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抑:“听说过,姬冥夜,是蛮曜族一位赫赫有名的嫡系公主,杀伐决断、心狠手辣。可她如果还活着的话,至少已经七八十岁了。”
洛凡心:“舒抑,要么是这冥夜公主修为高,容颜永驻了,要么我们所看到的都是几十年前的情景,你更倾向于哪一个?”
舒抑:“后者。”
洛凡心看了他一眼:“我也是。”
那岛主见舒洛二人在交换眼神,也不奇怪,反倒问了洛凡心一句:“你喜欢他啊?”
这一问真把洛凡心问住了,怔了半晌没说话。又听岛主言道:“会刀法吗?陪我练刀吧。”
洛凡心哪里会刀法,直言道:“岛主,不会。”
“哦?”岛主脱掉身上轻裘,“那就难办了,你不知道冥夜公主是送你们来做什么的吗?不会练刀的话只能拿来祭刀了。我这刀是由玳瑁妖兽的壳制成的,若是吸了阴命的人血,刀灵会很开心,威力也会大涨。”
洛凡心向舒抑投去一个“果然如此”的眼神,随后答道:“岛主,在下真不会刀法,也并非阴命。”
岛主看起来甚是喜爱这把刀,已经自顾自去了殿外练起刀,说道:“你自称‘在下’而非‘小人’或‘奴’,可见并非寻常侍者。我若把冥夜公主叫来对质,说不定会揪出些别的什么来。”
洛凡心处变不惊:“岛主想必一开始就看出来了,若要对质早就对质了,何必等到现在?”
岛主道:“嗯,你倒聪明。你既不是阴命便配不上祭我的刀,但我仍然可以杀你。”说着刀锋一转,直指洛凡心面门。
吾殇小日子
洛凡心脚下移位,侧身闪过一道,回道:“我确实不会使刀,岛主莫要强人所难了。”
随后,岛主一个华丽的飞身落至舒抑面前,扬起长刀,指向舒抑:“没关系,但是旁边这个一定会用刀,你来。”
“岛主,他也不会。”洛凡心替舒抑回答。
岛主只轻笑了一下,突地反手将刀甩出,直冲洛凡心而来。舒抑见状立即执起案上一方砚台,扔去截他的刀锋。刀锋被砚台打偏了位置,擦着洛凡心的肩膀,削掉了他几根发丝。舒抑足尖一点跃出殿外,挡在洛凡心身前。
岛主拎起刀架上的一把便朝殿外扔去,舒抑抬手接过,只见刀身寒光凛然,刀体奇重,也是一把宝刀。
这番是推也推不过了,舒抑只得陪他练起刀来,原本想要敷衍了事,可一旦他手中劲力有所松懈,这岛主的刀就要朝着洛凡心挥去。舒抑眉头紧蹙,手中暗蓄内力,认真跟他拼了起来。
两人一来一往打得起劲,那岛主的心情明显好很多,嘴角也扬起了笑意。洛凡心看见舒抑使刀的身姿,心中却是另有计较:舒抑竟然也会使刀?虽然刀法并不精进,也可以说动作并不灵活,但他应当是练过的。可这招式身形看起来,不像,不像百里清……
他又传音道:“舒抑,别跟他打了,假装败给他。”
舒抑:“无忧,不必假装,本来就打不过他。”
洛凡心:“……”
舒抑败了,岛主心情更好了,对着舒抑道:“你不错!能接本座百招的人并不多,你二人当有优待,各选一间客房住下吧。唔,等一下,”接着认真思索了一下,又对着洛凡心问道,“还是说,你想和他要住一间?”
洛凡心霎时羞愤欲逃,他实在不明白这岛主是慧眼如炬还是想象力太丰富,怎么老抓着他对舒抑的一点小心思不放?但他很快就镇定下来了,故作坦然道:“当然没有!住两间,两间!”
他心虚地望向舒抑,舒抑却面无表情,也无任何反应。
洛凡心干咳了一声,传音道:“舒抑,你别多想啊,我不是不想和你住一间……”
舒抑:“那无忧是想和我住一间?”
洛凡心:“……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舒抑浅笑:“好了无忧,我没多想。”
洛凡心:“那就好,那就好!你看这岛主,是他吗?”
舒抑:“八九不离十,应当是吾殇。”
洛凡心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又道:“吾殇这么厉害,你打不过白芨也是情有可原的,别往心里去啊。”
舒抑凤目微狭,笑容转邪:“你再说一遍?”
洛凡心:“啊,不敢不敢,不说了!”
舒抑:“吾殇和白芨是两码事,打不过这刀痴很正常,我又不是专门练刀的,手生……白芨我肯定打得过!你得信我!”
洛凡心:“哦。”
舒抑:“你信我!”
