没做过便硬气些,别老顺着人,若你真犯了错便要醒醒自个,为何要做这事,我倒不是苛责你什么,只是想说人啊,可以糊涂,但不能糊涂一辈子,别的我也不说了,你自个想想。”

    阿婶很是语重心长了一番,壮哥娘子点头称是,到了家门口,阿婶要给她撑腰,好好说了这壮哥一通,原也是好意,这二人都是看着长大的,小时磕磕碰碰都是送了医馆来,他二人成婚他们家还去吃了一杯喜酒,谁知便成这样了!

    “你们那,还是太年轻!”

    壮哥紧抿着唇一言不发,有些不耐,他昨找了她一夜,原是在医馆,她是如此狠心任他找了一夜,眼也要熬坏了。

    “你去哪了?”

    壮哥娘子不答,越过了他。

    他再是问了一遍,见没回应,登时磨坏了耐心,问什么也不说,从不言语,像个死人一般,难道她不在意?不在乎?

    想及此壮哥又要怒火中烧,拉过她要教训,壮哥娘子毫不避让仰起头让他打,死水的眼,脖颈的淤痕,像烧红的烙铁烧透了人的心,也烧耻出无端的狠,如何这女人将自己变成这样的人!

    壮哥闭上眼,愤恨地将她摔至一边。

    此后壮哥娘子便不能出门了,每日一方净土是见了太阳再一瞬月光已爬了进来,她就枯坐着,什么也动不了这颗坚硬如磐石的心。

    壮哥恨她,日日祈求她说上一句,却只见她明目张胆思着别人,熬油似地终于等来她一句话:“你信我吗?”

    “我信我信!”壮哥欣喜地道。

    但壮哥娘子轻轻摇了摇头,抽出了手:“你是骗我的。”

    壮哥听此鼓着鼻息,如□□般跳起来,指着她怒道:“你要我如何信你!从此种种桩桩件件,难道你敢说你没有?当初阿娘与我说你有端倪,我还不信,却没想到是真的!若是假的那那些男人的东西从何而来?是别人要栽赃陷害你吗!你倒是说啊,谁和你有仇要害你如此!反倒是你死不悔改!”

    壮哥上前钳住她,恶毒地骂道:“你说不出口是不是?因为根本没人要去害你!阿娘说得果真不错!不知廉耻满口谎言!我当初是瞎了眼才娶了你,以至惹出这丑事来!”

    壮哥娘子不挣脱也不辩解,只静静瞧了他,要替他擦擦汗,壮哥却似受了惊吓,立刻大退了几步。

    她收回了手,坐回了原处,继续赏着外头蓝凛凛的月。

    壮哥咬牙切齿地看了她一番,只觉得一阵心悸,要被折磨死了。

    壮哥娘子不言不语又过了两日,只看月赏雪,别个再也不听不说。

    但这日却是不同,这壮哥似乎被什么事绊倒晚回了家,弄了一身水不说,神色也瞧着不对劲。

    李婆婆忙责问怎么这般晚。

    只听壮哥打着哆嗦,壮哥娘子起身想要看看,却听见了了不得的话,心下一片凉意。

    原是壮哥这几日过得不好,因这家丑更因壮哥娘子冷漠态度,人比往日憔悴也阴沉许多,更有铁匠铺的伙计日日拿了这件事劝他,成了家常便饭一般,压在壮哥的心头喘息不已,兼之这些人又是口没遮拦没心的,全然不顾壮哥内心难堪,话语间总要细数到这古往今来奸夫□□的奇事,绘声绘色说这奸夫□□如何谗害了夫君婆婆,又如何过了逍遥日子,哭那负心人的恶毒,又哭被负心人的可怜,或又大骂其软弱不堪,也是可恨!

    期间又起了冲突,大骂壮哥缩头乌龟,任由自己的女人跟别的男人走!

    壮哥不忿:“胡说八道,她在我家好好的,如今话也不敢说,只能乖乖地坐一夜,如何像你说的要和人私奔!”

    那人也不见慌乱,反应极快:“亏你还是个大男人!这点也不知?到还有脸管咱们!正是如此才能打消你的警戒,我听那陆照阳这几日日日都要去别镇,不到月头高挂不回来,你说他撇下他房里那人,又有什么要紧事天天去?可不是紧着找地跑路,带上你那不知羞耻的美娇娘作那快活日子去呢!”

    此一话惹得壮哥大怒,急火攻心,在铺子中与那挑拨是非的伙计打了一顿,一时人人上来劝,将二人拉开,一人道:“壮哥,我也知你心里苦,咱们弟兄过命的交情,不敢不告诉你这件事,我们啊也气得不行,可你想想那陆照阳如何厉害?咱们哪里斗得过他?况且他与东娘子家交好,少不得有些龌龊事!既没法报复他,可那叫陆雪的难道不是他家的人?有道是父债子偿,这事啊也能拿这个理,不能叫他们好过了!”

    自是一番牛鬼蛇神般的鬼模鬼样,壮哥拧着眉,如在石上攀岩,一脚不好便会粉身碎骨。

    众人一见也不硬劝,倒像是只是过个嘴瘾一般。

    李婆婆嘴一撇当是什么要紧事,才至了这般失魂落魄的,壮哥抓着发,直摇头:“阿娘,你不懂!”

