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少年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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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当我说要不刺樱花的时候,你又意见很多的说只开春天不吉利。我看著你苦恼的用手机找花,找适合我的花,我笑说你拜死人都没有那么用心找花,你叫我那张嘴惦惦,并且说兄弟不怕死,只怕在乎ㄟ郎永远离开……

    下了车,我到了一个大楼前,这大楼是有名的政商名留住宅区,前头戒备森严。我刚出计程车就被好几个人注意,当我走到大门前有个人挡住我,问我找谁?做什么?我看见这裡的警卫配著电棍、呼叫器、穿著防弹衣一身的装备,几个人围上来,我对著其中一个朝我问话的人说出我要找的大楼住户大名,和可以代表我身份的话语,让那人可以回报给通讯人员。

    这时人员拿来了金属探测器,要请我配合他们要检查一下我身上有无危险物品,我让他们检查,最后在我的腰间探测器作响,通讯人员看我要我自己把东西掏出来,我笑笑的翻开是手机和钥匙,探测器ㄧ测的确是这声音,警卫又在寻了我几次确定没有问题,才停下。

    我看到大厅有人员过来,说那住户要见我,瞧了我一眼头压得低要我跟他后面走,领我到台前的电梯,他拿了电子卡,帮我消除锁起来的按键,按了楼层后跟我交错点了头,头也不回的离开,我看见他浅浅的笑,我的口袋被塞了东西。当电梯门关起来时,往上升,我心裡默默的说:「多谢你,达宽。」

    「先生,你看起来面熟内,要去作拍歹计喔?」来豪宅公寓前,坐在计程车上时的我被那车上的计程车司机笑话。他跟我攀谈,拿下头上的鸭舌帽,我笑笑的看著后照镜的他说:「螺赖巴,你哪裡捡来的车?」

    穿著计程车装扮的螺赖把见我问,笑著回我说:「番薯军中识塞几类卖二手车ㄟ军人,挖就改装几哩,卖看我只会蛤修欧都拜,以前挖偷牵规ㄟ轿车买没究……轻轻鬆鬆。阿桃,你弄好还没?」

    「好啊,来!这给你茂哥。」阿桃把我跟跟偷出南哥的枪给拆了,做了点加工让我可以不被金属探测器找到,但子弹就没办法好闯关。阿桃看著我将这些分解的部位放到身体衣物各处,看著我熟练的样子不免对我瞧说:「国外回来就是没同款。」

    「这尬黑没关係……」我笑笑的回阿桃,但反问他们说:「达宽……真的混的进去裡面?」

    「嘿卖小看,依这哩郎虽然隆隆,但就劳演戏。以前诈骗电话专门骗贵妇、富二代,对这种所在熟哩。」螺赖巴笑的转弯连按喇叭逼退车,我看他这少年仔连计程车司机在车道上霸道样貌也学得挺像的。

    「但系没子弹哩拿枪马没好啊?」阿桃看著我,对我刻意倒出枪内的子弹说,我笑笑的回答他说:「没关係不用…因为……」

    「后借「土豆」卖帮挖带,茂哥挖没尬意吃。」监狱裡我在跟打锣仔探监,四周都警察戒备,打锣仔在跟我抱怨上次我买花生给他的事情,他不爱吃花生,叫我留著自己吃,不要浪费钱买给他。他笑笑的说,我也笑笑的听。打锣仔问我外面阿桃他们好不好,但绝口不提自己在监狱裡头的事情。

    我想他有他的理由,而达宽塞的这包「土豆」,我想就是打锣仔不爱吃的花生,因为他想洗手不想在碰这会爆的花生头,所以塞给了跟他迂迴的我。

    电梯门开了,整层楼前走廊宽广且只有一层住人,我对著旁边的电铃轻轻的按了一下,却丝毫没有任何动静,而在后突然门就自动开了,我推了门进去,似乎想是早就知道只有我一个人来,玄关被好脱鞋,我脱了鞋子走上去,整个房间又大又宽,往裡头走客厅没人,我又往裡走去,最后推开了最裡面的门,一个落地玻璃收尽了这整个城市的夜景,一个穿著居家服的白髮老人正面对著我杵著拐杖,面目和蔼……和蔼到让我想做噁。

    「几年没见?」那老人问我。

    「二十几年。」我说

    「这几年还好吗?」他问伸手要我做,我没理他也没要跟他说话。他见我如此并没有停顿,自顾自的走向我说:「你的模样越来越像你父亲春骅,但这眼睛的神韵和脸型还是像你母亲。」他说完,突然笑了一下看著我继续说:「抱歉,想到你父亲跟你母亲两个在我背后私通,我就不免觉得,你会不会也跟他一样喜欢这种刺激感……譬如……像那部两个女人驶车奔向悬崖…走头无路……最后…奋力的…」

