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向抑郁宣战,与昼夜为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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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茂十一松开别鸣看着他,捡起了地上的钱包等物,假惺惺地问:“他没伤着你吧?”

    他笑得嘴角咧耳根,满脸都写着“夸我帅夸我帅夸我帅”,骄傲得尾巴都快忍不住冒出来了。

    ☆、第二十章如果没有我

    “你这几天都去哪里了?”别鸣接过茂十一递过来的钱包,装回口袋里,低着头,始终给人不在乎、没关系的心理错觉。

    茂十一很自然地把手搭到别鸣的肩膀上,推着他往前走,信口胡言:“我好歹也是名镇古今中外的浮春山风水师,每天找我去看风水、算阴阳的人多着呢。这次去的地方比较远,光在路上就耽误了一天。怎么,这么想知道我去哪里了,想我了?”

    装逼完了,不忘在别鸣肩膀上暗示性地拍了两下。

    别鸣表示不是很想搭理他。

    往前快走了两步,与茂十一拉开距离,别鸣心里还想着不知去向的狗蛋儿,以及放在象棋桌上的牛奶和橙子。茂十一忍不住背后嘲笑了被蒙在鼓里的别鸣两声,才强行拉着别鸣回家里。

    回到家刚打开门,就看到公文正西装笔挺地站在旁边,跟豪华酒店里的迎宾小哥哥一样。他双手捧着一张小小的便条,看见别鸣后,笑着双手送到了他眼前,礼数周到得有点过分。

    “是一个小男孩从门口塞进来的一张纸条,小灰猫刚从外面跑回来就被他抱走了。”

    墓碑没错了。

    说不定狗蛋儿就是嗅到了墓碑的味道,才会在大街上兴奋地跑来跑去。别鸣这么想着,目光有点呆滞地看着空而大的客厅,在玄关处换拖鞋,完全无视了茂十一在他身后说的为了庆祝自己归来出去吃大餐的提议。

    别鸣极小声地自言自语:“这箱牛奶怎么办呢”

    姜尔歌眼睁睁看着跟在别鸣身后出去的小灰猫,回来就换成了一个大男人。

    他面无表情地捏烂了手里的香蕉。

    别鸣把牛奶和橙子放在客厅里,恍恍惚惚地回了二楼房间。茂十一还想着今晚的大餐,便跟在他后面不远处也上了楼,然而别鸣却没有要把他请到房间里来的意思。或许别鸣根本就没想到会有人跟在他身后上二楼,他进了房间后一甩门,硬生生把茂十一逼停在了门外。

    茂十一的脸瞬间耷拉下来:“日狗了。”

    公文正:“噗嗤。”

    别鸣把床单、被子、枕巾之类的发泄情绪一般用力拽到地上,看着黑暗房间里一片狼藉的轮廓,他站着发呆发了好一会儿,才从柜子里找出新的床单和被罩。终于收拾停当,别鸣换好睡衣,任自己一头栽倒在床上。又是发呆了半晌,别鸣伸手摸到了自己的手机,本想看看时间,屏幕上却显示了好几个未接电话,微信也有消息。

    世间罕见之景。别鸣手机上收到新消息。

    看到“妈妈”两个字,别鸣心头一震。

    与跟父亲的关系相比,别鸣跟母亲的关系还算是说得过去,虽说见了面不至于跟仇家似的翻脸,但也绝不像正常家庭那样。两人之间唯一的交流,就是过年时的那句问候。

    像今天这样的微信,从来没有过,不过凡事总有第一次,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我十二月要结婚,来不来?来的话,我告诉你地点和时间。”

    “我不去。”

    十分简短的一个通知,不管怎么讲,都听不出里面包含了多少感情,仿佛这一条微信是身为母亲必须告知孩子的任务。但其实,别鸣一点儿也不想知道这个消息,一辈子不知道最好。为什么伤害他的人,为什么亲手让他变成如今这番模样的人,如今都活得好好的,而且都有了全新的,富有希望与生机的人生轨迹?

    为什么全世界只剩了我这么一个最孤单的人?

    如果没有我,这个世界就有多出一个房间被阳光照亮;如果没有我,一楼的住户就可以永远住在这里不再为了生存四处奔波;如果没有我,是不是就会有很多人因为不用面对我的奇怪和冷漠变得开心?

