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亦可道:“你别理他,你继续说。”
还不让人吐槽了,哼。柴文扉用后槽牙把花生米当华阳,狠狠地嚼了几口。
“刚讲哪儿了?”买故事的小哥摸着下巴想了想,“哦,对,讲到大皇子到驿馆找舒弥意,第二天,舒弥意就悄然无息的走了。日子就继续在华阳和秦慕予蜜里调油中度过,眼看着就到了秦鹤鸣秦丞相回东都述职的日子了。”
秦丞相因为背井离乡,孤身一人在漠北,对家人甚是思念,便禀明了漠北王,想提前回东都述职,想着能绕道廪丘邑看看家人。好在漠北王通情达理,便应允了。
归家的秦丞相对这位才华横溢、博古通今,对事物见解独到又不落窠臼的小儿婿报以十二万分的满意,真是怎么看怎么喜欢。加上秦慕予又说想去东都玩,备不住孩子请求,又想和家人多相处一段时间的秦丞相便带着一家老小踏上了东都这条不归路。
朝廷里波谲云诡,参奏秦丞相通敌卖国,欲联合漠北王谋反。秦丞相不卑不亢、据理力争。
朝堂上心力交瘁,幸好回到家看到一家子整整齐齐、和和美美,倒也不觉得辛苦了。
“你去书房干嘛?”刚从外面回来的秦慕予正好碰到从书房出来的华阳。
华阳挥了挥手上拿着的书:“找本书来看看,我怕我再不加紧学习,下次联句作诗就又要输给你了。”
“你要怕输,我让让你呗。”秦慕予笑道,“这会儿倒怕输了,那你好好联句,别做其他事儿啊。”
“可是你喜欢我对你做其他事儿啊。”华阳凑在秦慕予耳边轻声道,吐出的气让秦慕予噌的就脸红了,“还经不起逗,你看,脸都烧熟啦。”
秦慕予摸摸烧红的脸;“去,一边去,让人看见了笑话。”
又过了几日,华阳和秦慕予在落梅阁听书听得正起劲,一个侍卫模样的人进来在华阳耳边说了几句话,华阳便急切的对秦慕予说道:“我有点事儿出去耽搁下,一会儿听完书你自己先回去啊。”
还没等秦慕予反应过来,他就急匆匆的快步走出去了,突然又回来在秦慕予唇上印了深深一吻,道:“注意安全。”
“哦?”秦慕予被他这一连串的动作弄的一脸懵,反应过来才发现刚刚在大庭广众下被人做了什么了不得的行为。他难为情到了极点,总觉得落梅阁的人都在看着他,羞愧到无地自容,实在是没有心思听书,于是便走了。
刚到走到东都秦府别院门口,就看到自家大门被侍卫层层围住,引得无数路人围观,他赶紧上前准备进去,却被侍卫挡在外面。
“我是秦府二公子。”他急道,“快让我进去,发生了什么事?”
侍卫官挥了挥手:“还没见过这样上赶着送死的,让他进去让他进去。”示意放行。
送死?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满心疑惑的走进别院,只见父亲、母亲、哥哥、嫂子都被带刀的侍卫围成圈,看押起来,其他侍卫在家里翻来翻去,就差掘地三尺了。
秦丞相痛心道:“慕予,你怎么回来了?为什么要回来?”侍卫进来时,秦慕予和华阳出门去了,他还在感谢苍天放过了他们家一丝血脉,没想到这孩子竟然自己回来了。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今儿跑了,迟早会抓回来。”领头的将军看着秦慕予一身文人酸腐,不屑道。
秦慕予淡淡道:“本就没想跑,一家人福祸同担。”走到家人中间,问道,“爹,出了什么事?”
秦游佾说:“朝廷说爹通敌卖国,勾结漠北王欲图谋反,为了堵住悠悠众口,正在搜证据。”
秦慕予皱眉:“爹一直教我们要忠君爱国,怎么可能通敌卖国?”
“哎……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都是朝廷里面的事儿。”秦游佾叹了口气说。
“一朝荣辱只在君王唇齿之间,所以我不愿意你们踏足官场。”秦鹤鸣摇头无奈道。
“找到了!”一个侍卫从书房拿出一封信,双手呈给将军。
将军问:“在哪儿找到的?”
侍卫保持弯腰低头的姿势回答:“书房的挂画后。”
“可谓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藏得这么严实,可让我们好找啊。秦丞相,你想不到吧,还是被我搜出来了。”将军拿着信得意道,“全部都带走,压入天牢。收兵。”
“是!”
