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碧玉不肯走，就赖在病床头打听葛慎的事，好奇问：“我还是不懂，为什么那俩小鸭子看到葛慎骂就那么害怕后悔啊？”
她一提葛慎，段恩泓就忍不住回忆起在那个金碧辉煌，声色犬马的娱乐会所里，漂亮干净，毒舌骄傲，虽然在那环境里，却体面得让人尊敬的男人。
这一想，段恩泓觉得自己还有点想念那人的毒舌。他怕是有病了。
他眼神一暗，不悦道：“我哪知道。”
“你在那都工作了三个月了，怎么可能不知道。”
知道，当然是知道了。
葛慎把彩虹会所当家，认真负责地操心着会所里的每一个环节的运转，也真诚关心着每一名员工的生活和工作。他会叮嘱每个员工每个月体检，不要什么客人都接，也不要总是跟客人有私底下来往——也就是出台。
他甚至会帮员工挡下很多麻烦的客人。在彩虹会所，网上那些所谓的“钢丝球”的操作，是不存在的。
说是鸭子，却比一般的男模们体面尊严很多。
有些客人会将气撒在葛慎身上，葛慎都会温和得体地微笑着，不卑不亢地一一应对，处理好每个客人。
会来彩虹会所工作的男人们，很多是有自己的难言之隐的困境的。葛慎兢兢业业将彩虹会所打理得像一道温柔的避风港一样，而他自己就是挡雨遮阳的大伞，保护着会所里的男人们。
段恩泓还听见很多传言。据说葛慎当上店长前，彩虹会所业绩没这么好，风气也没现在这么干净，跟别的会所没两样，乱得很，私联出台，甚至有些在会所场合就直接硬来。
他爬到现在这个地位之后，才将纪律整顿起来。葛慎面对客人情商高，女人们都喜欢跟他来往，对着他的脸也很难生气。男人们也觉得他好看，对着他这张脸也很难忤逆。
“你说那俩小鸭子为什么看到他那么难受，自己也悔恨哭了。”段恩泓咬着任碧玉讨好上供的，削皮切丁的苹果，说道，“你犯错了，看见你妈比你还难过，你不哭吗？”
任碧玉双手合十枕在脸边，难过又花痴：“店长真是好棒的人。我好爱他，什么时候重新开业，我要去捧场。”
“……我不出钱。”
段恩泓又说道：“警察，还是党员，出入那场合，你什么时候去？我举报给咱们局驻扎的纪委同志，今年后备干部名额竞争对手就少一名了。”
任碧玉：“唉，还是你好。”
“我怎么好了？”段恩泓莫名其妙。
“我听队长在商量呢。伤筋动骨一百天，等你休息两个月后，能走但没那么灵活的时候总不能让你整天在局里看报喝茶吧？”任碧玉说道，“队长跟局长建议，到时候把你放到活轻松点的支队去帮个忙。反正不能丢咱们特警大队的脸。”
段恩泓“啊”了一声：“意思是，把我调去经警去呗？”
“你想得美，经警那么肥差闲活的地方，你去不是浪费了吗？你又不是领导子女。”任碧玉翻了个白眼，“扫黄组，扫黄组知道吗？”
“……啥？”
任碧玉敲敲床头柜：“扫黄组啦，敲个门，检查一下室内有没有脱衣服的交易啦，查身份证登记一下就好了啦。多轻松。”
“……”段恩泓呆了。
任碧玉在那喋喋不休：“不知道你是不是有机会再去彩虹会所扫黄呢。啊，那真是个好地方。女人的天堂。”
“……”最好别。
他怕见到葛慎。
也怕葛慎打他。
明天不更，后天更。
第5章 05
05
段恩泓休息了一个月便回去上班了。
同事们都说他傻大个不容易生病，连骨折都恢复得快一点。
段恩泓非常生气。可是如今一瘸一拐也没法跑去追人打，只能憋着那股气坐在局里先做做录口供的工作。
彩虹会所整顿了两周，比起之前的一周多了七天，还是葛慎自己主动申请延期的。他觉得有必要深度整顿一下——关于内部人员的思想培训。
他自认为对员工都尽心尽力了，也一直觉得自己的员工们是可爱的孩子们，虽然有些可能并没有那么乖巧，但都不会与突破人类的底线。
结果证明葛慎天真了。
他光照顾员工们的工作和健康了，没有顾及他们的思想。
于是葛慎上网买了一堆思想政治教育课本，把压箱底的《共/产/党宣言》和《毛选》都拿了出来，在会所的小会议室里，连开了五天思想政治课，外加一些相关法律法规知识，并且还要在重新开业第一天的下午进行考核，没及格的不允许上工，继续考。
手底下的小鸭子们怨声载道，纷纷发朋友圈吐槽“葛哥搞了党课”“葛哥果然名不虚传好党员”，被金主们看到后笑个不行，又纷纷转发，结果这一转发，发出圈了。
任碧玉一女特警平时除了工作出勤，就是逛微博聊八卦。她当时泡“刘一泓”的时候还加了几个看着漂亮又有钱的女客户的微信，于是，就在朋友圈里看见彩虹会所现在的情况了。
她当成乐子，去段恩泓家看他的时候，讲给他听：“诶我跟你说，段恩泓，你要是还在会所，保证是考试第一名！咱正经八百的党员同志啊！”
