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见手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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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登机之前,我尚且还是个弹尽粮绝,不得不投奔父辈的纨绔,等舱门再度开启的那刻,我就已经降格为丧家之犬了。

    把我拦下的,是我的小弟一号。

    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总归是带着几个保镖把守着我的必经之路,那眼神肆无忌惮地,从我裸露的手腕,一直扫到我的领口,仿佛鬣狗滑腻滚烫的带刺肉舌。我本来就有点晕机,恹糟糟的,于是拉低口罩,露出下巴,不太热情地瞥了他一眼。

    “谢伯父过世的事情,辜辜你也不要伤心过度,”他又来捏我的手腕,“瘦了,你家里乱七八糟的亲戚太多,先跟我回去住一阵儿。”

    他说得亲热,却透出几分讨人厌的势在必得,我正要撞开那几个拦路的保安,却猛然回过头去。

    “你说谁死了?”

    我有限的思维能力,像是一张残破的筛子,无论如何也无法把他话里的意思连词成句。

    他非常遗憾地告诉我,死者是我的父亲,谢家的掌舵者,谢氏集团数十年基业的奠基者,我的遮羞布,我的护身符,享年八十,无疾而终,事发突然,没有讣告,乃是人们口中的喜丧。

    我心想,放屁,这明明是暴亡。

    我家的旁支亲戚如逐臭的蝇虫,蜂拥而至,我爹那蹲了几十年号子的弟弟,虎目含泪,秉其遗志,手握谢氏实权。这权力的更迭发生在瞬息之间,等我弹尽粮绝地撤回来,我爹都凉了。

    而剩下的那点残羹冷炙,虽被慷慨地署了我的名,却被我叔父委托给了信托机构,还是随时会翻车的那种。

    一言以蔽之,我现在是落难凤凰不如鸡。

    小弟一号握着我的手腕,用他汗湿的指腹似有似无地摩挲我的皮肤。那手法我见过,轻慢非常,从前我们圈子里几个富二代胡闹的时候,他就是这么摸着人家少爷的腰线。

    他的眼神似笑非笑,似乎为我脑补了一出卖身葬父的色情戏码。

    我道:“滚。”

    “不跟着我,你还能跟着谁?你表哥?你猜你叔叔会不会弄死你?”他笑眯眯地道,“至少我还能把你当个少爷看,让你过上从前那种日子,只要你乖乖肯听话。”

    对不起,我听不懂人话,尤其不知好歹。

    我刚一转身,背后就腾起一阵风声。

    他带来的保镖居然一脚踢在我腿弯处,趁我吃痛,把我双手反制,硬生生从地上拖抱了起来。

    我去,强抢民男!

    这几个保镖西装革履的,没想到个个都是狠角色,领带一扯,结结实实地捆住我的手腕和膝弯,还有一条勒过我的双腮,一举封口。

    我唔唔叫了几声,愤怒至极,却依旧避免不了像是马蔺草捆的小粽子那样,被小弟一号抱了过去。

    这套旱地拔蘑菇的技俩不知演习了多少次,他只是递了个眼神,保镖便训练有素地把长大衣一脱,斜披在我身上。

    完蛋了,这下可真成了裹在箬叶里的白糯米了。

    更可怕的是,他还硬了,顶在我的大腿根上。

    要不是被捆住了手脚,我早就吐他身上了。

    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一次被强请去做客,非得做得客死他乡不可。

    我又是惊恐,又是恶心,压在脸上的西装外套蹭得我脸颊生疼,连唾液都浸湿了下颌。

    他揽着我的腿弯,还颠了颠,一手开始摩挲我的腰侧线,要不是人多眼杂,他能把我裤子扒了。

    太恶心了这个人。

    他抱着我这么个大活人,居然如入无人之境,走得飞快,我连叫都叫不出声,被颠得头晕眼花,只能听到他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想不到他精虫上脑到这个地步,还有余力给那颗色心供血。

    下一秒,他就带着我,轰地一声,撞人了。

    我眼前一黑,却意识到这是我最后的生路,挣扎着侧过头去,从西装垂落处的缝隙里往外看。

    那是一双属于年轻男孩子的,修直劲瘦的腿。

    对方似乎行色匆匆,被撞得微微一晃,便道:“抱歉,借过……是你?你怎么在这儿?”

    小弟一号道:“来接个人,脸嫩,现在被我弄得乱七八糟的,回头请你看看。”

    “啧。”对方对他这下流话不置可否,只是道,“你悠着点。我也有急事,回见,对了,你见到过谢辜吗?”

