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沉迷种田的军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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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可惜那智尚元君是个断袖,饶是秋离化出百种柔情相对,他自也不会有分毫心动。而且,陵姬亲手织的锦缎,造价极高,智尚元君拿不出。为此,秋离花光了所有积蓄,千金散尽,供他买了一匹又一匹,一直买到秋离穷的叮当响,再拿不出一分钱来,才晓得原来那智尚元君买料子,是要拿去做一件大红的衣裳,好去给心上人表白。

    秋离这才恍然明白自己做了多傻的一件事。

    那智尚元君要离开西山的前夜,特特给秋离拜了张名帖,说是临走前,有话与她讲。她去时,他正一袭蓝衣在院中桃花树下温酒,见她来,冲她浅浅一笑,斟了杯酒递与她,就着簌簌飘落的漫天桃花,智尚元君道,“傻阿离,我平白拿了你这些银两,这样拍拍袖子就走了,忒不地道。然而想来想去,我也没有什么好送你的,只不过,我这人,于情之一道,看的还是颇通透的,因而想提点你一句。”说罢,他清了清嗓子,拿捏出一个前辈的身段来,“我这几天瞧着,你能看上眼的男子,都有个共同点,就是爱穿蓝衣裳。你心底可是有个什么人,连自己都意识不到,于是错把这一腔热情,扑到了不值得的人身上?”

    智尚元君这番话,于她似是有醍醐灌顶之效,秋离这才意识到,她并不是什么样的男色都喜欢,她只偏爱那些能将蓝色衣衫穿的很有仙气的男子,只偏爱,那些笑起来,同那个人有些相似的男仙。

    她抬头望着天上如水的夜色,忽而意识到,自白泽离开西山的千年中,她竟不曾再抬头赏月。不是月色不美,只是看月的人,已然不在。

    如此星辰如此月,与谁指点与谁看。

    蓦然回首,才了悟,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某个时刻,她的眼底心间,早有了那一袭蓝衣,便再也容不下别人了。

    只可惜,她悟的晚了,这余下的几千年,白泽都再没来过西山。而秋离虽然和司卿一起将西山搅得翻了天,但也没有勇气上昆仑虚去叨扰白泽,于是那一段年少时期,不明所以的小相思,便这样断了线。

    从此,她便未曾再犯这样的错误,也不曾再喜欢过哪个人,她不知今日梦中为何会梦见这一段,却忽而于梦中,回到了少年时与执夙打架的光阴。。

    故事重演,她被一群人欺负的奄奄一息躺在练武场上,动一动,全身上下便撕裂着一般疼。她正在想会不会自己就这样死在这里的时候,一袭蓝色衣角映入了她的眼帘。

    她吃力的抬头,蓝衣故人的模样,逆着光,显得分外亲切而高大。

    故人弯下腰,将蜷缩在地上的他抱起,然后丢了一句话执夙,“你们以后若是再欺负她,就自己承担惹我生气的后果。”

    秋离感激的向他道谢,故人的模样却突然变了,变成了下午所见的蓝衣公子模样,那公子调笑着,“你若真的想谢我,也不用太麻烦,以身相许就好了。”

    秋离一惊,猛地从床上坐起,发现自己坐在客栈的雕花床上,铜炉中的龙诞香已经烧尽,袅袅余香有一阵没一阵的从帘外袭来,秋离摸摸自己砰砰乱跳的心脏,才意识到自己的这个梦,做的分外真实了。

    她思忖,怎么会突然梦到白泽,回想起来,自己竟梦见堂堂神君来西山救自己给自己撑腰,想必是这些年跟司卿厮混在一起,脸皮也磨的忒厚了些。又思忖,若不是元辰也爱穿蓝衣,今天下午一个蓝衣身影在她眼前晃悠久了,便莫名勾起了少时的回忆。

    秋离觉得口渴,从粉纱帐子摸起来,斟了杯茶咕咚咕咚喝下,只觉得困意消了大半。窗外阳光斜射下来,已是过了晌午时光。她摸了摸饿扁的肚子,打算先去填填肚子再做打算。

    她唤来小二,“附近可有吃辣的酒家?”

