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皓月冷千山

分卷阅读81

海棠书屋备用网站
    柳十七露出疑惑的神情,旋即有些恼怒道:“难道不是你先这么对我的吗?”

    闻笛细细地喘息,把他往桌边推,自己则站起来,似乎这样就能消散满室的暧昧。他咬着自己舌尖,尝到一点血腥味,硬是清醒了些,才道:“是我不对,你什么都不懂……我教坏了你。”

    柳十七不语,随着他起身,沉默地与闻笛对峙。

    他清晰地感知到因为方才那个动作和旖旎的心思,他正在朝什么万劫不复的方向缓慢地滑落,但内心却欢喜雀跃,甚至觉出了甜。

    就像一曲清平调,他能懂“良夜对良人”的缱绻。

    “我知道。”柳十七忽然说,“我说的这些都是认真的,笛哥,没有轻慢你的意思。我对你太过依赖了,从前我以为是因为你对我好,但那次……左念死了之后我离开西秀山,一路都在思索,究竟是你对我好,还是有别的缘故。”

    闻笛喉头一动,险些绷不住脸色了:“什么别的……”

    柳十七打断他道:“我晓得莫瓷与郁师兄的关系,也猜出解师兄或许钟情于封师兄,这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知道这些之后,你暗示过,我就开始觉得……”

    闻笛几乎感觉不到其他了,唯有一颗心浮浮沉沉被吊到了高处。

    柳十七眼睛往旁边一瞥,声音小了许多:“你喜欢我的,对不对?不然春风镇那次,你突然……单单只因为我是你义弟吗?换做旁人,你也会如此?”

    自然不是,我只对你而已。

    但这些话闻笛说不出来。

    心事被堪破已经是第二次了,不同于上次被郁徵点透的时候,闻笛这次没觉得羞赧,也不感到难为情。他拉过一张凳子坐下,好让自己有个支撑,春夜里寂寞的虫鸣偶尔唱一声,从墙角积霜的皎白色中传来。

    他朝柳十七打了个手势,招呼他靠过来些,接着问道:“那你呢,你怎么想?”

    这么就算默认了,闻笛的态度没想象中的惊讶,让柳十七先无措了一瞬。

    他朝那边走了两步,而后握紧手间:“我没想过。”

    闻笛:“……”

    柳十七紧跟着往回找补道:“但我喜欢和你在一起,方才说不愿再分开也是心里话,你在的时候,比任何一人在我身边都安稳。”

    不止指环境的稳定,他是在说自己的心,飘摇惯了找到港湾。

    柳十七见他没有立刻回答,又热着耳朵补充道:“和你一起……不愧于人,不畏于天。笛哥,可好?”

    闻笛良久不言,待到柳十七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他才道:“我接受不来你和别人一起生活,不喜欢你看别人的眼神会变得又热烈又珍惜,可我没办法,你又不是我自己的。本来我都快想通了,你突然这么做……”

    柳十七:“我想得很清楚,笛哥,这层心结解不开,不管是习武还是今后的路都很难走。好不容易我才找到症结——”

    “你既然这么做了。”闻笛道,声音变得笃定,拉过他时柳十七一个重心不稳,差点跌倒,被闻笛稳稳地托住了。

    两人几乎鼻尖都碰到一起,呼吸互相缠绕,柳十七脸红透了。

    闻笛在他唇角轻巧地吻了下,贴在那儿悄声说话,像一对爱侣般窃窃私语道:“既然这么做了,我就不放手了——十七,阿眠,你自己送上来的。”

    柳十七失笑,刚要说“我什么时候送上来”,又被闻笛亲了个正着。

    这次再没有一触即放的礼貌了,闻笛湿漉漉地吻他,攫取呼吸,舌尖灵活地撬开唇缝钻进去,绕着齿根舔了一圈,又持续深入,勾过他的软舍吸吮。闻笛的手指扣在柳十七下颌,另一只强硬地箍住后腰,像个猎手抓住了柔弱的兔子。

    少年人习武的身体柔韧结实,闻笛顺着后腰一路摸到脊背,在肩胛极慢地按压,从柳十七喉咙里逼出细碎的呻|吟。

    他忽然像得到了很大的满足般,闭上眼后,唇角都不自禁地上扬。

    “这是我的。”闻笛想,“早该是我的了。”