    小弟一号道:“谢辜?他不是早出国去了吗?”

    我看着那双腿微微一错,然后那个人,他就走了。

    他居然就这么走了。

    等等,傻逼弟弟,你回来啊!

    傻逼弟弟无愧傻逼之名,跑得比兔子还快。

    小弟一号春风得意地笑了一声,借着衣服的遮掩,捏住我手肘内侧的嫩肉,拧了半圈,力度大得像夹核桃的铁钳,我倒吸一口冷气,觉得自己快凄惨地碎裂开来了。

    “你指望他救你?”他道,“你得庆幸先来的是我,要是乙醇,碘伏,硝酸银他们,你可能就要被拖着出去了,谢家的小少爷,一朝跌落云端,你还不想看见这样的花边新闻吧?”

    我恨,我当初为什么要给自己的小弟取一堆消毒剂的诨名,现在可好,一个个都上赶着来治我,惨烈得宛如化工药剂分尸现场。

    我被他掐得皮肤都淤肿起来了,气得用手腕关节去撞他的腹部。

    他闷哼一声,显然是动了火气,拣了个僻静地儿,把我一把扔到了地上。

    “你给我听话。”

    我被摔得屁股疼,差点连生理泪水都飙出来了,蒙在头顶上的西装大衣滑到了胸前。

    他身体庞大的阴影,把我笼罩得结结实实。

    我警惕地瞪着他,他非常讨人厌地冷笑了一声,一边去挽袖子。

    他和善而从容不迫地伸过手来,扯开了我的衬衫领口。

    “我现在就把你办了。”他道。

    然后他就被人办了,一个精准的开瓢。

    一声脆响之后,我清晰地看到乌红色的血线从他的发间渗了出来,顺着前额淌到鼻梁骨上,仿佛应声绽开的瓜瓤。

    别误会,并没有天降英雄的戏份,这叫黑吃黑。

    下一秒,我就被人更加粗暴地从地上拖了起来,刚像小鸡崽那样扑腾了几下,又被甩到了肩上。

    来人是我的小弟二号。

    他一句废话也不留,只是斜乜一眼,带着保镖捞起我就走。

    我口中的领带松脱了,湿漉漉地缠在下颌上,小弟二号一边大步走,一边得意洋洋地来掐我的脸,被我厌恶地避开了。

    “嘿,你拿什么乔?当初骑在我头上作威作福,成天摆着小少爷的架子,现在呢?”

    我悄悄松了一口气。

    这位大概是逆袭复仇流的。

    我就说,世上不可能有那么多基佬。

    可惜依旧是个杂碎,大约走了三步,又被斜刺里一脚踹中了腿弯。

    我晕头转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转了几次手。不管什么时候抬眼,都只能看到黑压压的男人的肩膀,透着股沉闷而浑浊的汗味,我那几个 跟班也摸不到什么实权,带来的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角色,一波又一波的保镖相继翻车,甚至还有不明身份的黑社会团伙持械斗殴,跟葫芦娃救爷爷似的前仆后继。

    我一脸懵逼地躲在墙角,手腕上的领带都被扯松了,趁机贴着墙往外溜了一段儿,居然没人理我。

    在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名场面中,傻逼弟弟像一只路过的小黄鹂一样,站在人群外,和我对视了一眼。

    他一手拿着个急救箱,走到了我面前,如入无人之境。

    “辜哥,原来你在这儿。”他笑笑,非常亲热地把我抱进了怀里,“欢迎回来。”

    什么?他为什么能从混战中全须全尾地走过来?

    因为他报警了。

    傻逼弟弟大智若愚。

    他在报警之后,还顺手替我买了瓶红花油,大概是早就瞥见了我身上被勒出来的淤青。

    夏家公子被卷入恶性斗殴事件,谁敢不重视三分?据说连驻扎在附近的xx部队都调过来了,为了保证热心市民夏某的安全,重拳出击, 打击黑恶势力。他一手提着药箱,一手提着我,带着警察叔叔指认了斗殴现场,做完笔录,把我俩摘得一干二净,最终一路把我拎回了家。

    当然不是夏家所在的大院,而是他本人名下的一套房子,地方隐蔽,据说住满了不可言说的秘密。

    我也没觉出不对味来,还以为是替夏家避嫌,以免沾上我这家道中落的晦气,触我家新掌门人的霉头。

    他握着我的手腕,往我手肘上抹红花油,力度拿捏得非常精妙,还挺舒服的。

    我被搓得像干锅炒树菇那样又热又麻,淤肿处徐徐化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