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哈哈梵先生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呀!”这个鲛人老鸨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语,成语也用得无误,她尽显主人的好客之道,脸笑得跟一朵花儿似的,两鬓的鱼鳍也夸张地开合着。虽然上了年纪,衣着妆容却华丽不减。
梵沧海没答话,只是微微笑着。
她继续说:“梵先生喜欢清静,这个雅座是特意留给先生的……”
正奉承着呢,就被人没礼貌地撞了一下,乞丐酒鬼毫不客气地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抢过一个玉壶,直接往嘴里倒。
“哎呀,臧羿幽人你怎么又来了……”老鸨习惯性开骂立刻又止住了嘴,愤怒嫌弃变成了理解大度,她对那乞丐般的臧羿幽人说:“梵先生那么关照你,你天天在这里买醉,有时候我都不忍心给你酒喝,好像我倒成了那罪魁祸首似的。”
她将自己的用心良苦展示了一遍,又对梵沧海说:“先生向来无须鲛人小姐作陪,我便为先生奉上最美的酒最鲜的佳肴,您就在这里吃好喝好,有什么事尽管找我!”
臧羿幽人摆着驱赶的手势:“走走走,别在这里吵死人,老母鸡似的,你一天说多少遍这种话?不嫌累啊?”他好像已经酒醒,脾气又上来了,俨然一个金主大老爷似的。
老鸨面上也不恼怒依旧笑嘻嘻的,心里倒是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你这个老乞丐,要不是看在梵先生一次又一次地为你支付酒钱,我早把你扔到水沟里去了,还容得下你在这里臭烘烘的影响空气!
正在大吃大喝的墨兮插话了:“大姐,你以后别让他进来了,天天喝酒,喝掉了我多少零花钱!都怪你,你这里赶紧关门大吉吧!”
“额哈哈哈,墨公子真是会说笑!”
见过拽的没见过这么拽的,叫人家开门做生意的关门大吉,在这里,也就只有他墨兮一个人了。仗着身边有个神仙一般的梵沧海,口无遮拦,平日里得罪了多少人。大家却充满了包容之心,从不为难他这个小可爱,一是因为梵沧海,二是因为他继承了妖神之子的美名“墨兮”。
坊间还有流传:“说不定啊,他就是妖神之子,受了反噬之殇返老还童变成了这样!”、“你看那些妖物见到他都是掉头走的,比梵先生的大名还管用!当年妖王也不过如此吧?!”
老鸨继续说:“您墨公子还愁没有零花钱吗,您在这条街上随便吃随便玩,大家高兴还来不及!但是大姐这里您可不能乱来,小心被那小姐姐勾了魂了哈哈哈”
梵沧海看墨兮的眼神充满了深意,似笑非笑的,他平日里深居简出,居然没发现呆萌乖巧的墨兮已经混得风生水起了。
“你走吧……快走……”墨兮怕她说多了捅出自己那些破事,开始赶人了。
“好好好我走,不妨碍你们吃喝了。”
她笑呵呵地就要转身离开,却被梵沧海叫住了:“大姐,你这里有个人类小姐吧?”
老鸨一听这话,立刻紧张了,同样感到讶异的还有旁边的臧羿幽人,不知道梵沧海问这个有何用意。
缥缈幻境中被送进来的男性居多,女性也有,但是鲜少有女性在酩酊楼从事这行当的。能进来这里的,都是在外面有过前科,当然不排除受了冤屈的。传送技能掌握在一个人手上,他爱怎么用还不是他自己说了算?律法不是万能的,总有它管不到的地方。
这些进来的女性自然也有一番本事,心性非比常人,再落魄也不会轻易来这里当小姐的,而且鲛人小姐天生丽质花样百出,还未必有人类一席之地。
老鸨心想,梵先生今天是怎么了?怎么对小姐的事生起兴趣来了呢?传言他清心寡欲不近女色,也从未见他来这里左拥右抱,难不成是因为对鲛人没兴趣?反而那人类小姐合胃口?如果是这样……
可是她又感到十分为难,虽然她可以满足这一要求……
梵沧海见她迟迟不说话,看了她一眼,意思是让她赶紧交代。
老鸨到他另一边坐下,也不复之前的谄笑了,表情略微平静些,她说:“确实有这么个女的,哎呀,怎么说呢,她在这里可是海纳百川呀!”
“她是几年前来的,有几分姿色,不要酬劳,每天只管接|客,那叫一个欲罢不能。除了人类男性她都接。我觉得吧估计就是那反噬之殇了,让她进来的时候迷了心智,只剩下这一欲|望。最近我看她疲态得很,估计也做不长了。”
桌上几个人都听得仔细,墨兮一脸茫然,不知道听懂了几分。
梵沧海看了墨兮一眼,对老鸨说:“你安排一下,我要见见她。”
老鸨说没问题当然没问题,但是她满怀歉意的样子:“你们人类心性高,不像我们鲛人,这事真不是我故意拉她下水,梵先生您一定要给我做主,别到时候让那些粗汉子来我这里闹事!”她估计也害怕,这女人算是被她雪藏着接待各种幻境生灵的,万一她的身份大有老头,到时候恐怕会引起人类的不满,否则,怎么连梵先生都过问此事了呢?
梵沧海说:“这事等我见过她自然有分晓,你不用过于紧张。”
“诶,我这就去安排。”老鸨赶紧起身就往楼上去了,还有点满腹心事的样子。
那个坐着默不作声的臧羿幽人拳头捏出了青筋,似乎正在极力压抑着愤怒的情绪。
梵沧海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睛眯着一条线,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臧羿幽人又一咕噜将一坛新酒灌了下去,仿佛他本身就是个酒坛子,喝酒不过是倒进去密封的一个过程。
“你这么下去可如何是好?好好的妖神体质,被你糟蹋成这样!”梵沧海终于忍不住说他了。
臧羿幽人右手无力地张开,细看有些发抖,他愤懑地说:“没有术法,要这长生何用?”
