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之后……是怎么活下来的?”
穆云峰以为自己都三顾茅庐了,再怎么说她都应该透露点什么吧?她不肯说端木家的事那就不说,讲讲缥缈幻境的遭遇总可以吧?
谁知道端木晔问他:“那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她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因为所有人都是被传送进来的,穆云峰能站在这里,也应该是那个继承人干的!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那就先付出点什么吧。
穆云峰可不能告诉她自己的真实身份,只好编了:“我,我原本是个小小的修士,被卷进了一件灵异事件里,事情有点复杂,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受到这样的惩罚!”
“你进来多久了?”
没办法,撒了一个谎,还要撒很多谎来圆。他又随便说:“5年。”
“你受了什么反噬之殇?”
反噬之殇?穆云峰对这词还有点陌生,只听梵沧海说起过,好像是进来的人都会受到不同程度的伤害。
“我呀,就是间歇性健忘症,偶尔会不记得以前那些具体事宜。”他认为,这样说很保险,一会她问自己更多细节的时候就可笼统应答!
“我在反魔组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
她如此戒备森严,穆云峰真是无话可说,为了不继续露馅,他想打退堂鼓。走的时候却被叫住了,她说:“既然你能在梵沧海的古槐里,我也就不为难你了,我对你的事没兴趣。如果你真想听,我可以给你讲这么个故事。”
端木晔终于下定决心要说了,穆云峰感到很意外,他坐下来,洗耳恭听。
“我不能保证每件事都说得很清楚,因为我有些记忆片段是空白的,反噬之殇让我时不时就疯癫一会,今天是个难得的机会,难得我这么正常。”
她说最后那句话的时候穆云峰鼻子一酸,却连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
“也许我活不长了,难得梵沧海救我这么个仇人的后代,照顾我这么多年,我没什么好报答他的。今天我把自己在缥缈幻境的经历都告诉你,就当做是一点点心意吧。”
端木晔记得,当她还是个少女的时候,就被送进了缥缈幻境。正值青春年华,她就失去了一切,家人、朋友。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反噬之殇就让她变得神志不清了。
她衣衫褴褛浑身颤抖地躺在草丛里,身上满是抓痕、咬痕,□□一片血污,很疼,疼得她叫不出声来,因为一出声裂口就更加疼。
她被一只双头怪强|暴了。
那是一只丑陋至极的怪物,长着两颗硕大的人类脑袋,粗壮的鳄鱼身,拖着一根带刺的尾巴。
这只怪物正是发情期,碰见突然出现的妙龄女子,还神志不清。它一下子就将她扑倒了。
此处被现实世界的玄门人士称呼为“缥缈幻境”,它却向端木晔展示了它魔性的一面。
可怜的女孩躺在草丛里久久起不了身,期间有狗熊经过,她只好装死,躲过一劫。
当她能够撑着一根木棍直立行走的时候,已经过去三天了。她饥寒交迫,不知如何是好。
从小过的是养尊处优的生活,没有一点野外生存经验。
她曾经坐在祖父母的膝下,听他们谈论“缥缈幻境”,他们说那是个美丽的地方,它在山海之外,异界仙境。只有端木家的嫡系血脉才有沟通幻境的能力,他们以此为荣,一代又一代地传承着“传送符”,保护这扇通向缥缈幻境的大门。
她也曾向往过,渐渐长大之后,才明白那并不是一个浪漫的所在,只有犯过错的人才会被传送进去,永世不得出来,包括他们的灵魂。
可想象力终究是有限的,直到她16岁这年,才见识了缥缈幻境的真面目。
她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这里是荒郊野外,没有一座人类的房子,这里到底有没有人?
这一刻她感觉思路清晰,自己进来后还活着,那其他进来的人也应该还活着?他们都在哪呢?
人类习惯群居,会不自觉地寻找伙伴。她沿着山路向下走去,饿了就摘野果吃,渴了就喝山泉水。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天上多了几只飞鸟,跟人类体型差不多大的大鸟,长相很普通,却莫名叫人恐惧。
她感觉到它们的视线了,自己就像一块美味的肉,正被它们虎视眈眈呢。
不管她跑到哪里,飞鸟都在一路跟随,直到一只黑色的大雕出现,它俯冲而下将她叼走了。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醒来的时候自己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她觉得特别冷,想蜷缩起身子,手脚却被绑着。
这是一间简陋的室内,弥漫着一股恶臭味和血腥味。
左右两边还有两张手术台,上面都躺着人。两个男人,没穿衣服,髋部只盖了张简单的白布。身体一点血色都没有,苍白的。手腕处都插着针管,血液从体内被抽出,进入一个血袋里。有人在抽他们的血。
其中一个人,越看越眼熟,啊,他不是分家的一个亲戚吗?他怎么也来了这里?
“看来,这位端木小姐已经醒了。”
旁边传来一把阴恻恻的声音,端木晔看过去,进来了一个坐轮椅的人,短发,一双小三角眼带着看不透的笑意,表情狡黠,两条裤管一看就是空的。身后还跟着两个身材高大的人,他们穿着屠夫才穿的那种透明的胶质围裙,上面有斑斑血迹,一看就令人头皮发麻。
端木晔没穿衣服,眼前出现几个大活人,把她少女的自尊直接撕成了碎片,她只能闭上眼睛疯狂地叫喊:“给我衣服!给我衣服!”
