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死生

分卷阅读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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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哥道:“我爷爷眼睛病了,看人要离得近才行,常把人吓到,后头就不怎么出门了,到至今,你是头一个上门来的。你胆小,我倒是急着忘了告诉他了。”

    阿雪摇头:“是我不好……”

    刘哥给他理了个床铺出来,理理整整,老人家嘱咐他要拿新的被褥出来招待人,刘哥高声应了,又小声对阿雪道:“对不住,只能让你将就些,是我用的,家中只有两床,你先用着,待明日我将它洗洗晒晒,睡得就舒服多了。”

    “那刘哥你呢?”

    “我跟我爷爷挤一挤便行,他老人家要起夜,我睡在旁好照顾。”

    刘哥见他郁郁寡欢,甚至有些不安,安慰他:“你别觉得不好意思,我是看得过你才这么帮你的,再者这段时间你也找不到适合的地方住,你就安心慢慢来。”

    阿雪点头,至了晚间,刘哥家许早便吹了灯,阿雪也洗了洗脚爬进了被窝。

    他哭了半日该是累的时候,不想今夜是无论如何也无任何睡意,倒是将一天在脑子里又过去了一遍,想自己在外徘徊许久,在刘哥追问下才敢说了实情被带了回去,刘哥见他实在伤心,破口大骂这陆照阳翻脸无情,他听了除了酸,还有许多郁结之气在心口,不明白怎么成了这样。

    夜里刘哥的爷爷嗽了一阵,对门一户突然亮起灯,对着刘哥家方向大骂:“老不死的这么大的声响,别人还睡不睡了!”

    过会听到刘哥的声音,与外头那人评理,一面是压低了声,一面是得寸进尺的吵,又来了一呼烈风,呜呜簌簌好几下动静,咣得倒了东西,老树又裂了一根枝干,便往地上一砸。

    院中突然静了,阿雪睁大眼睛,外头没了声响,老人家也不嗽了,刘哥又蹑手蹑脚回了屋子。

    阿雪翻了个身,闭上眼,倘若他往旁伸去,不多远便会摸到陆照阳的背,他从来不盖全被子,因此摸到的是心热的体温,十分坚靠,有时阿雪望着他的背,痴愣地瞧着,若陆照阳翻了身,他就赶紧闭上眼,倒有时会被捉住,阿雪只好四处乱飘了眼,随后招来一顿奚落,这下阿雪便会乖乖地闭上眼,再也不敢乱看他了。

    陆照阳说他四瞄的眼跟个耗子一般丑,说话刻薄,从不夸他,但无论如何阿雪乖乖都受了,抿着唇低头看自己的脚尖,又或者眨眨眼,见着陆照阳。

    他焦虑地咬着唇尖,他笨,无从判断陆照阳说的是不是真的,他只知道杀了人可是要偿命的,他说那些官兵会来抓他,可不是将人带回去偿命了?

    阿雪还未意识到自己想到什么地方去了,只记得这么一走便是再也见不到了,心里突然涌上一层悲意,突兀在四静的空气里打了个哭嗝,他又故技重施咬住了被子,又因这被子是刘哥的,很快便松开改咬住了手。

    哭罢了,累得睡了过去。

    刘哥与他一道出门,见这脸色比昨日还要差些,当下深叹一口气,不知这陆照阳是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叫人这般牵肠挂肚。

    “我倒是奇了,他是做了什么你这么死心塌地还想着他,他将你赶了出来,还没个正经理由,搁我这早就翻脸不认人,自己过活去了。依我瞧你这还是没足够底气,若是有一番魄力,早就不怕他了。”

    阿雪对他摇头:“你乱说话。”

    “我乱说?”刘哥拉高声音,“你这话我可不喜欢听了,那你到是说说,到底什么理由,人都把你赶走了,你还记着他的好,为这哭得死去活来的!”

    阿雪闷声往前走,刘哥追问了几次,他才回答道:“我当时差点被人拉走卖了,没人救我,只有他一个人站出来,况且我又求他留我下来,他本不大情愿,可若不是我死皮赖脸的,他又怎么留下我了?还给我弄户籍,做了这么多,而我有些忙也帮不上,已是愧疚,你再要说他,我就不大开心了。”

    刘哥暗自翻了白眼,道:“行行行,不说你的大恩人了,看你急着这样。”

    阿雪垂拉着眼,不言语,后头他老是心不在焉,望向外面,街上也是如此,四处张望着,若是见了陌生人,不大认得的,便紧张地绷紧了脸,比以往还甚,刘哥问他怎么了,阿雪只顾着摇头,不肯漏一字,刘哥问不出话来,也没了什么兴趣,到是阿雪会问他今日可见到什么陌生人没有,刘哥一脸疑问:“咱们这小地方谁有兴趣来这。”

    阿雪脸绷得更紧些了,晚上又偷偷溜了出去,刘哥几次找人没找到,等他回来后立马抓住了人,言辞严肃下才问出他这是偷偷跑回去看陆照阳了。

    瞧瞧这萎靡之样,眉眼愁容,刘哥便不喜,唬着他道:“你这是怎么了?离了他便不能过了?你还偷跑了去,偷偷看有什么用?你若是不甘心怎么不见你质问他?暗中看谁知道你来过!”