“我说过会为你恢复功力,但我不想看到一个天天沉溺于往事只能借酒消愁的修士!”
“你有宏图之志,我就一无用废物。”
“哎,给我振作点,会有用到你的时候。”梵沧海这么说着也不知道对方能听进去几分,安慰一个失意的人最麻烦了,他失意他有理,想要纠正过来真的是很难。
古槐树屋这边,穆云峰终于清静了,第三根棍子打出去,那圆滚滚的人终于走了,蹦蹦跳跳远去的样子表明他很高兴,心情很好。
穆云峰是百思不得其解,心想我打了你三下你还高兴了!难不成你以为那是孖嗄给你的表白信号?
有这么扯淡的信号吗?
他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嘀咕道:“这都快半夜了,他们怎么还不回来?”
集市一定很热闹吧?都有些什么呢?穆云峰在脑子里开始天花乱坠地幻想起来,结果是琳琅满目的诱惑啊!
“为什么我不能去?我太帅了吗?怕我被人……”他都被自己的厚脸皮给羞红了脸……
白天相处的点点滴滴仍然萦绕在心头,在这孤独无人的夜晚,一点一滴地温暖着他的心。
他已经把自己是黑衣人派来的间谍这个身份给忘了,至少现在忘了。
老鸨回来的时候,梵沧海对刚办完事的孖嗄说:“看好他,别让他乱跑,在这里等我。”
孖嗄连说好的,墨兮翻了翻白眼,感觉自己又被人排除在事件之外了。之前他一直要求:“我也要上去!”
“那不是你该去的地方!”梵沧海的话拥有绝对的权威。
他干脆立刻扑进他沧海哥哥的怀里,撒起娇来:“为什么,沧海哥哥今天对人这么凶!为什么!我要上去。”
臧羿幽人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对,不发表任何意见。
老鸨掩嘴笑着,似乎特别理解司空见惯。
梵沧海也想起来了,今晚确实对他凶过,那时自己的霸道本性又忍不住泄露了出来,可能已经吓到他了,心中涌起一丝愧疚。当下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脑袋,说:“好孩子,你在这里等着,哥哥马上就回来!一会带你吃好吃的。”
完完全全就是把他当一个三岁小孩来哄,难怪墨兮长不大!可能这是他们两个在相处过程中磨合出来的最合适的套路,一个求省事一个图便利,一个巴掌拍不响,两个人都在这种关系里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这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情。
墨兮不情不愿地放开了梵沧海,一屁股坐下,托着腮帮子再不做声。
梵沧海和臧羿幽人随着老鸨走上旋转楼梯,许多人看到大仙师梵沧海往上走,纷纷侧目,就像这是一件举世瞩目的事情一样。
难道这位仙人终于耐不住寂寞了吗?不知哪位小姐能让他看上?有些人已经悄悄地尾随上去了,窥视欲是人的普遍心理,特别是对这位隐世般的大仙师。
走过迂回的走廊,人渐渐少了,在最里面一个房间里,梵沧海看到一个披着红色艳丽披风的女人,她站在大屏风前面,背对着门。
披散着银白色的长发,似乎还没来得及梳理,身材中等,垂坠的披风并未能给她增添一分姿色,怎么看都不算是太标准的美人。
她转过来之后,梵沧海看到一张中年女人的脸,眼眶有点陷,几条鱼尾纹很清晰,脂粉再厚,也掩盖不住她的疲态。
只有隐约的风韵留存,但也所剩无几。
她看到梵沧海,立刻露出了职业性的微笑,直接就解开披风……
“锵”的一声,臧羿幽人腰间的长剑就被他拔了出来,对准了女人的脖子。
女人却不怕,瞥了肮脏的男子一眼说:“你不是那个醉鬼吗?你都武功尽失了,还在这里装什么装?人类男人不合我胃口,你们太弱了,老娘没多少时间,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臧羿幽人被她呛的手直发抖,似乎真的就想一剑捅死她。
女人看了眼这把剑,说:“我听说你用的是一把情剑!专门斩杀□□!被它刺伤之后会更想要,你懂得,要不你给我来一下吧!我现在就迫不及待了。”说着她露出迷醉的神色。
地上的披风嗖一声将她整个人给裹住了,严严实实,她拼命挣扎也没能把它抖落。
“你们……你们干嘛呀?我可以让你们一起,不要约束我,不要!”哪怕是现在这种情景,她也豪不羞耻地表露她的欲望。
臧羿幽人把剑收了回去,看女人的眼神就像要把她撕了。
梵沧海仔细看着她的脸,看得她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向来那些人都只看她的身体,瞅她脸蛋的还真不多见。
“你叫什么名字?”梵沧海开口了。
不知道她晓不晓得问她话的人的身份,总之她很是不屑,翻了个白眼,不说话。
“你不是没多少时间吗?不配合的话我们就慢慢来,看谁等得起。”梵沧海不紧不慢地说,还悠闲地找了个位置坐下。
女人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身体确实等不起,眼前这个仙风道骨的男人显然很有能力,就算自己发作了,他也不会轻易放人的!在缥缈幻境中,弱肉强食,弱小者只能被人主宰。
“你叫什么名字?”梵沧海又问一次。
“小梅。”她不情不愿地说了句。
“进缥缈幻境之前的大名。”
“秦素兰。”
“因为什么原因进来的?”
秦素兰皱起了眉头,想起了什么事,别过脸去什么都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