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傲霜目无一物地跟着吴企图,对这些繁华旖旎毫无知觉,步若无尘,走在这烟花巷中,半点污浊都无法近身,像是一道净化之气踏在其中,每一步都扫净了喧哗与凡俗。
走到街道尽头,在写着《夜阑楼》三字牌匾的楼阁前,吴企图停下脚步,低着头伸手去拉了拉梅傲霜干净的袍子,小声道:“我有点紧张。”
一个敢在三五千人面前当众说要嫁给他的人,竟然说自己紧张,比阎王爷说自己怕死还可笑。
梅傲霜拍开他的手:“你会紧张?”
吴企图眨巴着眼睛:“那是自然,人家毕竟是第一次嘛!”
梅傲霜凝眉冷一沉:“若是不愿意,就回去。”
“别…”吴企图忙拉着他:“我不过是想要你给我一点鼓励嘛。”
去小倌儿楼里嫖,还要人鼓励!!!
对于长在仙门贵殿中的梅傲霜来说,这简直是种侮辱,放下身份甚至违背门规戒律来这烟花之地,不知下了多大的横心,背负了多重的羞愧与自责,眼前的人不但浑然不觉,竟还叫他鼓励!
那双眼睛像冰刀一样刮在吴企图身上,吴企图觉得好冷,抱了抱双臂,委屈的神色越来越重,甚至能看到他眼中浮现的水光,不再言语,扭头朝走进夜阑楼,那背影甚是可怜巴巴的。
这一连串的变化,又让梅傲霜有些没有准备。
那楚怜的模样,触动式地碰了下梅傲霜原本冰寒的意志,碰出一丝疚感,毕竟这个人是在为他做一定程度的牺牲。
楼店里人流窜动,接客的小倌儿都是男子,与男子相比多一些柔媚,与女子相比又多一分俊秀,小倌儿们都是精细甄选过的,从淡妆浓抹到清新俊雅,风格不一,自成独特的风华。
一个中年模样的男子迎来,笑得含蓄,颇有几分风雅,要是不说,也无法知道他是个男鸨,他先是惊艳地看了看吴企图身后的梅傲霜,这样带着仙气儿的男子,不曾见过,瞧这眼中桀骜不屑万物的气质,也不像个来这种地方的人。
“两位公子有何贵干?”男鴇拱手行礼,没弄清楚这二人是来干什么的,就行了外面的礼俗。
梅傲霜冷着脸,不想与其搭话。
吴企图的情绪变得比变天还快,红着脸,凑到男鴇的耳边悄悄地说了几句。
男鴇立刻浮着明了的笑脸,伸出手做出相邀的姿势,道一声:“公子楼上请。”转而回头看见一步未动的梅傲霜也热情邀请道:“这位公子不来吗?”
梅傲霜站着不动,看向吴企图,不知他刚刚跟这男鴇如何启齿的,看这情形,他也不想知道,只想今早把事情结束了才好。
“我在楼下等。”说着便在身边的圆桌旁坐下。
男鴇看向吴企图,吴企图含羞道:“就我一个人,他不来,你尽管给我选好看的。”
男鴇明白的“哦”了一声,接着又询问道:“公子喜欢什么样儿的?”
看向坐在那儿都仙气飘然的梅傲霜,吴企图用眼睛瞟了瞟,道:“照着他的模样找。”
男鴇也看向那边,扶着衣袖有些为难道:“那位公子貌比潘安,虽是有些难找,我也就尽力而为吧!”
梅傲霜不悦地撇过去,吴企图却朝他吐了吐舌头,便跟着男鴇上了二楼,进去中间的房间。
很快男鴇领了一队阳光秀逸的小倌儿来,个个眉传魅色,虽然俊美,却是俗气难掩,想到吴企图将于其中一人结合,便有恶心之感上身。
四周的人影交错,同为男子的人双双拉扯在一起,甚至有一对对当众亲吻,探襟揭衣,污秽之声不绝于耳。
以清为修,以静为养,梅傲霜不愿耳濡目染这些喧杂污浊,便闭上眼,定下神气,玉白色的耳环垂在肩窝岿然不动,如雪山之巅的尘雾绝于一切纷扰,无人能触及那片高洁,周遭的人似乎也感到这份不可触碰的高远,都不敢轻易靠近,纵然觉得此人俊美得绝世无双,也只是远远看着。
时间流逝了半个时辰,吴企图的房间从安静,到阵阵喘息,到激情燃烧后的再次平静!
男鴇下楼,面露雅笑,依旧礼貌地对这个冷到冰尖的人行了一礼,总觉得对此人不可太随意,站较远的距离,轻喊了声:“公子?”
梅傲霜睁开眼睛看向男鴇,眸中无情。
退了退,男鴇又抬了抬手,掩面尴尬道:“那位公子完事儿了,请您上去一趟。”
进入房间时,梅傲霜脸上的厌恶神色更重了,一股污浊恶味儿荡漾在房内,还有吴企图有气无力的喘声,虽是已经穿戴好,却还趴在床上,面上红润羞涩带着一丝痛苦之色。
见梅傲霜进来,他便伸出手来,高兴道:“你看,结好了。”
那是一枚紫红色丹砂印,印在手腕背面的腕骨旁,椭圆形,从皮肤里透出一点弱光,尾部拖着一丝金色。
看了一眼,梅傲霜面无表情地问:“另一个呢?”