    听到这老头的废话,我举起了准备好的枪。对准他,我看著他,他见著我那把枪,似乎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不太可能逃过我这么近距离的射击,但他并没有胆怯我的枪指向他,而是默默的走到我对面的沙发椅坐了下来。

    这时我听到许多脚步声,门被打开,我转头看向是一群中年、青年人,道上气息很重一看就知道绝非善类,一群人看著指向那白髮老人的我,忍不住各个要掏出枪。

    「你们谁敢掏枪,我就毙了他。」我冷冷的说。

    一群人停了动作,但这老头听到后反而笑出一声,我往前靠枪只距离他几十公分,但这时这位老头眼神上来盯著我说:「我听说你跳到这圈子裡面只是想写篇论文?这让我想起你父亲那时候出来混也只为了我那一顿饭之恩。」

    「你论文都写了研究出什么呢?而研究了以后又可以做什么呢?许春茂,你是想拯救我旁边这群从少年仔渐渐变成走跳黑暗天ㄟ兄弟,还是…想知道你父亲到底走过了什么路?或则说像你父亲一样变卦,背著我爱上那不该爱的两个姐妹。」那老头对我说,我看著他,努力假装自己不是那么害怕,怕这个在枪面前却眼皮子都不眨一下,见过大风大浪的老人。

    「不跟我分享一下吗?说不定我听后马有你想知道的歹计?」老人放下拐杖在桌上,笑著跟我说,我一脚踢走他的拐杖,拐杖滚到旁边,一旁的小弟们又骚动,老头举手要他们安静。我瞪著这老人缓缓的说:「一九七零年代,保罗威利斯将以英国一所全男校的工人阶级学子为历,做出长达多年田野性的研究和访谈,完成二十世纪英国劳工阶级複製和工作类别选择的探讨,还有社会主义的矛盾层面……」

    我以这个基础去研究为何台湾对于不会读书、家境困难、与弱势者,对于自我的选择为何往往摆脱不了走入「少年仔」的选项?而却意外的发现在一九七零年代的英国劳动阶级的研究,却可以完全套用于台湾黑道的处境,不管室裡面劳工阶级或是如同少年仔在学校或街头胡闹和逞凶斗狠的「小子们」,基本却完全是少年仔的写照。

    当台湾的堂口和庄还是帮派等各个「大哥」的行径,成为这群少年仔模仿的对象之时,他们不只是有了归属感,也有著需要融入这群体的能力,也就是进入同侪之间与黑暗社会一角的认同感。而让他们快速的进入这个认同感的地方不是别处而是「学校」与「台湾社会」。

    当学校完全贬低「体力劳动」全盘以「脑力劳动」至上主义为主之时,当台湾社会完全将「想法」视为高价,却忘记「执行」实际的行动是同等重要之时,少年仔就不可能在走偏前获得认同。只变相肯定白领阶级与书卷文凭,而看不到另外一种多元价值的劳动力。如同这世界只看著见异性恋,却忽略了十五种不同的性向的价值。

    当这群会成为「少年仔」的人在学校脑力向上文化的风气下,无法受到肯定,他们将会转而找到自己可以被受肯定的源头,不能被老师肯定,我可以被我的兄弟肯定;无法被父母肯定,我可以被我「大哥」肯定。但是这并不表示书读不好或是只用体力劳动者都会步上这途,但有些人很努力的将这些人给蒙蔽与遮盖他们可以选择的这件事。

    巩固阶级,顶层阶级的人害怕所谓的同等与平等论。因为这会让他无法拥有与私有某样东西,当这些东西大家都拥有之时,或是共享,就代表顶层文化的崩坏与崩离。一直以来民主主义、共产都只是假议题,他只是被稍微模糊界线下的在封建制度中所延伸出来的「新封建制度」。

    想想当每个人都想当那丢垃圾的人,那谁要去收垃圾?而谁想去主动帮所有人收垃圾,那么为何我不如这些人明白他自己只能收垃圾。让他了解我们是有所差距与众不同,那么该如何让这些人甘于收垃圾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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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如老头你们这种富豪商人与政府订定的教育一样,这些教育保障的是你们可得利益的,例如让你们子女生活在国际环境,良好的教育学习空间,然后与一般人做出差异,让整个教育环境与文化呈现出,因为我会这些「早就为我准备好」的教育结构,而你无法知晓,故无论如何这就是你和我知间的差距……」

    「你们有何德何能去决定什么是有价值的?什么又是没有价值的?当学校与社会都在为某些人与众人划出差距之时,那些无法与众人在同一起跑线的人,凭什么得被否定自我的存在的意义?」