    “那你到说说要懂什么?”李婆婆略不大高兴。

    壮哥又是几下锤头,悔不当初,李婆婆见此生了疑心:“你这到底怎么了?问你你也不说,到底何事!”

    壮哥欲言又止几下,唉声叹气,这才说了,原来那些伙计真是铁了心,未落山之时说有样东西让他见见,必定高兴。

    壮哥被簇拥着到了歇冬的湖边,打从邹家的人撤走后,便没什么人来了,真是冷山冷水,衰草枯花。

    伙计们解开麻袋,壮哥大骇,这麻袋里头竟是被打晕的陆雪。

    趁着壮哥未曾反应过来,众人朝阿雪脸上泼了一盆冷水,将人浇醒了,阿雪迷糊醒来,却浑身没力,脑袋胀痛,一片一片的尽是重影虚靡,两名伙计一左一右将他架了起来。

    壮哥压着怒意反问这是什么意思!还不将人放了。

    其中一人狠狠道:“壮哥难道您不想报复回去吗?现今趁着那陆照阳未归,正是好时机!”

    “赶紧将人放了!”

    “壮哥您这就没意思了,兄弟们为着你着想,你倒是跟缩头乌龟似的,屁都不敢放一个。如今您也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您真是心善,宽宏大度叫我们放了人,从此以后这些事一笔勾销,不过兄弟倒是提醒一句,这要是放了他少不得告诉那陆照阳说咱们欺负他,届时这仇未报却还要再吃个哑巴亏,这要如何甘心?第二个么——便像个男人趁此狠狠教训一顿,出了这口恶气!哪怕是被找上门来了,但好歹心里痛快,也好狠狠给他一击,树立威严不是?”

    壮哥听此隐隐有些动摇,正是好寻个出气的口可转念又想叫他去欺负一个样样不如的人实在是有些卑鄙。

    迟疑间摇摆不定,生怕下一刻脚下之石崩塌粉碎。而阿雪终于听明白此些人是为了什么,心里瞧不大起。

    几人来势汹汹,定要他身上出口恶气这意才平。阿雪强做镇定,是有些怕但也决不在这些卑鄙小人之前露怯,因此拼命抑制住冷颤,肃紧了一张惨白的脸,想若是换了陆照阳,必定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叫这些人不敢轻举妄动,既如此如何他要丢了这个颜面?

    这既是陆照阳的还是自个的,万不能叫这些人看了笑话去。

    打定了主意,众人怎么恐吓他也无用,因他心是铜墙铁壁,断不会叫这些土匪闯了进去拆得七零八落。

    壮哥当他是吓的,再次叫人放了,那些伙计已是不耐,此次举动一是唆动壮哥,做了这份恶,二是赏赏这陆雪面容失色的狼狈样,也好日后丢那陆照阳的脸,不想壮哥犹豫不决,而这陆雪却是一句话不说,倒是一副慷慨赴死模样。

    劝说的伙计当即冷笑,便叫他尝尝这淹水的滋味,看到时还是不是那副跟陆照阳一般可恨的清高模样。

    想及此一挥手,快刀斩乱麻,将阿雪丢到了水中,拦住上前的壮哥笑着道:“壮哥放心,你做不了决定咱们替你做,死不了人,只叫他难受一会。”

    伙计们围在水边,阿雪不会水,当下被呛了好几大口不说,加之湖水冰冷,各自携了他的手脚往下拉,更有坚硬的东西戳破了湖,打在他身上,给了好一阵折磨,终是扛不住,被幽冷湖水带走了意识。

    这些伙计正是得意着,却见人再也没浮上来,壮哥见此扑下了湖将晕死过去的阿雪带了上来。

    众人又七手八脚拍着他,惊叫道:“没气了!死了!”

    “死了?”壮哥大喊一声,瞪紧实了眼,怎么也想不到这般人便没了?

    “你唬我呢!”壮哥一把抓住说死了的那人,再有一人试着阿雪的鼻息,吓得一惊往后跌去,不无恐惧道:“死……死……真的死了!”

    大家都试了鼻息,无一不说这陆雪真的淹死了,壮哥不信,推开众人掐着他的人中,使劲摇他,却怎么也叫不醒,人成了软绵绵的一团。

    “那怎么办……”

    有人禁不住了问,他们都是老实人,何曾做过杀人的事!

    “我们走,现在就走,当做不知道这事!”

    “那他呢?”

    “现今还想什么他?”

    “你们要丢下他?”壮哥抖着声。

    “壮哥,你可要明白,带着他走难保不被人发现,到时我们百口莫辩,皆是杀人凶手!您想想陆照阳罢!他知了此事会善罢甘休?不如索性趁着只有我们在,将他拖至那草滩藏起来,只要我们不说,等寻到人了又有谁知道我们做的?”

    不等众人,他便拖着阿雪拖到了那片草滩里,众人见此已是木已成舟不得再反悔,那人看向壮哥,壮哥几下要将话吐出来,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李婆婆听了事情缘由,到底也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但又深知若被人发现了自个儿子定成了杀人犯,这是无论如何都不成的,因此不如便顺水推舟,装作不知才是最好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