    小二笑容可掬,“若说吃辣的酒家,从这里往西去有个楼中楼,环境优雅,味道也不错;若是姑娘不在意环境,出门向左,沿着清溪巷走个三炷香的功夫,有个王家竹楼,里面的铜锅涮肉,辣味一绝,凡是外地人来我羊城,没有不去吃的;吃了没有不被辣哭的。只不过这座位沿街,环境没那么讲究。”

    秋离谢过店家,便打算往王家竹楼去。

    司卿乃洪荒前司斋的青氏一族后人,做饭一绝,做辣更是个中好手。平常人若是感时伤怀,总要喝点小酒,对月作诗,邀花对饮,好不风流。然而,司卿那时哄失恋中的秋离,方法便粗暴多了,不开心了,给秋离炒一锅辣椒,惆怅了,也给秋离炒一锅辣椒,两个人对着月吃过泡椒凤爪,冲着桃花啃过麻辣猪蹄,辣的两人执手相看泪眼,却无语凝噎,辣的哗哗流泪说不出一个字,满院子找水喝。司卿说,我西山人,哭鼻子太丢人。可若是吃了辣,别人就不知道你是软弱哭的,还是辣哭的,便没有那么丢人了。

    秋离深深觉得,别人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千八百年就能修成人形,她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上万年了还连个影子都没有,一定是被司卿的辣椒给吓得。

    只是,这样却也给秋离养成了个爱吃辣椒的习惯。

    她入座,方吃了两口,只觉得辣味纯正,一路从舌尖辣到胃里,一道火烧火燎的,瞬间眼圈见红,泪眼汪汪。方要吃第二口,却忽而听见有个熟悉的声音响起,顺着声音望去,却是元辰带着方泽出了门。

    秋离戏中咯噔一下,方给他下了帖子说身子不适,若是现在让他撞见自己在生龙活虎的吃刷肉,实在尴尬。她现在是临街而坐,位子有些显眼,她寻思着,若是换到对面,那便是坐在阴影中,而且背向街市而坐,这样,即便元辰冲着这边望过来,也不容易看见她。

    谋定后动,秋离端起肉碗,一个箭步冲着对面的椅子挪过去,然而店家却误会了她的意思,眼疾手快的喊了一声,“哎,姑娘,还没付钱呢——”

    他这大嗓门一喊,全街市上忽而静了,大家都在打量她这个吃霸王餐的姑娘,她心虚的瞥了一眼元辰的方向,果不其然,那人目光含笑,正灼灼的望着她。

    她尴尬的嘿嘿一笑,“这么巧——”

    他面色平常,道,“早上收到帖子说姑娘身子不适,正要去探望——”

    秋离笑的更尴尬,随口圆场道,“鼻子有些堵,来吃点辣的,通通气——”说罢还猛扒拉了一口涮肉,辣的流下了两行清泪,还使劲吸了下鼻子。

    她心中泪奔,世间最尴尬的会面,不过如此了吧。

    然而,她还是年轻了。

    元辰依旧面色平常,拱拱手道,“家舍就在不远处,若姑娘不嫌,不妨去歇歇脚,容我雇辆马车送姑娘回客栈,省的路上着凉。”

    秋离摆摆手,继续干笑,找个理由想搪塞过去,“不麻烦元公子,我和昨天的荣大夫约好,饭后去他那处再号号脉,抓两副药吃吃便好。”

    说曹操曹操到,秋离话音刚落,便见着荣大夫从街的另一边走来,冲元辰拱拱手,“公子真是体贴,一早就派人接老朽来给夫人请脉复查,不知姑娘现下何处啊?”

    说罢顺着元辰的目光望见被辣的泪流满面的秋离,捋着胡须轻笑,“哈哈,看姑娘吃辣的样子,倒是精神的紧——”

    秋离大窘,正巧有两只乌鸦从头顶飞过,“阿——阿——”的叫了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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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辰颇有风度的没有拆穿她,只是客气的将她请到安雅茶庄,又十分认真的请荣大夫给她扶了扶脉,抓了两副药给她煎好,看她吃下,才放心。

    方才大街上的尴尬,他只字未提。

    她与元辰跪坐在红木矮几对侧,木楞花的窗纹在地上投射下斑驳的阳光,一呼一吸间,有淡淡的茶香,还有淡淡的药香。

    她这才知道,安雅茶庄,正是元氏产业。今早元辰收到她的字条,说抱恙不能造访之后,便请方泽去叫了大夫,又想去客栈寻她,怕她一人生病,没个放心的人照看。正好安雅茶庄便位于清溪巷巷底,他方出门没几步,便碰上了吃辣吃的风生水起的她。

