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可辱》by星渚
文案:
“他要什么?”皇帝听罢不可思议地又问了一遍
“那敌军主帅指名道姓要……要沈将军为质。”
皇帝大叫道:“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好事!难道是专门来替寡人解忧的不成?莫要耽搁!去天牢里把那煞星提了,速速与他!!!”
1美攻强受,骄纵飞扬的年下小侯爷攻x床下能打床上老实的温柔年上将军受,两人都用情至深粗箭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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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剧情与肉对半开,微博星渚zhu掉落番外
上卷·天为谁春
序 但使沈将军在此
大雪下了三日方停,白皑皑天地里万籁俱寂,鸟雀难觅。灌铅般低垂的浓云间泻下光束,流照在帝都城外荒郊,忽而照亮一片磅礴银甲。大军仿佛凭空出现,乌压压林立,连日光都为之胆寒。除却偶有战马烦躁地扬蹄喷鼻,他们几如兵俑一动不动。
猎猎大旗下,一人纵马出列,白马银鞍,金鞭拂雪。顾盼生辉,凌厉中原。
俨然是个话本里乐道的昂藏少年将军。
“雪霏霏,风凛凛,玉郎何处狂饮?醉时想得纵风流,罗帐香帷鸳寝。”白龙侯玉尘飞一面曼声吟咏,一面徐徐挽开弓,搭箭引满。他含笑道:“景朝皇帝这首诗好艳丽,他今日亦眠在哪处香帷里?”言罢松弦,霎时箭如流星赶月,疾射落帝都城上大旗。
“开战!”战鼓骤起,大军动如千山雪崩,汹涌向城下。
“是西幽!!!他们是哪里来的!如何一下子便到了都城下?”
“守军何在!”
“速速通报敌——”弯刀寒光一闪,一蓬鲜血炸开,景朝守军人头从城墙上滚落,正掉在玉尘飞的马前。他策马徐行,马蹄踏碎人头,虽在尸山血海中,亦如芳草花行。
“但使沈劲松在此,当不至如此不堪一击。”玉尘飞轻叹道。
十六个日夜,他麾下的荧惑军如洪雪般席卷大景北境,幽州陷,燕州陷,云州陷……直至刺入这早已病入膏肓的帝国心脏。
此时此刻,亦有多少景朝人一晌梦惊,不约而同地惶惶惊悔:“但使沈将军在此……”
第一章 雄为鸾,雌为和,世有合鸾儿
“他要什么?”景朝皇帝听罢不打摆子了,像只龟般从帘帷后敏捷地弹出头,不可思议地又问了一遍。
“那白龙侯指名道姓要……要沈将……罪臣沈劲松为质。”青公公颤着嗓子道。
皇帝拍着大腿叫道:“天底下怎么会有那么好的事!难道是专门来替寡人解忧的不成?寡人正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莫要耽搁,去天牢里把那煞星提了,速速与他!”一语罢又缩回了脑袋,向香帷里的美人笑嘻嘻道:“啄香,你莫怕,有寡人在,天塌不下来。”
这名唤啄香的宠妃花鬓玉容,朱砂点额,懒倚在矮榻前,指间夹着一杆细长的乌玉烟枪,犹在吞云吐雾,哪里有半点怕的样子。此时含笑凝睇着皇帝,眼里亦似烟雾缭绕,让人看不真切,“我怕都怕死了,三郎。”这美人的声音低哑,却原来是个男子。若仔细打量,亦能见这男子笑微微的眼角隐泛细纹——他并不算多年轻。
啄香在先帝年间便是宫中合鸾伶,至本朝龙宠不衰,是当今天子眼前第一得意人。
所谓合鸾伶,当分开拆解。传说中有妙音鸟,雄为鸾,雌为和,若雌雄同体,并是合鸾,歌声尤为悦耳。人亦如鸟,有雌雄同体者,音色既如女子般娇媚宛转,又兼男子激昂清亮。这合鸾儿百中无一,但有合鸾儿,十有八 九为伶人乐官,为王公贵族豢养。久而久之,合鸾伶便成了定式。
啄香的玉辇停在森严大狱前,他给侍儿搀扶着下了辇。吸多了“底也迦”,骨节欲酥,脚下像踩着云般站不稳。这便是先帝盛赞的“欢极娇无力”之态。暮寒天气,他穿着轻纱般的重重雪衣,外罩孔雀翠羽帔,一身流苏宝带明珰,如画壁飞天般风流轻转。
啄香低下头,见自己的金缕绣履给化雪后的市井污水所浸,他还未及发怒,身旁的侍儿小眉早已认命地簌簌跪倒,便是如此,也不敢出一声求饶。他冷哼一声,偏此时身后有人朗声道,“去给迦陵君掌路。”就见八个轿夫急跑来,错落分列地匍匐在地,如礼佛般前额贴地掌心在上——所谓掌路,竟真的是让啄香踩在人肉掌上,一步一步走进大理寺。