    “我……”阿雪闭上嘴,不说了,他想去见见人也好,他一路跑回去,却不敢进门,便躲在暗处,等了一会也不见人出来,只有窗上一团昏暗的亮,十分安静地亮着,阿雪伸长了脖子,晚风往他脖颈里吹打,过会从脖子到脸上冻出红红的一片,越冻他眼睛越亮,终于等来了人。

    在一束不大显的灰色月色下,才不见几日,便觉得是从冬到了夏,阿雪不知道自己能看多久,却是不想挪开眼,连脚步路数都数在了心上,数完了,人也被他目光送回了屋子。

    灯灭了,阿雪低下脑袋,眼睛一痒,滚出了好多眼泪水,有被风吹出来的,也有是他自己催发出来的,流多了,哭得心上一抽一抽,渐渐麻木了。

    刘哥骂他,也渐渐说得麻木了,便是没见过这么死心眼的!拦都拦不住!

    后有几日,阿雪也是常在四处张望,老是怕陌生人,突然见了从未见过了短打男子,忙问刘哥,刘哥看了会也说不大认识,随口说了句:“大概不是镇上的,要是镇上的咱们怎么没见过?”

    “真的?”

    “骗你做啥?真没见过。”

    阿雪面色大变,转头跑了出去,刘哥未反应过来,也在后面跟着,喊着他名字,心底又急又疑,怎么突然变了脸色,这又是要到哪里去!

    他在后头跟着,见那小身子骨跑进人群里,眼一晃便不见了,挤开了几个人,再使劲瞧,还是不见人。

    刘哥抓着身旁人问,都说没注意,不知道。这倒奇了,连个人也未注意到!刘哥气急败坏暗骂了一句,一人显然被扰了,对刘哥不满道:“谁注意身边过去什么人了!怕是死了,被拐走了!”

    刘哥气得急起来开口便说:“拐子怎么没把你也给拐走!若是日后是你娘子被人拐走,你也这么说是死了?!”

    “嘿——你这人怎么说话呢!”那人瞪圆了眼撸起袖子当场要干架,刘哥避了过去,人未找到哪里有这闲工夫跟人绕。

    转了一圈,还是什么人影也没,刘哥这时高提着心,联想起傻子那事,至今也没个定论,到底是何人掳走了傻子,又怎么回心转意放回了傻子,而傻子回来后不说比以往神志更加糊涂,连门也出不得,人也不会认了,这辈子只能靠着她那哥哥养,若是日后取了亲,难保不会埋汰傻子。

    刘哥又原路找回去,想兴许人就这么出来了,路边又听到哪里是不是打架了,以前还能凑个热闹,压谁赢,现在找不到人,满脑子都是人贩子,或许还跟掳走傻子的是同一个人。

    他一想别人说回来的傻子是如何地痴呆,不免想至阿雪,别是糟了不测,他那胆子连个米粒都比不上,怕是要哭死过去。

    刘哥思来想去,跑到了铁匠铺里,立马被人拦住,质问道:“诶诶诶,你进来干吗!”

    刘哥抓着问:“陆照阳呢!”

    那人转了转眼,不屑道:“问我做什么,他又不来这。”

    刘哥骂道:“什么不来这!一双招子瞎了一样!”

    他顾不上人说的话如何,转头跑了,身后听人说铺子怎么了,刘哥没管这事,只觉得今日哪都有乱,心里郁闷,闷头冲去陆照阳他家,踹了门,遇见满脸煞气的陆照阳,一把抓住他。

    刘哥上下看了一眼,早不爽了,“看什么!你少给爷爷我脸色看!你赶紧跟我走一趟,陆雪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陆照阳甩开他。

    刘哥见他怀疑,骂了句:“你聋啊!我说陆雪不见了,很可能是被人贩子拐跑了!人贩子知道吗!将人卖了,不听话就打,关在黑地方,就跟傻子那事一样!”

    “你怎么还愣着啊!你到底管不管这事!”