“嘿嘿,尊贵的端木小姐,啧啧啧,应该从没有人这样对待过你吧?哈哈”看到她抓狂,坐轮椅的人却哈哈大笑,他的声音就像是压着喉咙发出来的,大笑起来又像指甲划在玻璃上,令人感到不舒服。
她叫得实在太吵,无休无止,他们只好拿来了一张布,给她盖上。她接连遭受厄运,已经懂得适可而止。
端木晔问:“你们是谁?”
“我叫虚无子,你年龄这么小应该没听过,我进来幻境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坐轮椅的男人似乎向来如此,说得不紧不慢,声音低沉中带着阴冷的气息,像来自地狱的魔鬼之音,令她感到入侵骨髓的恐惧。
虚无子见她表情复杂,开心地笑了,阴恻恻地说道:“不要怕,你来了这里,就是回到家了!再也没有怪物可以找到你!”
“你想怎么样?”
“既然你已经恢复意识,我们就好好聊聊吧!嘿嘿。”
她穿上简单的病号服,跟着这伙人走过一间宽敞的大厅。
这一路却叫她见识了什么叫地狱!
虚无子在前面推着轮椅带路,幸灾乐祸地介绍道:“是不是感觉很亲切?这些可都是你的家人!全都是端木氏啊!”
“啊——”端木晔腿脚发软踟蹰不前,他们也不着急,任由她仔细地看,仔细地闻,仔细地听。
这个大厅就像是一间简陋的生化实验室,又像灾难过后简单的急救营,可是很多地方还用血画着各种类似宗教的符号和图案,有些地方还贴着黄符纸。
一共有三排,数十个床位,上面几乎都躺着人,或者穿着病号服,或者全身盖上白布。活着的人都被绑着双手双脚,无法挣脱。
他们发出痛苦的□□声,要死不活的,身上插着抽血的透明管子,到处是淤青和伤口。他们活着还不如死了痛快,可偏偏生不如死。
这些都是端木氏!可很多她都不认识。她是本家的,对分家或者亲戚们都不太了解。可是马上,她就看到了几个很熟悉很熟悉的亲人。他们的状态要好些,就像刚来的,还有满满的血液,还未遭到过于严酷的惩罚。
那件任务失败了吗?他们也被送进来了吗?她心里这么想着,却不敢发出声音去唤他们。这一刻,她真正感受到了继承人那颗冰冷刺骨的心和猎魔人高层残酷的手段!
对了,他们认为这里是缥缈幻境,是个美好的圣地,所以把不知道如何处置的人都送进来,让他们自生自灭。神不知鬼不觉!
可是自己又做错了什么?她却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端木晔已经走不动了,两个穿胶质围裙的托着她的双臂,还用手掰她的下巴,让她看清楚眼前每个细节。
端木晔晕了过去。
然而很快她就被一盆冷水给浇醒了。
她双手绑在后背,固定在一根柱子边,在她周围的桌子上,摆着各种刑具。她根本不敢细看,眼神躲避着。
她不断地求饶:“前辈,求求你放过我吧,我什么都没做,求求你!”
坐轮椅的虚无子悠哉悠哉地喝着茶,身后还是那两个穿胶质围裙的人。似乎只要虚无子一声令下,他们就要来给她试用各种刑具。
过了不大一会,虚无子阴恻恻的低沉嗓音响起:“端木小姐,你应该知道,是谁让你来到这里的?是谁让外面的端木氏变成这样的?”
“继……继承人?”她小心翼翼地回答,还带着不确定。
“那么,你犯了什么事被送进来呀?”
“前辈,我……我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她被自己说出来的话惊到了,因为实际上她想求饶的,为什么说出来时就变了呢?
虚无子恍然大悟,说:“哦,可能这是反噬之殇!那可真是遗憾呀!”此刻,他就像是一个慈祥的老头,话语低沉中带着柔和,尽管他看上去也就30岁出头。
没有任何预兆,没有任何提示,端木晔那柔软的腹部就被一块滚烫的烙铁死死地咬住了。
“啊——”
她发出划破长空的尖叫声,挣扎、痛苦,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虚无子长叹一声,好像自己是身不由已,谁叫她撒谎呢?
端木晔浑身冒汗,两唇发白,两眼无神,站都站不稳了,半倚在柱子上,形容憔悴。
“这种时候,端木世家那刻板严厉的家规就发挥了作用,进来的全部都失忆!反噬之殇背的锅也够多的了!”虚无子不紧不慢地,用他那把低沉阴恻的嗓音说着,“就你们也配失忆?没有仙骨,没有术法,反噬之殇都懒得理你们!”
因为道法越是高深,灵力越是强的人受到的反噬之殇会更加深重,因为是反噬啊,就跟用自己十分的力打自己一样,你有多厉害就有多受伤。
而端木氏都是普通人呀,普通人打自己能伤成什么样?
然而,他们进来的人能够提供的关于外面猎魔人的信息少之又少,这不排除他们在进来之前就被下了禁言术,即使他们有想投降的心,有些话就是无法说出口,一开口多是维护猎魔人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