    他唤来小童将她的药碗端下去,复又端来茶具,给她斟了一杯红茶暖胃,他本想询问她感觉如何,却又觉得秋离看他的眼神,带着防备,于是便将问候咽了下去,徐徐道,“请姑娘来茶庄,是有位故人,想给姑娘引荐一下。”

    秋离愣了一下,只听门开,拐角走进一名红袍男子,风情万种的扇着折扇,一下子将她拥进怀里,喊了她一声,“阿离离——”

    秋离再愣。

    她记得她原身的这个倒霉公主,原名叫做萧婉离,能喊她旧名之人,果然是个故人。她被他抱在怀里勒的喘不过气,推开他的功夫在那个公主的记忆力搜寻了一圈,眼前的这个人,正是她父王大哥家中的小儿子,萧谆。

    秋离嘴角抽抽,她这个表哥,从小被大皇叔捧在手心里,养了一身公子哥的坏毛病,这次西凉灭国,西凉皇室悉数灭族,不曾想,他竟能免于一难。

    被秋离推开,萧谆有些诧异,秋离怕他再贴上来,便赶紧倒了杯水塞进他手里,道,“表哥缘何在此?”

    萧谆叹了一声,“西凉被大齐用火屠城,我本以为皇族之人皆遇难,唯我侥幸免于,初初寝食难安,不知应如何自处。有幸半路遇见元公子,经他提点方悟寻苍龙阙方是正途,便经他安排,一路行至此处。”

    “苍龙阙?”秋离惑道,“只不过是两百年前的传说,表哥确知此物存于世?”

    萧谆点头,又叹气,“我不过是游手好闲的公子,自己做不了什么大事,只不过小时对这些神鬼的事情颇为好奇,缠着父王讲过不少。”言至此,他喝了口茶,又叹了口气,“皇爷爷当初想将皇位传于二叔,于是在仪式上摔碎苍龙阙的倒霉差事便落在我父王头上——他当初是见过苍龙阙的,这东西,我确定有。”

    秋离再惑,“就算得到苍龙阙,表哥又能怎么样呢?”

    萧谆捧着茶杯哼了一声,那口气叹的,比三月的桃花被狂风吹落还要惹人怜惜,“哎,我也不是治国之才,也不能怎么样。只盼能将苍龙阙给到有识之士,替我们报了灭国之仇,再还天下苍生一个太平就好。”

    元辰抬手为萧谆续了些茶,笑道,“萧九公子倒是豁达,不知多少英雄为了这江山折腰,萧九公子倒是能如此轻易拱手让人。”

    萧谆掩嘴笑笑,“腰嘛,由那些爱管闲事儿的人去折就好了,我只要有荣华富贵便够了。”

    秋离在一旁冷静的看着二人,没有插话。她想,西凉灭国不过一月前的事,所以元辰与萧谆相识,也最多一月功夫。元辰在自己面前不曾掩饰对苍龙阙的好奇与欲望,大概,是个有野心的角色。而萧谆是个花钱如流水的主,元辰不似个金主,愿意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供养萧谆,多半是因为他身上有关于苍龙阙别人没有的消息;上次在茶楼相见,元辰对苍龙阙的事情如数家珍,多半那些消息,都是萧谆告诉他的;又或许,萧谆见过苍龙阙的图样,能助元辰找到苍龙阙。

    那自己呢?她想,元辰这样费尽心思的接近自己,又是认定了自己身上有什么呢?

    既然他早知萧谆与她是故人,便也一早应该知道她西凉国公主的身份,这样的身份,能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她寻思片刻,突然了悟,摸了摸身上司卿给的那半块破铁牌,笑笑,“元公子大概误会了我身上的什么东西。”

    元辰也不明说,只是眉毛微微上挑,“哦,是吗?元某不这样认为。”

    萧谆看着她俩这样打哑谜,忍不住插嘴,“你俩在说什么?小秋秋你身上可有什么不寻常的东西?”

    在秋离保有的西凉公主的回忆中,萧谆虽然有些被娇惯,公子脾气大些,但是不傻。在他们兄弟姐妹中,为人处世方面,萧谆绝对是一把好手。他能在这样短时间内便相信元辰,说明此人必有可信之处,况且从她和他几次接触来看,除了昨日黑衣人事件他欺骗了自己,可是在其他方面,他的作为都颇为可圈可点,并不让秋离觉得他会是坏人。

    就算他图谋不轨,她想,她可是会法术的人,他还能斗的过她不成?

