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如云,浮生若梦。其实云梦观原本并不叫这个名字,乃是先祖玄机子执掌昆仑之后,一日诗兴大发提笔在牌匾上刷刷改了几笔而落成。
此时云梦观里,现任掌教忘尘正端坐在蒲团之上为弟子们诵读讲解道经要义。陆雪臣进了大殿之后自寻了个门口的位置无声趺坐,闭目静听。
大约半个时辰后,众弟子散去,陆雪臣起身对上首整理道经的忘尘恭敬一揖。
“师尊。”
“嗯。”忘尘点了下头,面色平静。
二十年前,便是忘尘从山下将陆雪臣捡回了道观,贴身教养。忘尘俗姓陆,陆雪臣也便随了他的姓,起名单字“瑶”。对这位亦师亦长的师尊,除了敬重,更多的是感恩和亲切。所以没有外人在场,陆雪臣都是像对待生父一般用心侍候着师尊。
上前倒了一杯清茶双手奉上,听到师尊问他,“你这次下山可有什么收获?”
陆雪臣退后两步,在旁边的蒲团上盘膝坐下,垂眸道:“徒儿令师尊失望了。此次下山遇到一食魂蛇妖,虽降服了妖物,却并未救回那些被吞食的亡魂。”
“妖物何在?”
陆雪臣抿唇,“未曾带回山上······”
忘尘似乎并无诧异,淡声问:“除此之外呢?可还遇到什么人?”
陆雪臣微微怔了一下,师尊问道修仙多年,掐指便可知悉天下之事,能算到他此番的经历也不足为怪,稍作犹豫便道:“确实遇一人,身有灵赋,不惧妖邪,只是······此人天生不足,心有残缺。徒儿此次回来也是想向师尊请教,对此可有化解之法······”
忘尘问:“那人名姓八字是何?”
陆雪臣道:“姓占,单名一个嬴字,生于癸未年己卯月乙丑日亥时。”
忘尘闭目沉吟了一会儿,“你想救他?”
“是。”
“为何?”忘尘睁开眼,睿智明澈的眼底不掩审视,“你应知这个命数为何,我们问道修仙之人问的是天道,修得的缘法,可也不代表可以逆天改命,成不成且不说,其后果为师不言你也应该很清楚。”
陆雪臣低头不语。
“为师知道你这孩子素来有自己的想法,行事端方,为人雅正,然则心内并不拘于一泥,决定的事八头牛也拉不回来,既如此,你又何必来问为师的意见?”忘尘饮下一口清茶,缓声道:“为师好像从来没有告诉过你,当年为何要给你取名‘瑶’,罢了,一切不过是天定之数,是你的劫终究要你面对。”
陆雪臣抬头,目有不解。
忘尘叹息道:“若为师告诉你,此人便是你命定之人,你当如何?”
陆雪臣霍然一震,“命定之人?”
“若为师再告诉你,要护住此人,需得你交付性命,你又当如何?”
“徒儿······”
忘尘看似疲惫的摆了摆手,“去吧,如何抉择都由你自行做主,但记住,不论选择是什么,将来的结果都是你一人要承担的。”
“是······徒儿,谨记。”
陆雪臣是在三人落脚后的次日下晌才赶到,一身的风尘仆仆倒没掩盖了天生清冽的气质,依旧目不染尘,身姿笔挺,见到正在房中一脸惨白正给小蛇喂血的占嬴时,略一顿脚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陆雪臣解了剑,走上前去,淡声道:“你这样做是没用的,它已经失了内丹,喝再多的血也恢复不了人形。”
说到这,占嬴就来气。道士连个商量都不打就将颜清的内丹冲了水当大碗茶给他灌了下去,现在回想起来,胃里都是一阵抽搐。这厮居然还敢到他面前落井下石,幸灾乐祸!
眼见着皇子和师父他老人家端坐一旁,一副对道士深以为然的嘴脸,占嬴顿时气不打一处出,虎着脸怒瞪进门的陆雪臣:“老子人参鸡汤喝多了,就爱没事给自己放放血怎么了!怎么着?回了趟师门,又得了师长什么叮嘱,要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善幼斩草除根不成!”