天牢内,秦丞相与两个儿子关在一起,秦夫人和儿媳关在一起。
“爹,那封信是怎么回事?”秦游佾不相信自己爹会做出这样的事儿,他问道。
秦丞相也纳闷:“不知道,我从未做过这样的事儿。”
“如果有人特意放在哪儿,栽赃嫁祸的话,会是谁?”秦游佾从不认为自己父亲会做这样的事,那就是有人栽赃嫁祸,他数着手指头分析道,“家里的书房爹用的最多,但是也从来不设防,家里谁都可以进去,丫头、婆子、家丁、管家……都有可能去过,家里人这么多,还有平日的客人,这无异于大海捞针嘛。”越分析越找不到症结,他烦躁的一屁股坐在天牢的木板床上。
“爹的罪名是通敌卖国,勾结漠北王意欲谋反,紧接着以堵住悠悠众口为由搜查丞相府,而且还一矢中的,一来就搜到了,这明显是有人提前放在哪儿的。按照大哥的分析,家里平时除了我们进出爹的书房,剩下的就是打扫卫生的丫头了。我们自然是不会放这种东西的,能进书房的丫头又都是家生的,也不太可能。会客一般在客厅不会去书房。那……”秦慕予借着秦游佾分析道,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他猛然跪在地上,“爹,是我对不起秦家。”
☆、换来的故事
第三十五章换来的故事
“你这孩子,突然说什么呢,这关你什么事儿。有什么事儿先起来再说。”秦丞相被秦慕予这突然一跪,弄的一脸错愕,赶紧上前扶秦慕予起来。却隐约觉得这事儿和秦慕予脱不开关系。
他是知道的,秦慕予虽然是一介文人书生,可是看事情却很通透,虽然不处朝堂之中,却对朝廷的事儿有自己的看法。之前他奉诏前往漠北,他就提醒过他,皇帝赐诏意有所指,让他小心应对。他也听了儿子的劝,一直以来小心翼翼,不授人以柄,却不料躲不了这蓄意的栽赃陷害。
秦慕予直直的跪在地上,任秦丞相和秦游佾怎么拉扯,都不起来。
秦游佾劝到:“跪也要跪的有道理,你这莫名其妙一跪,搞得我和爹都是一头雾水的。”他这弟弟什么都好,就是一股子文人的执拗劲,决定了的事儿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前日,我出门回来,正好看到华阳从爹的书房出来,他说是去书房拿书看,我也就没起疑。今天我们在落梅阁听书,突然一个人进来跟他说了几句话,他就匆匆忙忙走了,说是有事儿要办。”秦慕予目不转睛的看着秦丞相和秦游佾,继续说道,“他不是东都人,在东都怎么可能会有什么事要办?”
秦游佾说:“那也不一定就是他呀。他做生意走南闯北的,有认识的人在东都也不奇怪。”
秦慕予摇摇头:“可是这时间太凑巧了,他才从书房出来没几天,就从书房搜出了信。而且他来家里的时间也很巧,正好爹奉诏去漠北没几个月,朝廷在明面上拿捏不到漠北的把柄,从爹这边下手也是可能的。”
秦丞相软语道:“你这孩子就是多心,万一不是你岂不是要为白白冤枉了他后悔自责死?”扶起秦慕予,“是非黑白,待明日上殿,自见分晓。”秦慕予刚刚分析的这一层他不是没想过,只是从这华阳平日的言谈举止中,实在是找不到任何差错可以让人怀疑,万一错怪了华阳,秦慕予心里指不定会怎么难受。
翌日,皇宫,御书房。
皇帝端坐在上,太子站在一旁,左右丞相、尚书、将军站另一旁。堂前跪着的,赫赫然是秦鹤鸣、秦游佾、秦慕予三人。
皇帝看下下跪三人,冷冷道:“秦鹤鸣,你可知罪?”