洛凡心薄唇抿得紧,笑意漾在眸子里,答道:“信的信的。”
舒抑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中暗自琢磨一定得找个机会把面子赢回来才行。
随后几天,舒洛二人一直找不到回归现实的法门。这里应当是幻境,可幻境不比梦境,人的心神在梦境中游走时是能感触事物的,但幻境应当只是虚影,现实中的人怎可能碰触到幻境中的物体?即使是当初梦煞给洛凡心构建了一个梦境中的幻境,也只有梦煞本身能被触碰。
两人验证了很多次,这里的人和物分明都是几十年前的倒影,是人为捏造的虚幻,却偏偏每一件物品都能碰到实体,根本找不出制造幻境的那个正主。无奈之下,二人只得继续扮演两个陪练侍从,继续跟在岛主吾殇的身边,寻找脱离这幻境的机会。
洛凡心不用陪着练刀,百无聊赖的时候只能和万念顶几句嘴,打发打发时间。他倒是在旁观的过程中得出一个结论:吾殇的脾气当真是不错!因此也实在没法相信后来就是这么一个人,练刀练到走火入魔,一路从岛上杀到中陆,最后惨被剿杀,客死他乡。
那蛮曜的冥夜公主也时常来陪伴吾殇,二人不是对弈就是击鼓练刀。吾殇命洛凡心每晚睡前要给冥夜公主送去安神汤,冥夜公主却只会浅饮一口,剩下的再叫洛凡心回赠给吾殇,盯着他把汤喝完。每日清早吾殇会在一颗圆溜溜的情花种子上刻字,并让洛凡心拿去给冥夜公主,而冥夜公主则在看过之后将种子种在花盆里,再叫洛凡心捧回吾殇的居室。
这两人就这么一来一往互表情意,倒也逍遥快活,只是把洛凡心给烦得够呛,在这二人之间充当信使,活叫他每天抖落好几层鸡皮疙瘩。每每忍不住念叨:“师父啊师父,你给徒儿取的名字真可以算得上一言成谶了,徒儿现在烦心烦得要死!”
舒抑却不急不躁,陪吾殇练刀也把自己的刀法练了个七七八八,看起来惬意得很。洛凡心一直都想问他,难不成在这儿过得舒坦,不想着回归现实了?舒抑似乎极有耐心,见洛凡心暗递眼神,他最多勾起嘴角笑一下,转而继续研究刀法。
洛凡心更躁了,舍不得骂舒抑,只好默默问候了一下万念的祖宗,反正他也没祖宗!说起来,他和这万念也算得上同是天涯沦落人了,虽说吾殇从没让万念充当过信使,可万念好像也颇为他俩不齿,以至于每天看见安神汤和情花被传递时,他总要狠狠哼一声,再拂袖而去。
洛凡心无奈:这怪我么?
万念的怨念逐渐转移到了冥夜公主那里,每当吾殇和冥夜公主两人深情款款时,周围气温似乎都下降了不少。洛凡心相信那绝对就是万念的怨念,若是移到冥夜公主身边,会感觉寒意更盛。冥夜公主倒丝毫不在意,依旧穿那么少,依旧陪吾殇对弈练刀,也依旧美目流连,顾盼生辉。
只是有一事洛凡心一直不解,既然是蛮曜使者,为何冥夜公主一直不提正事,只一味地陪他风花雪月?他可不相信蛮曜族是派冥夜公主来互通友谊的。
这日阳光正明媚,吾殇叫洛凡心把殿中的情花全都搬到殿外晒太阳。洛凡心斜睨了一眼舒抑,小声念道:“都是侍者,怎么不叫他搬?”
吾殇听了去,答道:“他要陪本座练刀,岂是搬花之人?”
洛凡心鄙夷:“堂堂岛主不也天天种花吗?”
万念责备道:“岛主叫你做什么你就做,还敢挑三拣四?!”
洛凡心白了他一眼:“不服你来搬!”
舒抑笑着走了来:“我搬,你歇着。”
吾殇俨然已经把舒抑当成了朋友,一点架子都没有,脱了轻裘便走过来,对他道:“别太宠着,容易惯坏。”
嘿,他倒是懂!
洛凡心见吾殇蹲在一个花盆旁边,将里面的土全都翻了出来,纤细的情花幼苗正害怕似地微微颤抖,便忍不住好奇问道:“岛主这是在做什么?”
吾殇答道:“这情花种了许久了,一直都这么小小的不长个儿,我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万念在一旁踱了几步,忍不住道,“岛主,怕就是因为您老翻动它,它才长不大的……”
吾殇:“怎会?你就是我悉心照料之下才顺利化为人形的。”
“岛主,我跟它们不一样,我是绝情草,是仙草,你那些情花真的只是普通的花草而已。”万念顿了顿,“而且,说到悉心照料,其实也只是等得不耐烦的时候给我猛灌了灵力吧……”
“噗!”洛凡心忍不住笑了一下,抬眼去看舒抑,却见舒抑也在看他。
“唔,”吾殇言道,“万念啊,你有种族偏见,情花情草其实都是一样的,不分那么清楚。”
“岛主,这怎么能看出我种族偏见?您冤枉我。”万念一脸晦气相,讷了半晌接不上话,倒是听见廊外传来一阵婉转的轻笑,脸色更黑了几分。
“岛主言之有理,不论语言、地域、风土差异,归根结底都是一样的,凡天下之人本就应当是一家。”冥夜公主在廊下摆了棋盘,接着道,“岛主,可有雅兴对弈一局?”
洛凡心摸准了吾殇的习惯,他对这冥夜公主的态度用“千依百顺”来形容一点不为过。不管他手上正在做的是什么,只要冥夜公主有要求,他肯定先依着她的意思来。果不其然,吾殇这就放下了手里那盆情花,冲洛凡心望了一眼,着他端清水来洗手。
洛凡心嗤之以鼻。
这冥夜公主换了一身装扮,衣料更少了,白皙的皮肤该露不该露的都露在外面,任哪个正常男人也没法端坐于对面安心下棋。吾殇也不能免俗,连下了几局都是一个“输”字。
舒抑拉着洛凡心:“这边我伺候,你去料理情花。”
洛凡心撇嘴:“我不去,我是岛主的贴身侍者。”
“无忧,”舒抑对女子的着装不满,不便直说就只能催促洛凡心,“听话,我陪你一起。”
洛凡心:“那谁来伺候岛主?”
舒抑传音道:“怎么还真把自己当成侍者了?你看看万念,他的眼神都快把姬冥夜吃了,你还怕他伺候不好吗?”
洛凡心:“为什么要赶我走?”
舒抑:“……她穿得太少了,我不愿让你看见。”
洛凡心咬着唇,睨他道:“看了又如何?你挖我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