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梅虽有些不解乡亲们为何前倨后恭,但他还是很乐观的理解为他们是原谅了自己,他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下了,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浮现。
☆、(三十二)
案子已了。几人也商量着何时启程回京。来到这个镇子已经一个多月,现在要走,竟然还有些舍不得。小梅端了一壶酒,几碟点心,坐在医馆的小亭内,一个人对着月光浅酌,他倒了一杯酒端在手里,看着杯里晃荡的液体,轻轻吟道:“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太白兄,咱们这也是同病相怜了,来,敬大唐的你一杯。”
一仰头,尽数饮光。还没放下杯子,云鹤戏谑的声音就传了来:“诶,云虎兄,此言差矣,此番良辰美景,对酒当歌才是真。”
小梅放下杯子,不耐烦的看了他一眼,怎么哪里都有他,真像个阴魂。云鹤自动忽略掉小梅的敌意,笑问:“怎么就你一个人?离歌笑呢,这个酒鬼问道酒香竟然会无动于衷?”
“明天就要回去了,歌哥和三娘趁这夜色花前月下去了,胡哥去铁匠铺找他新认识的朋友去了,只有我一个咯。”说完又端起一杯酒,懒懒的送往嘴边,静静饮下。他不喜饮酒,可是这些日子以来发生了太多匪夷所思胆战心寒的事情,他心里难受便想痛饮一番,解解他心中的闷气。
云鹤也独自疑问道:“这就怪了,连雨墨也鬼鬼祟祟不知道去哪了,看来咱们同是天涯沦落人了。”一边说径自坐下,忽略小梅想拿扫把赶人的眼神,把自己抱的一坛酒放到石桌上。
小梅诧异的看着那个至少有五斤重的酒坛子,问道:“你干什么?”
“请你喝酒啊。上次请你喝茶,这次请你喝酒咯。”小梅的手飞速伸过来,云鹤急忙向后躲开,“又想打人。”
小梅把手收回来,鄙夷道:“打你我还怕脏了我的手呢?你起开,我不想跟你喝酒。”
云鹤径自倒了一杯,嘴里调侃道:“别嘛,这喝酒呢,跟朋友是多多无妨的。你家太白兄不是也说了吗,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咱们还是不要辜负这美景良宵的好。来,干一杯。”
小梅抿嘴一笑:“好,本公子今天就给你这个面子,干杯。”话音一落,两人便碰杯饮下,豪气干云。一连饮了几杯,两人脸上渐渐泛起红晕,话也多了起来,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喝酒上,两个不甚酒力的人却非要比一比谁更厉害。两个斯斯文文的大男人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的斗起嘴来,一坛子酒不知不觉间下去了一半。
小梅撑着晕乎乎的脑袋,晃荡着身体起来,有气无力的摆摆手:“不行了,我真的喝不下了。”
云鹤也脸颊红红,他确实喝得有点多了,但意识还是清醒的,不由调侃:“怎么?认输了?”
小梅不理会他,摇晃着身子走到亭子边,坐下,摸着冰冷的护栏就靠了上去,他浑身都热乎乎的,走路也站不稳,像要飞起来,也不知是不是醉了。他把头靠在自己手背上,醉眼朦胧的看着水缸里的那株睡莲,绿叶之中含苞待放,月光给它镀上一层白光,不染纤尘,真美。
睡莲再美却也不及赏花之人一二。你且看他肌肤如玉,粉面泛红,眉目如画,醉眼惺忪。醉意盎然的眼柔得像是要溢出水来,月光洒在他眼内便是散落了一地的星星,闪闪发亮。
薄唇轻启,浅笑盈盈,世间哪还有男子,如他这般,俊如刀修,美如笔画?
缸里的水折射着月光,映到他脸上,忽明忽暗,若隐若现,世间哪还有男子,如他这般,扑朔迷离,如梦如幻?
公子绝色,举世无双。
云鹤也靠在栏杆上,同小梅面对面,只是他看的是眼前的人而已。迷蒙的眼中,一切都是美景,只是此刻的眼中,眼前的人才是独一无二的景色,他轻扬嘴角,嘲讽自己竟然如此痴迷的贪恋一个人的美色,他见过多少美男子,包括自己又何尝不是其中之一?只是眼前的人,多了一分柔和,就像那一汪月光映照下的水,轻轻柔柔潋滟漪人。把水的柔情用在他身上,如此相衬。
小梅时不时眨一下惺忪的醉眼,好想睡去。靠在自己手背上就想合了眼,已经忘了自己在哪里了。云鹤看着看着,竟像个小孩子似的伸手去捏小梅那红红的脸蛋。小梅的睡意散了一点,慢慢睁开眼看他,声音像是被什么东西堵在了喉咙里,微微弱弱:“拿开,你的手。”
云鹤浅笑:“你还真是,时时刻刻都不忘,针对我啊。”爱怜的看着他俊美又有些疲惫的脸,“小梅,我喜欢看你的样子。”
小梅红唇微启,轻轻吐出两个字:“无耻。”又睡意朦胧的眯着双眼。
云鹤笑意更浓,早就知道小梅不会有好语气,看见小梅似睡非睡的样子,心里无限爱恋,忍不住要夸他:“小梅,你其实不应该叫云虎,你现在,像猫。呵呵,又可爱又乖巧的小懒猫。”
小梅靠在栏杆上,眯着醉眼,懒洋洋的样子,可不就是一只懒洋洋的小猫吗?