这话吼的其实一点底气也没有,占嬴心知全仰仗陆雪臣一时大发善心才保住了颜清一条蛇命,自己这个时候对人没好脸色,实在是不厚道,也备不住惹恼了他,临时反悔再将小蛇拎回山上去受过,那可真是闲的蛋疼作了一把好死。
想到这儿,冷脸就绷不住了,连忙机警的一把捞起嘴角还沾着血沫的小蛇往怀里塞。
陆雪臣显然也被戳的不痛快了,抽冷子来了一句,“公子博学多才,阅遍群书,难道没听过农夫与蛇的故事吗?”
这是在讽刺他是那个缺心眼的农夫,一腔热诚最后却被毒蛇反咬一口?占嬴塞往怀里的手禁不住一顿,随即更使劲的往深处塞了塞,梗着脖子嚷道:“我、我乐意!你管的着么你!”
陆雪臣淡淡瞥了眼占嬴额头渗出的汗珠,了然道:“公子不热吗?”
现在虽已是秋天,门窗紧闭的屋子里也难免闷出些许燥热之感。占嬴仗着一身蚕丝宝衣不怕蛇咬,可密密实实的两层衣服裹下来,也悟出了一身燥汗,倒是很好的中和了因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色。
此时雪白的脸颊上一抹不自然的潮红,加上被戳穿心思略显窘迫的小表情,顿时看的一旁的皇子眼睛都直了。心里猫挠似得跳起来,拉起闲闲喝茶的钱坤和立在桌边的陆雪臣就往外推,“时辰不早了,既然陆道长也到了,那就赶紧各自休息,明早好上山!”
自从未央宫表露了心迹之后,占嬴防他就跟防狼似得,那叫一个水滴不漏,这一路上除了聚在一堆吃饭,绝不让他近身半步,好不容易到了客栈,简陋的小客栈刚好又只剩了两间客房,殿下心道,机会来了!
第20章 第 20 章
白鹭虽然早先一步到了镇上,却不知在忙什么,一直未见人影。三个人两间房,势必要有两个人挤一间房,殿下从小受的是高等教育,最是尊师重道,立马表示钱师傅老胳膊老腿路上辛苦自必不说,必须独居一室好生休憩。可占嬴打死不肯,坦荡荡的称自己要和那条死蛇一屋,粗粗算来也是两个人头,不由分说的将他赶去了钱师傅的房间。
今日好了,又来了姓陆的道士,四个人怎么着也得平分俩屋。照占兄弟与道士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架势,铁定是不能和谐的同睡一条大炕了。殿下见缝插针,主动为占兄弟排忧解难,留下来给占兄弟暖床。
占嬴眼疾手快的拽住腿脚慢一拍的陆雪臣,凤眼一瞪满脸猥琐的皇子殿下,“你还去那屋睡!”
“凭什么!”玄素不干了,自己都这么体贴的为他着想了,怎么还不知领情的赶他走?
想他堂堂一朝皇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多少人想要爬上他的床他都不屑一顾,偏偏到了占嬴这里,十几年如一日的拿热屁股贴冷炕,这让振臂一呼莫不屈膝伏从惯了的皇子殿下如何忍得?
占嬴很快就堵了他的嘴,“就凭你一身狐狸骚!骚气冲鼻,我怕熏坏了鼻子,彻夜难眠!”
“你、你······”
还没你出个所以然呢,就被利落的推了出去,“砰——”的一声,门板差点拍扁了殿下高挺的鼻子。
殿下犹不死心的在门外咋呼,拍的门板哐哐作响,“你别想这样就能把我甩开!我他妈这辈子还就认准你了!我告诉你,你不愿也没用,你迟早都是我玄素的!我等得起!”
“客官,别再拍了,咱们小店小门小户的,修个门也不容易,再拍下去就散架了······”楼下的伙计闻声匆匆赶来相劝。
被打断深情告白的三皇子心气一个不顺,娘炮瞬间彪汉附体,转手照准伙计拍了过去。
“去死!”
乒乒乓乓的一阵响动过后,门外彻底安静了。打完人泄完气的三皇子认命的去了隔壁,脚底板子踩得嗵嗵作响。
这厢俩人大眼瞪小眼,一阵默默无语。陆雪臣瞥了眼还被拽在手里的袖子,手臂微微一震便将占嬴的手甩开,神色古怪的朝里头走去。
青袍微撩,坐于桌前,陆雪臣取了桌上的筷子便准备填一填空荡了一整日的肚腹。
占嬴讪讪的跟着走了回来,越看道士别有深意的表情越是不自在,忍不住开口道:“那啥······他脑子有病,瞎咋呼的,你千万别信以为真!本公子顶天立地,可是清清白白的好男儿······”
陆雪臣匪夷所思的抬眼,星眸光华逼人,“公子不必与我解释。”
是啊!他干嘛急于跟道士解释,跟被捉奸现场的小媳妇似得,他才是脑子有病!