    「像是自杀吗?」老头说。

    「逼我杀你吗?」我回到。

    「许春茂,这个社会就是如此。」老人缓缓的起身慢慢的走过去捡起被我踢出去的拐杖,缓慢的走回来对我说:「阶级一直都在,歧视一直都在,就算是少年仔、黑社会或是混兄弟流氓也一直互相斗争。简单的说好了,我们存在的就是不断贬低人来获得优越感的畸形社会。」

    「我们这些在金字塔顶端的人可不否定这些,相反的我们需要这群人,因为他们受惠于我们生存,而我们则需要这样像他们这样的人,来让世人看见他们想追求与梦的生活。」

    「觉得你梦做的有点久,是该醒了。」我说。

    不悦的看著这老头,手指慢慢对著板机…压下点…压…

    突然一通电话响起,我和老头同时转头是外头的电话,一个穿黑西装的小弟跑去接,说了几声,随后挂下电话。男子快速的跑回来说:「大爷,警卫说外头有骚动,好像一个酒醉的女性在外头发酒疯,哭闹要进楼找负心汉谈判,他男朋友也在外闹,现在要叫警察……

    「警察……」老头听了那小弟说,看了看我手上的枪,摸了鬍子看著我说:「原来是这么回事啊。许春茂你真不愧是那女人跟你父亲的孩子,留著一手,把我跟你的后路一起断。」

    扮醉的女人是奈奈,酒不会疯,发酒疯都只是人来疯。而找来俊昭那个人来劝奈奈的话,最后某个人肯定会来……

    「那个…大爷,外头说有好几辆车来叫嚣?但好像是富伯那下面很会闹事的黑脸,不,我也不确定干你娘!他们不知道大爷住这裡吗!操机掰!」我看到一群人连忙跑了下去,老头子看了我,叹了口气说:「你知道自己这么做下场吗?许春茂。」

    「那你可以知道我这么做,你的下场吗?」我回到。

    「你真跟你父亲一样胆识过人,所以我才那么喜欢他。但又跟那女人一样算计心机,但我想问你许春茂……」

    为了一个「少年仔」这样做值得吗?

    「还年轻啊,做事衝动,怎么不想想就非他不可?我还以为同性恋在这道上没有女人的问题好弄多,没想到没了「女人」到是忘了这圈男人可比女人还多。明明千方百计跟他说过杀了你就可以保证他的安全,却笨到宁愿死也不干。而他好不容易保留下的你,却又来寻死……真的值得吗?许春茂。」

    「千方百计利用我想把他害死的不就是你吗!」我吼到。

    「怎么能这样说,许春茂。如果真说下去,我只是个在这事情中推了一把的人,但把那个叫「阿昂」拉下深渊的人,系哩嘎己啊。」

    我理智要失控了!我知道,因为这老人说的是事实。从头到尾把阿昂拖下水的人是我,讲虾米研究都是畜生!生为几ㄟ父母巄系黑道行走在暗暝中ㄟ挖,像浊水中那ㄟ花,所以唤做「春茂」。那个地方到底是什么样子,对于不断从黑道电影摸索著已故父母的我,透过同母异父的姐姐进入这世界的我,原本可以安静的来又悄悄的走。

    「茂仔……」为什么会对你出手?

    「茂仔……」我为什么那么想要你?

    「茂仔……」就算有其他人出现我也只想碰你。

    「…………」你说爱我时候,就像梦一样。

    那为了一个「少年仔」这样会不值得呢!

    「干!」我回过神,不知道为何将手机贴在耳朵,但眼前这老头柺杖就要朝我一甩,我开了枪,枪射偏了,但这老头也打歪,我握著手机的手被重重的打了一下,手机飞了出去,躺在地毯上,传出杂音……

    「干你娘!操你杯鸡掰!」我大吼一声,几名在房外待命的小弟又跑进来,每个枪对准我。却被这老头阻止,这老头也吼到:「不准开枪,你们打死他就中他下怀,这郎闹事就是为了来让警察逮到我房裡有尸体,挖不准挖这东区ㄟ建设有这种是发生。」

    射死这老头在自杀,不成功也能死在这老头房裡,当然最好的是射死这老头逃离这裡。但这个不在我选项裡,老头不会让我死在这裡,这公寓建设他投资的一个尸体,枪杀案,黑社会血拼,谁还会想住这种高级公寓?最烂就是把这他妈得像皇宫的公寓闹鬼闹成凶宅荒废!