    所有的一切都索然无味,就像刚打开的可乐里,没有产生一个可以让人振奋的气泡。

    所以说啊,世界上一切有关感情的事情,都不应该发生在自己身上。别鸣把自己的手机扔出去,如果自己可以遗忘并且善于遗忘就好了,如果自己可以不动声色地离开这个世界,或者是说,自己从来不曾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就好了。

    所以说啊,这么多年自己与这个世界保持着疏远的关系是一个十分正确的选择。既然所有的事情都得不到一个圆满的解决,不如把这些悲伤的事情扼杀在摇篮里,能不要经历,就不要经历。千万不要经历。

    因为自己会受到伤害,因为自己的心会很疼。

    自己也曾向外界寻求帮助,初升高暑假里突如其来的告白,高中时候的姜尔歌、药物与香橙,还有不久前的茂十一与他半途而废的承诺。

    他一次次地寻求,然后外界给予他的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他就像是水中世界的初学者,遇上了一个十分残酷的教练,每当他用尽浑身力量让口鼻脱离水面,就会有更多的水流触手抓住他的手与脚、腰与腿,一次又一次,直到他筋疲力竭,直到他难过地想,就这么去吧。

    曾经有人给他以建议,说是当真正能与人建立心灵上的渡桥的时候,他身上的悲伤至少会有一半通过这个渡桥四散而去,这个时候,永久的快乐就会到来。他将不会再感到孤独,他将拥有正常的欢笑,也将拥有正常的哭泣。

    或许吧,也可能正因为如此,他承受不了了。

    当他失去的时候,当有人把这座渡桥摧毁地支离破碎的时候,那种打击实在太大。像是一直给予他安全感的房间里的黑暗,突然被惨白的、冰冷的光驱赶出去,空荡荡的,到处都是空荡荡的。

    丧失感、孤独感、恐惧感、无力感。

    不仅是害怕周围的物质世界,更是害怕自己的心会爱上了谁,真正依赖上了谁,会在自己陷入困境的时候理所当然地想起谁。可是到了最后,那个人却突如其来、毫无征兆、没有缘由地从我的世界中消失,从此无影无踪,再次剩下我孤孤单单一个人。为何给我希望,如果不曾见过希望这个东西,我会在黑暗里待得好好的。

    茂十一躺在沙发上。

    “行了,我是变回来了,可是我也进不去别叫唤的房间了。真是要死了,卧槽。”

    公文正安安静静地站在墙边,心如明镜,嘴似泥潭地问道:“茂先生,你有自己的房间,为什么要去别鸣先生的房间呢?”

    茂十一:“闭嘴。”

    “别鸣先生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帮我一起寻找段方简呢?”公文正看向二楼,然后默默地收回目光,习惯性地看向茶几上离自己最近的玻璃杯,“他答应过我的,他应该不会忘记吧,我想他应该会记得的。他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出来呢?”

    当一个人的潜意识里一直在想一件事情,无比渴求地想着一件事情的时候,他就会不知不觉间在自己的言语中、行为里多次提及这一件事。也就是现在网络上经常所说的,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茂十一把右腿搭在沙发背上,来回摇晃,看起来格外地潇洒不羁:“我也是真的很想吃一顿人间界的火锅啊,鱼啊,烧烤啊。我老哥说来到人间,最重要的事不是拿回第九条尾巴,最重要的目的不是为了成仙,而是为了吃与喝,为了自己的嘴巴。可是现在,不仅没找到拿回尾巴的头绪,连顿像样的饭都没吃过。我特地从浮春山来到这儿,究竟是为了什么鬼玩意儿?!”

    “我们今晚就安排一次火锅,这样我就有理由把别鸣先生从房间里喊出来了。”

    “那我们现在?”