    这样思忖着,秋离便将司卿给她的那半块儿破铁牌从怀里摸了出来,大方的放在红木桌上,“想必元公子说的,便是这个吧。这不过是故人送的礼物,与苍龙阙,没有半点关系。”

    元辰惊诧于秋离的爽快,他以为,苍龙阙这样重要的东西,她应该不会轻易示人,没想到,她这样大方,毫不遮掩。

    最吃惊的人,倒是萧谆。他“呀呀呀——”的叹了半晌,才缓过神来,忿忿道,“皇爷爷果然还是偏心的,当初让我父王摔碎的半块儿,原来只是一个角!我就说爹爹给我看过的苍龙阙的形状怎么那样古怪,花纹也不全!”

    元辰诧异的看了萧谆一眼,秋离同样也愣住了,“你说什么?”

    萧谆翻了个白眼,“这牌子你父王给你的吧,他难道不曾跟你说过,这不起眼的牌子,是苍龙阙?”

    元辰本有些疑惑,但转念之间,便将事情想明白了。萧谆手中,那份苍龙阙的图纸本便是不全的,和秋离手中的这份拼起来,才是一整块儿苍龙阙。那萧谆的祖爷爷留了一手,那个在祭坛上被一分为二的苍龙阙,本就不是全部,这样,即使两半全都流失,也不会有一个国家集齐苍龙阙,拥有强大的可以吞并九州的力量。而萧婉秋是西凉先帝最宠爱的公主,灭国之际,萧婉秋出逃,身上能有不为人所知的苍龙阙,也不是解释不通。

    然而,此刻秋离脑子中的想法却只有,“你丫不是在逗我吧——”那明明是司卿给我的东西,怎就成了你西凉国的国宝。

    他们三人,一个恍然大悟的,一个震惊失语的,一个愤愤不平的,三人相对而坐,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半晌,还是元辰先开了口,“秋离姑娘如此坦荡,若是我不说实话,便显得我小人了。”说罢,他饮了口茶,道,“在下并非齐国人,这处安雅茶社,和这赶考公子的身份,都是假的。”顿了顿,他看了看秋离的反应,这番话他虽并未对萧谆讲过,可萧谆精通人情世故,又在他这庄子上住了些许日子,能看出些端倪,他并不意外。只是他没想到,秋离面上也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仿佛早猜到了一般。

    他忽而有些愉悦,或许是因为意识到秋离是个比他想象中还聪明的女子而愉悦,他说不清,总归是露出了些笑意,却又很快收敛了,继续道,“九州动乱,有志之士应奉明主而救百姓于血光,元某不才,却也看出秦之强胜,大浪淘沙,或许百年之后,秦可取胜。只是百年之中,多少马革裹尸,多少妻离子散,又多少颠沛流离。齐吞西凉,不多久,又有国家吞齐,无辜的,不过都是平民罢了。辰愿得苍龙阙献之秦,还天下之太平。”语罢,他望向秋离,“不知姑娘可愿助在下一臂之力?”

    秋离一愣,她还沉浸在他激昂的陈词中,没想到他话锋一转,这么快就引到了她身上。助他一臂之力,她想,元辰指的,可是要借她这块儿生了锈的牌牌一用?

    她作为一个仙,自然不想看到凡界生灵涂炭,血光之灾。只是,六界轮回,各有其道,她若是拿着仙界的东西,坏了凡界运行的命数,恐怕,会有更大的血光之灾,在后面等着。

    她狠了狠心,将牌子收回怀中,“抱歉,这个东西,我借不得。”

    元辰并不意外,吃惊的是萧谆,“小秋秋,你脑子没坏掉吧,找到苍龙阙,不仅可以报灭国之仇,享荣华富贵,还能顺带脚为天下苍生做一件好事,你为啥不答应?”

    她低下头去,并不解释。

    元辰并不勉强,只是道,“此物对姑娘重要,在下清楚,也不想勉强。只是姑娘既是西凉皇室中人,找苍龙阙这件事,做的比元某名正言顺。萧公子已经答应和元某一同寻找剩下的苍龙阙的碎片,不知道姑娘是否也有兴趣,与我们同行?”

    第7章 离居(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