    那夜直到很晚,闻笛才得以入睡。倒是旁边躺着的柳十七,一沾枕头就睡过去了,呼吸平稳,眉间也没有拧起的沟壑,应当做了个美梦。

    本打算待到天亮便带他去旧居看看,听到鸡鸣时,闻笛却突然不想动了。

    他翻了个身侧躺着,抱住柳十七的腰,整张脸贴在脊背上,思绪漫步目的地绕。他回忆两个人很小的时候,也是这么一张榻,柳十七睡觉不老实,他就把他整个捞在怀里。

    但那时怎么就没别的念头呢?闻笛越过他的肩膀,隐约看见柳十七安静的睡颜,不自觉地略微抬起身子,凑上去咬了口耳垂。留下几个牙印后,怀里的人不安分地扭了扭,好似睡梦中感觉到痛,小声哼唧。

    于是闻笛又去哄,拍着他的胳膊,心里升起隐秘的快感——

    只有我能欺负,等我欺负完又只能我去哄。平时这么要强,现在还不是乖乖的。

    闻笛想,觉得自己有病。然而当柳十七翻身面朝他,往他怀里拱时,闻笛一勾他的手指,轻喊几句阿眠好好睡,再不把那念头当回事。

    他在柳十七额上一吻,半梦半醒间,不由得夸了左念一次:柳眠声,这名字起得倒像模像样,一听就宁谧内敛,外柔内刚,像他的性子。

    闻笛这一觉睡得短却舒服,他再次睁开眼时,柳十七正趴在桌上,面前放着一壶刚烧沸的开水,和几个茶碗。

    见闻笛醒了,柳十七露出一点窘迫:“笛哥,煮茶煮坏了。”

    他平时饮茶都有旁人经手,自己喝水时,白水也将就,醒来记起笛哥讲究,找小二要了茶叶想自己烧水,却没把握好温度。

    “那随便喝口开水就行。”闻笛披衣下床,“你饿了吗,我们出去吃。”

    柳十七:“去哪里?”

    闻笛:“西市的包子铺。”

    他一翻身站起来,好似能从模糊的记忆里想起当年的滋味。闻笛听见柳十七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声,拉人过来偷了个吻,这才伸手拿放在一旁的长河刀。

    两人收拾起来都挺快,出门时刚好过了午饭点,客栈楼下熙熙攘攘。柳十七走在前头出门去,闻笛习惯性地在转身时看过客栈其他人,而就在他收回目光时,那头角落中站起了一个人,闻笛不由得多停顿了一瞬。

    粗略扫过他的面容,待到看清那人耳垂下方一道疤痕时,闻笛一愣,皱起了眉。

    然而他并未把这些事告诉柳十七,带着他轻车熟路地绕过巷子,两人停在西市那间包子铺前——店面狭窄,不少人在摊前排队。

    柳十七自然地站到队尾,他的长刀不离身。长安城中的人不似江南、晋地,对江湖中人熟视无睹,并不感到惊奇,他们长久生活于安逸中,来往商户见过不少,提刀佩剑的走在路上,却仍忍不住多看几眼。

    被这些人注视着,再加上个头不矮,介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气质,柳十七颇有点鹤立鸡群的味道。闻笛虽也习武,但在外打扮仍以长衫为主,比他斯文多了。

    他浑身不舒服,往闻笛那边蹭了蹭,被宽容地拉住了手。

    看上去只是稍显黏糊的一对年轻人,在街上无聊地牵着彼此。长袍的袖子宽大,柳十七感觉闻笛的手指握住自己的,随后摊开了他的掌心。指尖微凉地划过掌纹,痒得让他想笑,可笑到一半,柳十七忽然察觉出闻笛的意图。

    横,撇,竖,横折……

    他在写字。

    柳十七的笑意还挂在唇角,心头已经开始提防,顺着闻笛勾勒的轮廓拼出他写出的字,渐渐凑出一句话来:“有人,勿回头。”

    前面排队的人拿着包子心满意足地走开,闻笛写完最后一个字,蓦地缩回手,笑容可掬地看向包子铺老板:“哎,您好,请来半屉肉包。这儿是银钱,给您,不必找了。”

    他面色如常地接过老板递来的包子,分了柳十七一个,抬手给他塞到嘴里。猝不及防被堵住,柳十七委屈地哼哼,闻笛却笑意更深,捏了把他的脸:“快吃吧,你小时候就爱吃这个。这么多年离乡背井,想得很吧?”

    老板听了他二人的对话,观之亲如兄弟,乐呵呵地搭话道:“二位少爷也是长安人呐?咱们家的包子铺开了快三十年了,少爷家住哪里?说不定咱们还是邻居呢。”

    “就在城西附近。”闻笛同他寒暄道,“以后回家乡来住,定然天天来光顾您家!”

    包子铺内外一片欢言笑语,柳十七咬着包子吃了两口,记挂着闻笛莫名其妙提起的“勿回头”,原本喷香的包子也食之无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