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请勿洞察

分卷阅读1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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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莱尔德背对他,被子盖得很严,身体过于僵直,一点也不放松。

    如果要回顾莱尔德至今的人生,可以说,只有他十岁以前的生活是正常的。列维自己的人生也不太正常,但他从未想过,还有别人也如此奇怪。

    列维熄灭手机屏幕,准备睡觉。就在意识刚刚昏沉下去时,他又被一声啜泣声惊醒。

    这一瞬间,他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那时他作为高中志愿者,在医院里为小孩子义务服务。他和莱尔德就是那时第一次遇见的。

    列维还能回忆起来,小时候的莱尔德经常因为医疗行为而昏睡,并且在醒来时无助地哭泣。那时,身为学生的列维比护士们更擅长安抚这个孩子。

    列维打开床头灯。橘色灯光下,隔壁床上的莱尔德蜷缩了起来,脑袋从枕头上移开,肩膀抖动着,声音像是嗓子像是被什么哽住了一样。

    列维坐过去,试着把莱尔德的身体扳过来,让他换成让气管顺畅些的姿势。

    与学生时代不同。长大之后,列维就变得不太擅长安慰人了,这么做会让他觉得肉麻。如果对方同为成年人,对方也会尴尬。

    但现在他顾不得这些,即使莱尔德会被弄醒,他也必须为其调整姿势,以免出现更严重的睡眠呼吸问题。

    莱尔德果然醒过来了。他的身体软绵绵的,一点也不能动弹,有点像睡瘫症,又似乎比睡瘫症持续得更久。

    “我只是做噩梦了……”莱尔德仍然不能动,脸上却努力做出轻松的表情,看起来十分扭曲。

    “我知道。这不是叫醒你了吗。”列维摩挲着他的胳膊,帮他从睡瘫中恢复,“你真奇怪,一般情况下,应该是我来对你说‘只是做噩梦’,而不是你自己说出来。”

    莱尔德笑了笑。他的身体逐渐恢复了,列维的掌心贴在他手臂上,能感觉到掌下的肌肉恢复了力气,不再那么瘫软了。

    列维帮他坐起来。被子滑下去之后,一件东西从莱尔德身上滚落下来,掉在床单上。

    是半包巧克力饼干。而且还是相当有年头的过期饼干。烂烂的包装敞开着,里面的饼干已经碎成了渣子,干燥得像沙土。

    一些残渣从包装里掉出来,洒在床上和莱尔德的衣服上。莱尔德看着它,愣了几秒,然后飞速把饼干扒拉到床下,又频频拍打衣服,抖落残渣。

    莱尔德的表情有点像是被吓到了。列维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只是饼干而已,它在莱尔德的被窝里,难道不是被他自己拿进去的吗。

    列维看了一眼脚下,被扫到地上的半包饼干不见了,大概是滚到了床下吧。

    “你还好吗?”列维轻轻按着莱尔德的肩。

    莱尔德终于停下动作。他身上和床单上的饼干残渣已经都消失了。

    他塌下肩膀,低着头,双手捂住脸。

    “没什么,没事了……”他的声音闷闷的,而且仍然有点发抖,“只是……刚才的梦真的很可怕……”

    列维说:“趁你还没忘,快给我讲讲。你这梦到底能有多可怕?我挺好奇的。”

    莱尔德摇头叹息:“你他妈……真是个安慰人的天才……”

    列维揉了一下莱尔德的头发。小时候他经常这么做,重逢后反而没有。此时,也不知怎么,他自然而然地就伸出了手。

    小时候的德莱尔德通常会尽力躲开,再嘟嘟囔囔地整理头发。现在莱尔德反而没有躲。

    列维想,看来那个梦实在是过于恐怖,都把他吓傻了。

    列维也没别的办法,只能用最俗气的安慰方式,把仍然缩着双肩的莱尔德轻轻揽进怀里。

    莱尔德有点僵硬,但没有表示抗拒。

    这时,列维突然想起来:“我记得你小时候很害怕肢体接触,多漂亮的护士都不能抱你。怎么,现在治好了?”

    莱尔德虚弱地笑了笑:“是啊,现在我不怕了……”

    他的身体沉重无力,脑袋靠在列维肩膀上,侧着头,双眼注视着窗外的一片黑暗。

    这是圣卡德市郊外的平凡的夜晚,午夜零点已过。

    这是设施封闭后第一千零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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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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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附录-

    以下内容,为莱尔德留在电脑里的信。

    在符合网站基础排版方式的前提下,文字均尽可能地保留了原文格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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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给杰里。

    其实不止杰里会看到这个吧?估计还有很多人都会看到。

    那就写给你们。

    前不久,我汇报过关于伊莲娜的事情,你们显然还不太满意。

    我不了解她的全部人生。你们问我她的父母身份,教育背景什么的,我确实不知道,在这些方面,我真的没有撒谎。

    但我必须承认,我确实隐瞒着一些东西。比如关于一些细节,关于她究竟在“谋划”什么之类的。

    我不能告诉你们。不是不愿意,是我不能。

    你们能理解其中差别吗?

    我记得第一岗哨的坐标,也见过其他学会成员的记忆,甚至借助我的身体,丹尼尔也完全回到了这个世界上。(“这个世界”其实是个不准确的用语,但为了便于理解,我就姑且这么说吧。)

    我报告了这些之后,杰里找我别别扭扭地谈话,反复打听我的记忆恢复得如何,暗示我应该把话题说得再透彻点。

    你们不仅想知道我在“那边”遇到了什么,还想知道丹尼尔和那个1822年的人所掌握的全部知识,想知道我在第一岗哨内部读到的每一个讯息,最好半个标点都不差……对吧?

    很可惜,还是那句话:我不能告诉你们。

    不能,不可以,否决,抵制,坚决防御,严守。

    但我可以告诉你们这些事有多重要。重要程度。严重程度。

    我可以告诉你们,站在你们的立场上,你们的思维角度上,你们有可能会失去什么。

    当然啦,在伊莲娜眼里看来,这些事可不是“失去”。

    伊莲娜对我说过一个比喻。现在我复述一下它,并且试着让你们理解。

    记住,这只是比喻。不是完全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