    公文正一咧嘴,矜持地摩拳擦掌了起来:“我们群演经常会凑在一起吃火锅,那么茂先生,你刚到人间来,我又不能被众人看见,这样,我带你去超市买食材和底料,你负责付钱提回来,然后我们今晚,大吃特吃一顿。这次我就扮演海底捞的服务员,一定会让你们吃得十分过瘾。”

    茂十一对他的话一知半解,所以没有发表意见,不然言语里的破绽会让人显得没脑子。但是茂十一听出来了,跟公文正去超市,吃亏的是自己,既要付钱,又要费力,身边跟着的还不是自己喜欢的女朋友。

    真是让人头疼。

    公文正没有在超市随便选一袋火锅底料,而是在零散的调味品区让服务员按他的配料给他们专门配的,辣的与不辣的完全分开。回到家后也分煮了两个锅底。

    因为茂十一说,别鸣的胃不好。太脆弱的胃不能接受辣椒和太重的油腻,太刺激的味道会让他受不了。

    于是他们就煮了两个锅底。

    因为茂十一还说,我们不能为了一个人,而放弃两个人的口腹欲。

    公文正咬着嘴唇,矜持地忍着发自内心的笑。他认为茂十一说的对极了。

    两个大男人居然在厨房里做饭做得生龙活虎、乐不开支,虽然这里的住客听不见公文正的声音,也看不见他的人,但是不得不说,他们两个还是给这个十分冷清的“大家庭”带来了从未有过的生机与活力。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有了第二次,这种状态就会慢慢成为常态,会越来越好的。

    会越来越好的。

    当他们全都弄好,所有的新鲜食材盛放在盘子里摆到桌子上,公文正便穿过房间去叫别鸣下来吃饭。但是他失败了,茂十一讥笑他不会动脑筋,于是茂十一先为别鸣弄了一碗,热腾腾的,笑喷喷的,十分吸引人的,似乎是充满希望的。

    对于像公文正这样的撕掉小说走出来的人,以及像茂十一这样拥有法力、魔力、灵力等各种超能力的非人,都不会被别鸣反锁的房门当在外面。除非是他们不想进去,不然他们有一万种方法走进去把别鸣揪出来。

    但是茂十一不想,别鸣这样弱小的存在,需要被呵护,不应用暴力征服。

    别鸣沉浸在悲伤中,是公文正闯入了悲伤,是茂十一打破了悲伤。

    他没有像原来一样感觉到救赎和温暖,他只看到了无穷无尽的不可能、不现实、不长久。可是别鸣还是去了,他也隐约想念这样的味道,他很久没有吃过热乎乎的饭了,很久没有坐在餐桌上,跟别人吃过饭了。

    就当做最后一次吧。

    ☆、第二十一章为什么连死亡都如此痛苦

    别鸣从没想过有人在他身边这么久,还愿意继续与他成为好朋友的,更是没有想过有人愿意牺牲自己身侧唯一的,也是更亲密的关系来与他相处。简直是天方夜谭,不是吗?

    姜尔歌起身,往外看了一眼:“带你去个地方。”

    说着,便伸手,用自己的手心裹住了别鸣的手背。突如其来的温暖打得别鸣措手不及,他几乎下意识地把自己的手从姜尔歌的手心里抽了出来,紧接着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一只手悬虚地停在半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时间气氛尴尬无解。姜尔歌一笑,再次伸手紧紧地握住了别鸣的手。

    大概就是这个追逐的动作和坚定的眼神,让别鸣相信了姜尔歌如儿戏般的告白,也让他随着姜尔歌拉他的力气起身。眼睛看着他后脑和背部,脚步紧跟在其身后,像是自己漫无方向的人生里忽然多出了一条明确的,散发温暖和光亮的引路灯。

    别鸣没问姜尔歌要把他带到哪里去,不过在校园里能把他带到哪里去?而且这个路径带他去教学外的独立卫生间?

    或许在卫生间说话,比留在叽叽喳喳的教室和走廊里更安静?

    姜尔歌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别鸣的校服上,笑眯眯地让他在厕所门口等着。大冷天的,但凡是个怕冷的人,上个厕所都去他们教室楼层旁边的厕所去,独成一层小楼的厕所已经失去了万人的宠爱。

    姜尔歌一离开,厕所门前就剩了别鸣一个人。

    为什么会喜欢上别鸣呢,姜尔歌也说不好。从初中以来,不说向他表明心意的,但是明里暗里喜欢他的,课上课下专门来看他的,真是要多少有多少。于是他就开始想,这些人为什么喜欢自己呢?因为自己的外貌,因为自己的成绩,还是为了什么?

    似乎有的时候,“喜欢”两个字就是不能计较的。但有的时候,不计较又不行。

    给别鸣准备的惊喜就在厕所正对着的操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