秦鹤鸣回答道:“臣,不知。”
“不知?呵!晔儿,念给他听。”皇帝将御桌上的信拿起,近身叶公公接过递给太子。
皇帝补充道:“捡重要的念。”
“是。”太子舒灵晔回答道。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是与他同床共枕、耳鬓厮磨的声音,这是哄他吃药温柔软语的声音,这是与他房内情趣玩笑的声音。秦慕予听到这个‘是’字,猛然抬头,熟悉的脸庞引入眼帘。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绝望的苦笑。
秦慕予的笑让舒灵晔的内心宛如被撕裂一般。应该说他想象过他会和秦慕予在什么样的情形下再次相见,他要怎么向他解释,每次的臆想都让他心痛到无以复加。可现在幻想发生在眼前,他却只想冲上去抱住他,狠狠的亲吻他,他只希望从一开始,他就只是单纯的认识他。
“……一朝还朝,忘丞相携军事布防图而归,以助孤王入主东都。他日必当与丞相共享江山。另特选孤王亲随五十人,随行保护,供丞相任意差遣。”被秦慕予的视线盯的几近崩溃的舒灵晔艰难的念完了书信内容,看到秦慕予不再看他,他才顿感自己衣服都已经湿透。
秦鹤鸣连叩三次:“圣上明鉴,臣未曾见过此信,微臣实属冤枉。”他心里明镜似的,但还是不死心的挣扎,他不怕死,但他不愿意自己的妻儿陪同一起赴死。
皇帝怒道:“冤枉?把信给他。仔细看看是不是你的笔迹?”
叶公公连忙将信拿给秦鹤鸣。
秦鹤鸣哑然,这字迹与自己的字迹如出一辙,连自己的偏好,把点写成斜斜的短横线都是一样的。
秦慕予大笑,嘲讽道:“哈哈哈!书上说指鹿为马,我还当只是一个故事,没想到今日竟能身临其境,草民多谢陛下赏赐。”
“大胆,圣驾面前岂容你这小儿放肆!”叶公公道。
面见皇帝,本应埋着头,弓着背跪着,而此刻的秦慕予却跪直了身躯,直直的注视着皇帝。秦鹤鸣见状拉了拉秦慕予的衣服,示意他不要莽撞。
秦慕予也不理秦鹤鸣的拉扯,依旧直视皇帝道:“爹,不用拉扯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依我看今日我秦氏满门是在劫难逃了。遇上这昏君,不若早日投胎,下一世换一个好王朝。”
“你大胆!”右丞相吼道。
秦慕予冷笑道:“我胆子大不大轮不到你来评论。”
秦丞相俯身贴地求情:“小儿无知,顶撞圣言,望圣上恕罪。”
糟糕,他这性子要遭。舒灵晔正欲上前,被身边的叶公公拉住了衣角,轻轻地摇了摇头。
秦慕予将自己的衣角从秦鹤鸣手里扯出,略微整理衣着继续说:“爹你也不用忙着拜,别人未必把你当一个人!当日一封诏书封您为漠北丞相,催您上任,他就没打算让您活着回来。或者说他根本就是打定主意让您强行舍生取义、客死异乡,好借题发挥。只可惜棋差一招,您兢兢业业小心谨慎,漠北王对您礼遇有加,他便借东都述职召您回都。刚有人参奏您谋反,转身就能在家里的犄角旮旯搜出谋反书信,此等拙劣的栽赃嫁祸连三岁小儿都不屑!真是辛苦了当今太子纡尊降贵、委曲求全。哼!为高位者,用如此肮脏下作的手段,背信弃义、卑鄙无耻到了极点,你也不怕腌臜了你的先祖,九泉之下你何不自挖双眼。”
看到秦游佾眼中鼓励的眼神,秦慕予继续铿锵有力道:“西面戎夷虎视眈眈尚不能力敌,还要去撩拨漠北。你不过是想在你有生之年完成统一大业,博史书清册上的一个美名。然而削漠北根本时机未到,你如此好大喜功是已经将祖训抛诸脑后了。漠北虽有意自立,尚且念及先祖恩情,不会大动干戈骚扰百姓。一旦被你逼急了,联合戎夷大军压境,必定势如破竹直取东都,就你身边这几个苗而不秀的银样镴枪头将军,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倒是游刃有余,真的阵前杀敌,能抵挡多久?何异于以卵击石。你视忠臣为无物,视祖训为空文,视百姓如草芥,当不配为帝。”
☆、换来的故事
第三十六章换来的故事
御书房内落针可闻,几位大臣都为自己捏了一把汗,怕今日听到的这番话迟早会成为自己下狱的□□。
舒灵晔百感交集。他知道的,在秦慕予谦谦君子、满腹经纶的文人皮囊下的他是倔强的、执拗的,偶尔与他谈论时事,总是鞭辟入里、见解独到。是的,他已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深深地喜欢上了他,满心满脑子都是他,他的低眉浅笑、他的嗔怪怒目、他的调皮可爱。他只想和他在廪丘邑安安稳稳的生活下去,在那儿,他是华阳,他是秦慕予,是一对神仙眷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