    “这该官府管。”

    “你放屁!”刘哥吼道,“你有没有一点心?他人当初是你就回来的罢?好歹也有些感情不是?你知不知道他这些天身体都被哭垮了!天天跑来偷着看你,就在那,冻着风,就为看你一眼!昨又吐了一回!他若真是被拐走了,这还有命活吗!你若不想管他,觉得他烦,赶他走,便行个好事,帮这次忙,然后亲自断了,寻个理由,也好让人日后不依靠你也能活!”

    陆照阳紧盯着他,刘哥后退一步,他吼了这么些,还是看不明白这人,眼瞳瞧着深,都把人盯着发毛。

    “做啥!你要打人?”

    陆照阳叹了口气,问:“他在哪里不见的?”

    ☆、18

    拦着人不让进,这伙计还奇怪着:“这皮猴打得什么主意?”

    “你管他呢?现在铺子都是他的了,他做什么还跟以前一样咱们管得着么!”

    说完讳莫如深地看向了后院,“你啊,就当什么也不知道,懂了?”

    这话刚说完,就见皮猴骂骂咧咧走过来,那身后便是被他拖着走的阿雪,两人抽了一口凉气,闪至一边,偷偷摸摸见着皮猴将人摔在街上,这才多久,便动了手了?

    这一摔听了都疼,更何况是体弱的阿雪,又因先前被一耳刮子,至今头晕眼花,不能站起来。

    这皮猴早盯着他了,继承了铺子后更是游手好闲,不睡至天大亮,根本不会到铺子里来,去晃上两圈,便去外头吃酒,吃了半醺,随意捡个地方睡去了,日头西斜,他不愿回去,回去也不过一傻子,给口冷饭,自己则去巷子里寻些相好的,过那么一日。

    可温香软玉在怀,这皮猴仍旧是不死心,他赶走陆照阳,叫他没了钱财来源,便只有一个洗碗挣钱的阿雪,可那陆照阳必定是不甘心的,他便是要这么做,让其体会了丢了脸面,还要靠人施舍,届时这心高气傲必定跌重,皮猴坐收渔翁之利,要这陆照阳求他,他只要轻轻一提阿雪,这二人不就轻巧被拿捏住了?

    他等了几日,却不见人来,倒是见这阿雪和那姓刘的走得近,一打听,才知道近日阿雪借住到了刘哥那。

    此一大喜,虽说是见不到陆照阳如何低三下四的模样,但比起这好好亲热便不值钱了,既已出了来,更是好玩转在手心了。

    心念一动,他便拐了阿雪到铺子里来,一面叫人紧着看着,一面心急着恨不得将人压在墙上就办了。

    阿雪又警惕又害怕地望着他,皮猴按耐住,朝他笑道:“紧张什么,不过是哥哥我想和你说说话罢了。”

    阿雪摇头不理他,转身想要离开,皮猴便跟着他转到他前面来,“急着走做什么?都说了要跟你说说话了。”

    “我不想和你说话。”阿雪抿着嘴,离他远了些。

    皮猴心想这绷紧的小脸倒是妙,想及当初连句话也不敢多说,呆站着任他欺负,含着泪的朦胧模样虽叫人心里痒痒,但这警惕神色倒也相得益彰,显得是那般惊慌失措,声张虚势,有了些味道,倒是更勾人了。

    “我要回去了……”

    “回哪?”皮猴嘿嘿一笑,“回陆照阳那?你倒是会骗人了,你难道不晓得陆照阳已经被我赶走了,如今他就是废人,连钱都没有,你还回去做什么?”

    “你说赶走?”阿雪心里一顿,犯了疑惑,皮猴趁此上前捉住他的手便往怀里揣,阿雪急忙挣脱,闹了两圈痕迹在腕子上,皮猴放着风凉话道:“可不是?这丧事一办完我便将他逐出去了。”

    “你骗人!”阿雪瞪着他,这人分明说的与陆照阳的不对,比起他他更宁愿信陆照阳的话。

    这皮猴不愿意了,道:“我这怎么会骗你?这铺子里的人都知道,想必是他觉得丢脸,不肯与你说实话罢了。”

    “那你做什么要赶他走!”阿雪瞪视着他,

    他长叹了一口气,说:“还能是什么?我赶他走还需理由?”

    皮猴说了许多陆照阳的坏话,为的是哄骗阿雪,拿他当傻子妹妹一样,只需要一两句话便信了,言语中还尤带怜惜美人时的一种装腔作势,听得阿雪汗毛倒立,直别着脸。

    皮猴不死心,还劝:“你别跟着他了,他有什么好,骗你打你又对你不好,跟了我,我日日叫你欢心,还有钱使,跟那穷鬼浪费什么时间?这铺子都是我的,你可有花不完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