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唤取归来同住

分卷阅读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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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末了,那黑衣人又道:“主人说,渔网已经撒下去了,断没有撤网的道理。况且已经开春,桃花一开,鱼儿便要吃食了,再等不得了。”

    方始影沉默了半晌,才道:“我知晓了。”

    那黑衣人朝她一拜,便要告退。

    方始影却拦下他,站起身来,神情恳切至极:“能否将这几只灯笼带给我母亲?”

    那黑衣人斜眤了那灯笼一眼,一边嘴角扬起,意味深长地又看了眼方始影,才慢悠悠道:“主子不久前已送了您母亲一盏琉璃灯,当时还欢喜着说,‘方姨定会喜欢’,小姐便不必费心了。”

    方始影静静地坐回椅上,不再说话了。

    待到周围人都散了,她才走出那院子,月明星稀,寒光照在石子路上。方始影走着,又瞧一眼院墙里过早开放的玉兰。

    粉白色花朵,似一盏盏仙灯,在月雾中随风微动。冰清玉洁、不染纤尘。

    她眸光清冷,暗道:教主,我便争个鱼死网破。但愿你为龙,矫游四方。

    顾枳实自昨夜狼狈离去,便一直待在虚阳城内吞云教开的古玩店内。

    他脑子里乱成一团,又觉得分外思念温曙耿。那什么破归阵,诡异至极,闹得二人不快,着实可恨。

    但温曙耿昨夜的沉默才叫他心痛万分。

    不可知的某处,也许还有人等候着他,他俩真心相爱。

    那顾枳实是什么?横刀夺爱的小人么?

    当时他离开,是觉得没有容身之处。极度的妒忌和尴尬涌上心头,弄得他举足无措。

    偏偏,又怪不得谁。温曙耿不记得了。

    顾枳实当然信任温曙耿绝不会欺骗他的感情,绝不会明知已有心仪之人还来与他缱绻深情。

    但他当时没有否认他也爱那个人!

    顾枳实嫉妒得眼都要滴血了。那人,那连个姓名都没有的人,是如何夺走了他的爱?令他在毫无记忆的时刻,也无法否认对他的爱。

    想到此处,顾枳实又觉心头一痛。他还不是一样,至今没有告诉温曙耿他的本名,甚至于床笫之间,温曙耿都是一声声唤他顾轶。

    但他确有私心。在明白了两人的心意之后,他渴望以顾轶这个身份跟他亲近。

    从前,他是顾枳实,心心念念的只有师父。

    现如今,他以顾轶这个身份与他相处,他尝得情爱,更知爱人。那人亲口承认,他也喜欢顾轶时,他有种新生的错觉。

    他不得不承认,听到他喊顾轶,这个由他自己取的名字时,他内心满溢着难以言喻的欢喜。

    但就眼前看来,他那种隐秘的感情似乎冥冥中正预示着,这场情爱始终似雾里看花,不甚明朗。

    正如顾轶这身份是不坦白的。而温曙耿真心爱的人,亦是扑朔迷离的。

    顾枳实颓然地饮下一壶酒。他本不胜酒力,满腔痛苦却要寻烈酒来浇灭。

    弟子上楼来瞧了他几次,却次次都被打发去再送壶酒来。

    弟子叹着气,踏上楼梯,提着酒欲劝上几句,却发现,窗户大敞,清风徐来,教主人早已不在了!

    将至夜半,温曙耿独坐在窗边,撑着一只手臂,随意把玩着桌上的镇纸。

    那镇纸入手冰凉,又重。他抚弄片刻,便又轻轻推开。

    李泓歌自是要回主宅。府中虽也热闹,温曙耿却兴致缺缺,早早地回房。

    一人守岁,算不得多么孤寂。只是原本该有一人相伴的,想想还是觉得遗憾。

    幸得他绝非那等幽怜自闭之人,尽管内心繁乱,面上也绝不漏半分,还提笔为府中下人写了几副春联。

    下人们欢喜至极,又殷勤地为他在门口贴上一联,红艳艳的,也衬得这独居之处热闹了几分。

    温曙耿最终还是露了笑颜,举杯道一句:“望来年天涯人俱好,岁岁……不似今朝。”