段恩泓紧缩眉心，不能理解：“啊？他在玩什么？”
任碧玉把跟女客户的聊天记录给段恩红看：“你看，小勋拍了视频来着，说是拿来复习，这葛慎讲思想政治课真的头头是道，比咱们党校老师还要逻辑严密。他到底是干什么的？当鸭头还是做政委？”
段恩泓也觉得奇怪，说来也是，会所里的人都只知道葛慎来会所之后的事情，他之前到底是做什么的大家一概不知。
只知道葛慎，20岁就进了会所打杂，在之前，是什么学历，在哪个学校读过书，老家在哪里，一概不知。
“不过据说葛慎是党员。”任碧玉又说。
段恩泓瞪大了眼：“什么？就他！”
任碧玉点点头：“啊……你在那地方卧底三个月都没听说过吗？哦，我这消息是另一个小姐姐告诉我的，她是彩虹会所大股东的侄女。知道的比你们这种底层员工多点。”
段恩泓哑口无言。
党员？葛慎？那个彩虹会所店长？鸭头？他20岁就进了彩虹会所，什么时候，哪来的资格入党的？
如果是真的，那葛慎想必是20岁以前就入党了，高中就是预备党员了，大学第一批转正党员才对。
这也……太离奇了吧？怎么听都仿佛是个优秀学霸的剧本？而且也没听说过葛慎读过大学啊。
“彩虹会所没有党支部，但是彩虹会所的大股东名下别的会所有，葛慎的党籍在那里的。”任碧玉又提供了然并卵的信息。
“……”段恩泓昏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看上去……是像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段恩泓低声，不甘愿地说道。
任碧玉点点头：“下个星期就能重新开业了，我好想去跟葛同志聊一聊马克思啊。”
段恩泓捂着头：“出门的时候把客厅的垃圾带下去。”
彩虹会所重新营业，对浮城的有钱寂寞女性们无疑是个好消息。对南城区公安局来说，也是一个振奋人心的事情。
自从马失前蹄之后，彩虹会所在南城区公安局黑名单上记下了一笔。按以往，彩虹会所是干什么的虽然大家都知道，但是处于灰色地带，既没有证据也没有真的非法营业，更没有真的在营业场所进行非法买卖，南城区公安局也给背后股东们一个面子，极少去查彩虹会所。
这次，既然收集到的失效情报是跟彩虹会所有关，就算他们真没有什么涉毒勾当，他们也得盯牢了。毕竟，可是有两名员工吸粉当场被抓。目前还在戒毒所待着呢。
这就是有劣迹的娱乐场所，他们必须牢牢盯紧了。
于是，他们平时每个月例行检查的名单里，多了彩虹会所的名字。
经过葛慎的不懈努力，和每两周一次的政治课教育，葛慎手底下的员工思想道德水平蹭蹭蹭往上涨。而之前一下子损失了四员大将，葛慎又重新招聘了四名男模回来，并且加了思想政治考核分的要求。
这次招回来的四名男模，虽然长相都不如刘一泓——葛慎自己喜好而言，但是身家背景都足够清白，也特别老实。其中两个还是附近大学本科毕业的，被就业形势所迫，外形条件可以，来试试看。
葛慎给他们开了比别的员工更高一点的底薪。
底下员工就不高兴了，问葛慎为什么。
葛慎指着思想道德考核分给他们看：“你们什么时候考试比他们分数高，我也给你们加工资。”
男模们抱头痛哭，这当鸭还得考政治！他们就是不爱读书才来当鸭的啊！
可是那俩大学生虽然是本科毕业，一点架子也没有，反而特别乖巧，遇到不懂的都不耻下问，因为长得乖巧，其中一个还戴眼镜一脸书生气，偏偏有姐姐们就好这口，业绩居然还不算差。
葛慎带的男模们千姿百态，什么风格都有，都有一口饭吃，不存在剧烈竞争的关系，也没有宫斗戏码的出现，倒还算和谐。
只不过，看来看去，总少了一个类型的。
嗯，刘一泓那类型的。正气凛然，大高个大警犬的模样。
不过想来应该不会再有警犬类型的男人加入彩虹会所了。再说了，刘一泓什么都不会，除了打套军体拳，会喝酒之外没别的本事。还不如那俩大学生会帮当妈妈的客户们辅导小孩数学英语呢。
段恩泓：“神经病啊？这是娱乐会所还是辅导班啊！”
刑警大队的一组组长笑呵呵：“他们现在思政这块搞得还真的不错，就是没有党支部，说不好党建比我们做的还好呢。”
段恩泓翻白眼：“莫名其妙。”
一组骨干冯锐意拍拍段恩泓的肩膀：“真的，你之前还不能出外勤没去所以不知道。上月我们例行检查，他们正好是下午培训完思政课，没客人预约的男模们居然在休息室里背马原你敢信？”
“我觉得再检查两三个月，就算了，都抓过俩了，总不至于再有毒贩子渗透进去了。而且葛慎管得很严，员工的包都要互相检查一遍才行。”一组廖组长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