以前那是当道士喜欢男人,心里还各种鄙夷他,觉得自己特高尚纯洁。但自从鬼谷那晚之后,道士看他的眼神就跟看拦路的狗屎似得,避之不及,一切竟都成了自己异想天开,自我感觉良好。
见道士果然又是一副审视的表情,占嬴气呼呼道:“修道之人不是不食荤吗,这一桌子酒肉你也下得去嘴?”
陆雪臣泰然淡定的咬了一口烤饼,将筷子伸向了那盘灯影牛肉,面不改色道:“在下六根未净,只是寄养在师尊膝下的俗衣弟子,勿需恪守斋戒。”说着,便将那片纤薄晶莹的牛肉送入了口中,就着酥软的烤饼细细嚼咽。
占嬴瞠目结舌的张大嘴,好半晌儿才挤出一句,“我、我去洗澡!”然后心有戚戚焉的扭头去了屏风后头。
这世道真够邪行的,怎么好事全让他给占了?好命入得别人削尖了脑袋也挤不进去的昆仑高门,修得一身令人羡慕嫉妒恨的道术和风仪,还不用苦守斋戒,想干啥干啥,想吃啥吃啥。这跟当和尚还能娶妻生子有甚么两样?
简直比隔壁那位皇子都快意!
回想起那日在鬼谷外的草地上,两人身中y蛇之毒,虽然道士一开始三推五拒的圣人嘴脸,到最后还不是一样情迷的不能自己,喘的比自己都急,顺水推舟的就把自己的便宜给里外占了个彻底?
估计道士心里也恨,当时跟自己一块中毒的怎么不是个女的。
在水里扑腾了一阵,耳听到外面筷子落桌的声音,占嬴立马跳起身穿衣,将自己重新严严实实的裹了起来。
陆雪臣一路风尘仆仆,也是该洗漱一番方能就寝,便是又唤了客栈伙计进来,换了水,褪了衣简单的冲洗起来。
占嬴心里打鼓,有点后悔没过脑子就将道士留了下来。道士明明都这样明示暗示他自己是个正常的男人了,他还巴巴的拉着人家拼一条大炕,怎么看都像是蓄意勾引,叫道士鄙视小瞧了去。
心里烦躁着,眼睛不由的瞥向不远处的屏风,别看小店简陋,摆设倒是精致的可以,空荡荡的屋子里还真就这一竖屏风上档次,沾了水,被热气一熏,那本就半透明的屏纱立刻就显出真形来。眼瞅着模模糊糊的屏纱后面一道修长紧致的身影抬臂弯腰,浇的水声哗哗的,占嬴心底那条春意的小河也泛起了阵阵涟漪。
道士比他高半头,个子比他修长不说,最可恨的是身材也比他周正,许是经年习武,那穿起衣服来显瘦的身板,褪去清爽的布料,肩是肩,腰是腰,那日混沌中一眼,赫然发现道士白皙的胸膛也是肌肉隆起,屁股浑圆,大腿紧绷有力。此时看着那模糊却又真切的身影窸窸窣窣的晃动,占嬴的脑海里立马浮现出了一副血脉贲张的景色。
只可惜那日就差了那么一步,没能将道士完全扒光,只衣衫半解的隔着布料磨蹭了一顿,但也清晰的感受到了小腹那处鼓囊囊的一团,甚有重量。可以想象被那坚实火热的一根狠狠贯穿,该是多么的······
占嬴及时打住了不着边际的联想,暗自唾骂一声,翻身躺回床上。
也不知是不是体内的余毒还没有清除干净,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从来只爱大胸脯小蛮腰的自己,此刻对着一个男人的屁股竟然发起春来。
真是够了!
占嬴自觉自己没有做搅屎棍的潜质,也不愿被棍子搅,躺下之后将自己滚去床里侧,并顺手将小蛇从笼屉里提拎出来,捋的笔管条直摆在了床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