小梅伸出一只空手,有气无力的指着云鹤,懒懒的说:“那你,就是一只,讨厌的麻雀,又吵又闹,烦死了。”他发胀的喉咙让原本细弱的嗓子更加孱弱,不似以前那么尖细,却带着一丝颓废和娇气,云鹤听着极其入耳。
小梅抬起头,扶着护栏起身,摇摇晃晃的想走,他想睡觉,可恶的云鹤在那吵他,只能走开了。
“去哪儿?”云鹤也沙哑着嗓子,起身拉他,他还没听够那悦耳的声音呢,可是一个脚步轻浮,思绪混乱,视物都模糊的人被另一个人拉住,注定要倒下去,云鹤也没着力点,两人噗通倒地。
云鹤混乱之中还不忘要保护他的小懒猫,伸手抱住他,却不曾想小梅身体软得像棉花一样,连抱着都像一只小猫。
小梅用那毫无力气的手去推云鹤,“让开,我要起来。”
懒懒的声音,真好听。云鹤只顾着陶醉,不知为什么,就是特别喜欢这种感觉。
小梅挣扎不了,开始撒娇:“我要起来。”
“再待一会儿。”云鹤也跟着撒娇。
“走开呀,吵死了你。”
“我不吵,我亲你一下就不吵了。”他俯下身,就要去吻那张嫌弃他的嘴。小梅还是有气无力的推他:“才不要。你又想……”就算他醉了还是觉得那种事情不好意思说出口。
云鹤傻乎乎的呵呵笑,一副委屈的样子:“我没有想啊,我自己要这样做嘛。你知道我对你一向没什么抵抗力的。”
小梅自是用那没有一点力气的手去推云鹤,他身体软软的,云鹤的身体也软软的,他甚至都不清楚自己是不是有推过他,可是云鹤越来越近了,好像很凶恶的样子,他要不要提醒他一下?下意识中就将“等一下”几个字脱口而出。
云鹤停下,好奇的看着他。
小梅小心翼翼的征求意见:“你,温,温柔一点。”他扑闪着那亮晶晶的醉眼,茫然又担心,加上那红红的脸,谁见了不会温柔?云鹤笑得像朵花似的,慢慢吻上他的唇。
小梅虽不适应却也没有挣扎,云鹤慢慢深入,舌头灵活的撬开小梅牙关,滑了进去,小梅并不懂得如何回应,只是被动的配合着他,他呼吸困难便紧紧搂住云鹤让自己好受一些,云鹤本能的牵引着他,越来越深入,越来越大胆。
两人本已有七八分醉,身体也因酒精滚烫不已,如今肢体相碰,原本灼热的温度更如火上焦油,脑袋也异常混乱,无法正常思考,只知道有那么一个方式可以让自己发泄欲望,可以满足内心的悸动。
迷醉之中,便在这安静的夜里,情丝如火,爱欲交缠。
☆、(三十三)
似乎是一个美好的夜晚,睡得安稳,也无人打扰,就好像雨过天晴一般美好。小梅微微睁开朦胧的睡眼,精神可佳,可奇怪的是,他怎么全身有些酸软呢?
门外隐约传来雨墨的喊声:“公子,公子。”
公子,雨墨口里的公子不是……他猛然醒悟,转头去看,果然是云鹤。而他,竟然还枕在他的手臂上,顿时瞪大了眼睛,噌地坐起来,使劲敲打着自己脑袋,埋怨道:“醉了醉了,贺小梅,你真的是醉了。”你怎么能跟他睡到一起去呢?等等,他们真的只是睡在一起这么简单?他又转过头去看了看还闭着眼的云鹤,努力回想,他们喝酒了,然后好像是醉了,然后,什么都不记得了,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公子,该起床了,准备回去了。”雨墨的敲门声传来,小梅手忙脚乱的穿好外衣,从窗户逃了。
云鹤坐起身来,看着被小梅打开的窗户,笑得如同冬日的暖阳,随口回答雨墨:“知道了,就起。”
小梅东张西望,心惊胆战的观察四方敌情,他竟然跟云鹤睡在一起,千万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要不然他就是跳到21世纪的长江也洗不清了。四面观摩,小心翼翼踱着步子,还是被离歌笑和三娘发现。
“小梅,你鬼鬼祟祟干什么呢?”