    我露出笑脸,这下换成刚刚一派轻鬆的老头坂起脸。

    「你知道你爸妈怎么死的?」老头说。

    「你现在这做儿子的要跟他们选一样的路。」

    「喔,那不是更好吗?警察查案就会往这方向查母系?你这一生建立的形象就因为一个他妈的半徒闯入这底下爱上少年仔ㄟ同性恋毁了!放心我死哩加,ㄟ变成孤魂野鬼,生世诅咒哩投资大半ㄟ公寓!」

    「郎ㄟ忍耐系有限度ㄟ,许春茂。」我看见这老头紧握著那拐杖,恶狠狠的叮著我,然后我听到下方警铃响起,知道等警察上楼后一切就要结束。等这一切结束之后,阿昂后世郎,在齁我嘎你慢慢ㄟ齁失礼……

    「茂仔……」

    「恩?」我的手机传出了「他」的声音……

    只有一刹那,就一刹那刚好我推了那举枪的手,枪裡的子弹刷过他的脸旁,贯穿他的耳朵上边,血喷了出来。我不知自己哪来的勇气去抓阿昂开枪的手,就那一刻拼上生命也该伸手。我抱住阿昂,阿昂的血滴在我身上,他耳朵红成一片,他看著我,回不过神,我看见那打烂一边的耳朵,赶紧脱下上衣,不管裸著上身,压住耳朵帮阿昂止血。不管他是什么反应我拉著他就走,他手裡拿著枪还冒烟。我把他刚刚从超商买回来帮我包渣的绷带想办法止住血,让他去压住不让伤口鲜血继续流失。人就开上车。

    「哩没塞死!」

    「春茂……」

    「哩那ㄟ塞死!」

    「春茂……」

    「挖没同意…你那ㄟ塞死!干你娘为啥自杀!干干干!」

    「茂仔卖哭……」

    一把鼻涕眼泪的人很难看,但是我就是克制不了差点失去你的情绪爆发。我踩著油门手却离开方向盘,我在找菸盒,怎么都摸不到,然后不小心摇摆的车子偏离路道被人按喇叭。但我却很没品比了中指喊:「干林老师!逼啥小啦!」

    「菸……」阿昂掏出菸,往我嘴裡塞。耳朵绷带红成一片的他帮我点了菸,然后摸著哭泣的我,不断的抚摸我的头,但却什么话也不说。

    开到我朋友的医院,今天他那小医院休假,被我吵起来,拉上铁门看到我身后阿昂那烂掉的耳朵,整个人差点吐血!大骂说:你们搞屁啊,那么严重来啥家庭科,快去外科!一边唸我连紧急治疗的概念都没有一边善后,打电话叫救护车,沿途不断把我们俩臭骂一顿。阿昂被送进急诊,医生说要手术观察是否影响听力,问我说有没有家属可以签字,我犹豫的时候阿昂就自己跳下病床,一群护理师和医生吓一跳,他拉著我的手在那同意书上签上我的名字说:「挖同意哩签。」。

    才刚说完,人就被护理师给拖回去。

    手术顺利结束后,我看著耳朵被包起来的阿昂,人熟睡的打呼声,也让我放下心中那块大石头。而看著他脸旁被子弹划过的疤,我轻轻的摸著结痂处,感受阿昂那伤口粗糙的痕迹。

    几天后我打了通电话,说了阿昂的状况。电话裡头的人很快就来了,没有带他的女朋友,而当时火灾受伤的部分似乎已经无了大碍。阿昂的弟弟慌忙的看见我,对我点头,随后就急著问他哥在哪裡?我带他到阿昂病房外,跟他说了阿昂的病房,他人就快步走进去,我在门外透著小小的缝看见窗帘边的阿昂正在病床上发呆,见到他看见弟弟进来的神情,先是错愕,之后整个人弹了起来不知如何示好,我看见他弟弟抱住他,在哭腔中又带了点气愤的情绪,对著阿昂说:「驾多年哩那雅系驾固执!哩挖哥内!关哩黑道白道!谁巄母当动挖哥哥。」

    「哩讲贼刚没见笑。」阿昂笑著抱著多年没说过话的弟弟。我在病房外看见阿昂看著自己那位自豪弟弟的青涩,脸上的笑容,让我感觉到心暖,而转头又想起他要自杀时那个笑容,又忍不住心寒。

    而现在我站在这裡,拿著枪指著这个玩弄著无数兄弟命运的老头,包括我的父母、阿昂、还有我自己,我认为该做了断的不是别人,应当是我。

    「ㄟ许春茂,哩刚低我面对ㄟ这大楼内面?挖想应该系啦,我听著大爷ㄟ声,应盖就系依住ㄟ所仔这栋。等挖,茂仔……」

    「没死?那有可能!医院的纪录……」那老头睁大眼盯著我看,像是知道了什么,我不语只是拿著枪盯著我看。突然有一个小弟拿著电话闯了进来,对他们的大爷说:「大爷、大爷!外面ㄟ郎齁警察赶走,但有一人衝哩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