    灯盏近窗,似被风吹乱,陡地灯影乱摇。

    温曙耿放下酒杯,却是叹了口气,手指移向衣襟,取出了贴身携带的那枚玉佩——顾轶送的玉佩。

    他将那玉石紧紧握在手里,一忽儿推开了窗。

    庭院娴静若处子,无风亦无声。

    而下一瞬,一束火花遥遥地在天空中闪亮,伴随着“砰”的一声,刹那间敲响新岁之钟。

    一簇簇烟花色彩明丽,映在温曙耿眼里。清苦的柚子香气里不知何时掺进了一点沉醉的酒意,庭院里月色如水,照出烟花火气,欲语还休。

    顾轶背靠着那窗下墙壁,坐在地上,脸上红晕未散,眸中光亮粲然,陪他看天火绮丽。

    两人均是静默无言,却又都心知肚明。此时此刻,你我仍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场景想想有点凄惨,但是被我写出来就不虐了,莫名感觉还挺温馨hhh。应该是下一章的事了,小顾就要知道小温就是师父了。

    第44章

    方始影彻夜未眠,枯坐至天明。火盆里红炭仍烧着,在曦光中却显得不那么明彻了,不像在夜里,红得灼眼。

    方始影双目微阖,轻轻往椅背上靠了靠。若她只是个粗野女子便好了,不工于算计,猜不透人心,也就不会陷入此等境地了。

    她实在有些倦了。

    纵然是被逼,她也的确处处设伏,做尽了坏事,却又觉良心不安,日夜痛苦,于是又暗自露些马脚,漏些风声。

    只有想着亡羊补牢,为时不晚才得以支撑到现在。方始影以纤细的食指按向眉心,渐渐镇定下来,目光也变得冷淡,无论下场如何,合该她还债。

    门被轻扣了两声,有人低声道:“方长老,都准备好了。”

    用铁钳子拨了拨木炭,火星子迸出,映在她沉静的侧脸上。方始影道:“去吧。”

    这日到了傍晚天空便乌云密布,阴风阵阵。

    顾枳实边翻看账簿边听弟子回话。尽管他离开李宅,却放心不下温曙耿,照样派武艺高强的弟子轮流去保护温曙耿。

    “去了城外的村子?做什么?”

    弟子恭敬道:“跟着那李泓歌去查探一起失踪案。那村子里有八十名男子数月前失踪了。”

    顾枳实漫不经心道:“李泓歌好歹是矢日庄二公子,竟是这等蠢材么?自己料理不了,便叫耿耿去帮他。”

    弟子道:“温公子宅心仁厚,见了那村子里民不聊生的样子,却是真心难过。”

    顾枳实一顿,继而无奈地笑了下:“他就是那样的。”

    他说着便又觉十分思念那人。实在是不知如何是好了,他只能此前方始影说的那般,遍寻名医,瞧瞧有无治疗失忆的法子。

    或许等温曙耿彻底想起来,他二人才有坦诚相见的那日。

    风将账页吹得哗哗作响,顾枳实才发觉自己失神了许久,用手按住书页,他吩咐道:“便去查查吧,我不想他太费心。”

    那名弟子应了,又回去做事了。

    顾枳实继续翻着账簿,却始终听到布料摩擦的声音。习武之人耳力极佳,他听得心烦意乱,一回头,瞧见身后的弟子揉着衣角,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那弟子憋红了脸,手指却颤抖着,咬着牙摇头。

    顾枳实逼视着他:“你是要蓄意隐瞒?”

    那弟子后退几步,咚地一声跪到地上,瑟瑟发抖道:“教主,那村子那村子便是郑家村。”

    顾枳实略觉耳熟,却不知他何以如此大反应。“郑家村怎么?”

    那弟子将头死死磕到地上:“教主,那八十人,已经为您献祭了啊。结成归阵那八十人,便是出自郑家村!”

    顾枳实的心重重一跳,但他很快镇定下来,冷笑一声:“那八十人以手掌血为我献祭,如何身亡?莫非我吞云教,连手掌刺伤也不能治?”

    “教主,”那弟子冷汗涔涔,惊惧万分地抬头看他,“那天夜里,您不在教中,那八十人在阵盘前均暴毙而亡,心头血汩汩流出。”

    “几位长老商讨一夜,决定不告诉您这件事。木已成舟,您能寻回您的师父,长老们也就心安了。”

    顾枳实脑中轰然一响。他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勉强才能说出话:“一派胡言。我我根本没找回我师父。”

    那弟子字字诛心:“温公子,不就是您师父么?”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