“梅梅,你躲谁呢?”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小梅被吓了一跳,心都快跳出来,为什么偏偏要遇到他们?故作镇定的问好:“歌哥,三娘,早。”
“你更早。”三娘问:“这么早你不在房间去哪儿了?”
“对啊,你过来的那边不是王爷房间吗?”
小梅急忙摆摆手:“不是不是,绝对不是。我跟他水火不容,怎么可能友好相处呢?”
“真的?”三娘不信他。
“真的。”他心虚的答着:“那个,马上要启程了,我先去收拾了啊。”说完便跑,云鹤的声音大老远传了来:“贺小梅,你的东西不要了吗?”
小梅停住脚步,有种想杀人的冲动,这个死云鹤,非要让他难堪吗?
这边,云鹤同雨墨慢慢走近他们,云鹤把小梅的手袋递到他背后:“你今天早上落下的。”
三娘离歌笑两双眼睛只差把小梅看穿,柴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的,忍不住嚷起来:“娘娘腔,你们……”
小梅强忍下想死的冲动,转过身来。意料之中,歌哥他们是质问的眼神,云鹤幸灾乐祸的神情。他粗鲁的拿过自己的东西,用杀人的眼光盯着云鹤。云鹤还若无其事的向另外几人说道:“我们真的没事啊,别多想别多想。”
三娘也忍不住打趣他:“我怎么觉得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就算有银,我也想不起来了。”云鹤答得坦荡荡,小梅可是真想杀了他。
几人也没多说,只说马上要启程了,于是各自回去收拾东西。小梅还站在原地,杀人的目光没有停止过,云鹤根本不惧他,故意凑近他,调侃:“早知道你不会拒绝,我就不喝酒了嘛,我有没有什么失态的地方?嗯?”
小梅不知他是真想不起来还是故意的,他一想到自己在云鹤面前喝醉了,会有的种种后果他就恨不得把云鹤给杀了,可是又一想,云鹤为什么就一定会如他所想那般?反正,他就是乱得很。“去死吧你。”一把推开云鹤,径自走了。失不失态的关他什么事,他不也一样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几人收拾好,辞了镇长和县太爷启程回京,几乎所有的百姓都到城门口来送他们,还带着许多礼物和特产,他们一一谢过,让百姓们收回礼物,寒暄了好一阵才出得门,云鹤也弃车骑马,跟他们一路回去。
来时马不停蹄,却不曾发现,这一路风景奇好,山明水秀绿意盎然,几人慢慢行走,游走在这浩大的天地间。
小梅偶尔回头看看,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情绪。云鹤问:“怎么了?”他正经的关怀语气让小梅好一阵子没反应过来,还觉得暖暖的。
柴胡也看出小梅的沉默,问:“娘娘腔,你还舍不得?”
三娘接过话:“大块头,你懂什么?有些情绪是无法言语的。”
“俺柴胡可不像你们文绉绉的,俺就是舍不得,特别是贞娘做的菜……”
几人的思绪都在听到这个名字后有些凝固,“是啊,想贞娘了。”
离歌笑说道:“若不是她告诉我们周围埋了□□,我们真的就全部丧命于此了。现在想来,都觉得一切太不真实。”众人自是赞同,小梅还是沉默,平时他的话铁定最多,离歌笑又问:“小梅,怎么不说话,你的感想最多吧。”
小梅认真的点点头,婉婉说道:“我是在反省自己。这个世界有太多的事情是我们无法预料的,而我就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不是去救人而是去杀人。人们都说人心难测,不只是别人的心,自己的心也很难测,一不小心你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和贪恋。经过这件事,我才明白,不论什么时候都要认清自己的心,有时候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不要因为自己的贪恋把自己推进万丈深渊。”
“你明白就好,以后可不许再这么糊涂了。”离歌笑这话让小梅看到了一些师父的影子,乖乖答道:“歌哥,你放心吧。经过这次的教训,我绝对不会再犯。其实传说就是传说,根本不可能变成现实,这世上也没有什么蚩蛊。‘蚩’的意思也就是‘痴’,痴迷,当你对一件事情越痴迷,你的心就会越凌乱;蚩蛊之所以取名‘蚩蛊’,最重要的不在服药之人,而在研究之人,当你整日整日的在药堆里度过,药物就会慢慢侵入你的体内,刺激你的神经,让你思维减弱不辩是非,我想如果萧定明够聪明的话,这个才是他想要的真正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