啄香挑眉回顾,正见丞相梅旧英也下了轿。
梅相白衣轻裘,翩翩如浊世公子,缓步而来,浑不在意污水脏了衣摆。
“相国真是折煞奴家。”
梅旧英笑道:“我有私心,素闻迦陵君有掌中仙之名,今日亦愿一睹为快。”
啄香但笑不语,却不再推辞,踩上那列肉掌。
那些家奴五体投地,不敢丝毫抬眼,但觉香风阵阵,软如春水的翠带滑过掌心,让人心头跟着痒痒。直等到香风散去了,才恍然贵人已然远逝。
当真是轻若无物。
“惊鸿宛转掌中身,果然名不虚传。”梅旧英叹道。他先行几步,先侯在大理寺门前,向啄香款款地伸手,要来搀他。啄香顿了顿,眼里笑意愈浓,将手搁了上去。
大理寺卿张治忙得焦头烂额,几宿没睡。这西幽人怎么想的不知道,白白地占了都城,也没别的动作,大概是上头在谈判,谈来谈去还是要钱要地。皇帝怎么想的倒是一目了然,他大怒,暴怒,在朝上喵喵大叫,把一干耽延军情(并且尚且幸存的)西北藩王和失职官员们抓回京,下饺子般扔进了牢,才不过几日,大理寺人满为患,沸反盈天。
饶是张治这几天门庭若市,听说梅相迦陵君携手而来,眼睛还是直了。
他暗道:苦也,奸臣妖妃怎么凑一块儿了?
埋怨归埋怨,还是麻利地起身,一溜儿小跑去殷切接驾,正赶上梅旧英和啄香携着手,说说笑笑着踏过朱槛。这二人人品不论,单看仪容,真如芝兰映玉树,直让庭院生光。张治点头哈腰地问了好,啄香和梅旧英也真没拿他当主人,自个儿熟门熟路地径往重刑司而去。
张治又在心头思量:果然是去看那位的!那位也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怎么尽给豺狼虎豹惦记着。
连他都隐隐生出恻然之意。
他二人屏退旁人,一路只往牢房深处行去。
梅旧英道:“迦陵君今日是来访故?”
啄香道:“恐怕与梅相访的是同一位故人。”
梅旧英道:“不错,今日再不看他,明日便见不到了。”
啄香笑道:“明日就要出塞和亲去了。他这样五大三粗的莽汉,有朝一日竟要去和亲,谁能想到呢?听说是那白龙侯钦点的,他倒是口味别致。”
梅旧英默默无言。
啄香道:“梅相可否不舍?”
梅旧英少顷方柔声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啄香道:“梅相是要成大事的人,岂能为儿女情长耽搁。”
啄香又自顾自道,“奴家便不同了,奴家当真不舍他。沈劲松的好——”他声音更轻,“梅相还没有尝过吧,若是尝过了,又岂能舍得。”啄香是合鸾伶,天生音色极清润婉媚,这几年抽“底也迦”抽坏了嗓子,却添了涩冷无情之意。
梅旧英沉声道:“你何苦折辱他。”梅旧英总是语带三分笑意,朝中人背地里骂他笑面虎。如今陡然不笑了,方觉出他的阴沉。
啄香幽幽道:“我恨他,凭什么他能建功立业,出将入相。”
梅旧英道:“这世间建功立业的男儿不胜枚举,迦陵君为何独对沈劲松青眼有加?”
啄香恨声道:“不错,这世上建功立业的男儿多的是,可他们又与我有什么关系。我是不男不女的合鸾儿,合鸾儿只配给人当解闷儿的笼中鸟,自古以来合鸾儿都是如此,我便也心平气和地唱着曲儿。可有一天,我突然知道,沈劲松,这世间一等一的伟男子,竟也是合鸾儿!凭什么——凭什么他能震响八荒,威曜四戎,我却只能苟且度日,雌伏人下,连人道都不能。”他凄然笑道:“我真是恨死他了,若不是他,我原也……原也认命的。”
梅旧英闻言半晌哑然,继而叹道:“迦陵君原来是自恨。可这本就是……生而不同。我与不鸣一道长大,不鸣虽非出身钟鸣鼎盛之家,但也算家境殷实,送他读书习武,与常人无异。而迦陵君……”
啄香怔怔道:“不错,我家是穷,从小把我卖给了梨园。我是合鸾儿,能卖个好价钱。”
梅旧英闻言面露不忍。
啄香忽然笑了,此时他们正走到一处鲸烛灯下,灯下他的笑容如艳鬼般惊心动魄。“我其实有什么不知足的呢,这世上有那么多的合鸾儿,他们到头来羡慕的还是我,我一想到有那么多人羡慕着我,我就好高兴。梅相,你知道么,十五年前那么冷的天,我甚至穿不起鞋,我现在还有根脚指因为那时给冻僵了。现在呢,现在我穿着那么好看的鞋子,鞋子脏了都能杀人。我好高兴,梅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