吴企图指着桌子后坐着的男子。
这名男子眉目潇洒,身材高阔,露着豪状之气,虽然已经完事,却也还是浮着邪笑看着床上的人,还在肖想刚刚的激情画面,这位小客官是他见过最骚浪的没有之一。
走到男子面前,梅傲霜看着他左手上的丹砂印,指尖运起灵力,在男子手腕处亮起一道光,那丹砂印受到一股力量的拉扯,瞬间被打散消失在皮肤上,梅傲霜伸出自己的左手,指尖再次调动,那被打散的丹砂随着光法,进入他的手腕背部,在皮肤里凝聚汇合,再次结成那道丹砂印,像是到了更高级的宿主身上,便更洁净了似的,红得潋滟。
男子惊奇地看着这一奇妙的法术,才知道此人竟是传说中的仙门之人,那床那个也是吗?
天呐!他居然和仙门修士做了……
为免这些凡人乱猜闲说,梅傲霜又一道法术打在男子和男鴇的脑门,两人昏倒过去,那是清楚记忆的法术,对凡人有效。之后,他扯上袖子掩了掩那道丹砂印,到底还是不喜欢带着这个寓意难堪的印记。
“走了。”
吴企图捂着屁股,无论如何都起不来,艰难道:“掌门师兄真的好疼!”
梅傲霜凝起一股寒气,想将他封冻了带回去,又想起之前答应过的交换条件,便作罢了,何况他这般惨状……
他皱了皱眉,走过去,将吴企图抱起,再掏出一张传送符,燃化在指尖,便消失在夜阑楼,仿佛从未来过一般。
两人御剑飞在满天星光的夜空下,吴企图隐笑连连地伸手去勾住梅傲霜的脖子,越笑越收不住。
然而,梅傲霜比冰还冷的声音警告道:“把手拿下去!”
那是句真正的警告,吴企图“哦”了声,到是乖巧地把手放下了,只是那一脸笑,从有声笑到无声,像开了震动似的,在梅傲霜怀里完全停不下来。
梅傲霜那如月下仙君的脸保持一成不变的冷漠,却是眉宇紧蹙,忍到了极点,于是加快了飞行速度。
回到沉香阁,吴企图被扔到北墙边的罗汉床上。
“你以后就睡这。”说罢,梅傲霜转身施法,将门前的四联屏风移到中间,隔成两个空间。
这罗汉床刚好够他睡下的尺寸,吴企图看着,捂着屁股委屈道:“掌门师兄,我都为你献身了,能不能对我好一点?”
“我已经兑现你的要求。”梅傲霜郑重道:“另外,今晚的事,不准对外说一个字。”
吴企图指了指自己,傻笑道:“你看我这样子,明天别人肯定会问的呀,那我怎么说?”
“……”梅傲霜面色一僵,淡道:“这需要我教你说吗?”
吴企图点头:“需要需要!”
仿佛有根青筋爆在梅傲霜的太阳穴,咬了咬雪白的牙齿,压下怒气,面无表情道:“无需多言,你装做不好意思,没人会追问。”
吴企图眼睛一亮:“像小媳妇儿那样,是吗?”
如此不知羞耻的人,真是难以言对,拽了拽拳头,梅傲霜转身回到自己休息的那边,不再理会。
“掌门师兄……掌门师兄……”吴企图喊了几声,一点动静都没有,爬起来,扭扭晃晃地跑过去,小声问:“你有没有仙药什么的,我那个地方火辣辣的疼。”
梅傲霜冷瞪了他一眼,呵道:“你要再出一声,今晚就在瀑布睡。”
寒气围着吴企图仿佛随时都能冻住他,吴企图失望地垂下眼,撇了撇嘴,低微地小声道:“什么嘛,人家都是为你献身的。”
呲呲的冰冻的声音从脚尖慢慢爬上来,见半条腿已经被冻住,吴企图马上求饶道:“掌门师兄,我错了,我错了……”
光是威胁还管不住他这张嘴,梅傲霜在塌上回头,手指凌空一道点穴打去,封了吴企图的哑穴。
吴企图捂着嘴,比划着动作,愣是一个音都发不出来,挣扎了半天只好放弃,他腿上的冰退了,便无力拖着身子,带上衣服出去外面的池子洗澡。
洗完后摇晃着回来,进屋扒着门看了看已经躺上床的梅傲霜。不能说话表达,而那位仙君也好像睡着了完全不理他,便回了自己那边。
然后在房中窸窸窣窣地翻找,找了好一会儿,只有西墙的衣柜能打开,里面是他带过来的嫁妆,有一床锦被和褥子,但都放在柜子最上面的一格。个子矮,伸手够不到,吴企图找来一张凳子,战战兢兢爬上取被子,屁股疼又两腿打颤,一下就从上面摔下来。
即将摔得四脚朝天之际,突然一张温暖坚实的胸膛贴在背后,回头……梅傲霜冷着脸接住了他。
躺在帅哥怀里,吴企图笑起来,梅傲霜见他笑便厌恶地将他推到一边,一言不发,将锦被和褥子拿下来给他铺在罗汉床上,接着一脸冰冷地回到自己那边。
吴企图爬上罗汉床,摸着褥子铺得一丝褶子都没有,看不出来,掌门师兄挺贤惠!
躺下来准备睡时,摸到了枕头下有个棕色小药瓶,里面是治外伤的药膏,吴企图嘴角浮笑……
☆、第 16 章
吴企图被一阵寒意给凉醒的,罗汉床上好像下了一场暴雪,再多的被子都能冻透了。
“如果不饿,就不要起来了。”梅傲霜在他床头丢下一句便出去了。
虽然睡眼朦胧,但也不睡了,有美食在招呼,掌门师兄做的早饭,想想就令人振奋,吴企图很快穿戴好,起身时发现身上不怎么疼了,更是心情不错。
卢室内,靠窗的茶几上一壶露水,一紫砂壶,全套雅致的茶具,衬着窗外的风景,古朴雅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