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然的爱情看上去脆弱至极,别人的一句话都摧毁,偏偏又因为简然自己的死心不改,一次次撑过来。
这段脆弱如纸的感情,真正的结束,是简然自己走不下去。
就像之前他觉得知道自己做得不对,但是依然觉得毫无办法,而这次更没有简煜书给他勇气和力量。
一直对虞世尧不吝展示柔软脆弱的简然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在他面前露出伤心的样子,现在只是很茫然,喃喃说:“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可是也真的很怕留在你身边,别逼我了,给我一点时间,求你了。”
虞世尧抓紧的手松了一下,再想抓住简然的的时候,就被一阵啼哭吵醒。
他还在困顿的梦境里,还没有睁眼,就顺手拍了拍怀里醒过来的儿子,小脸像是沾着露水的樱花瓣,看着又可怜又心疼,和他母亲一模一样。
距离他上一餐才过去半个小时,不是饿的,屁股蛋下面也是白白净净的,那就是纯粹睡了一会,要开始闹腾人。
这个孩子好像是要把之前在他母亲肚子里吃的那些别人不知道的苦都发泄出来,白天黑夜地哭着,还不让别人抱,像是知道自己母亲不要他了,还没有力气的手就捏着他父亲的衣服,把父亲的怀抱当成摇篮,怎么都不愿意离开。
虞世尧担心他受凉,只能在室内走,把虞家上下都走了遍,一停下来,他和他母亲像是虞世尧梦里梦外的两个冤家,轮番给虞世尧折磨。
“睡吧,睡一会再哭。”虞世尧用婴儿抽纸擦了一下儿子哭得红彤彤的小脸。
虞颂像是听懂了,眨着水润润雾蒙蒙的大眼睛和眼前这双漂亮的眼睛对视,眼里装着的泪珠滚下来。
虞世尧心肝都拿给这个软和的小东西化成了水了,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给简然发过去。
现在是九月二十七号,简然去学校也有半个多月,虞世尧也有两个月没有见过人——儿子都还是陈家交给他的。
简然可比虞世尧想的心狠多了,把这个小包袱给了虞世尧后就再也没有问过,好像真的不管他们父子俩一样。
倒是虞世尧每天被虞颂折磨的时候,会给简然发一些儿子可爱可怜的照片过去。
虞颂已经可以分辨亮光,看着父亲在发光的东西,眼睛转了一下,嘴巴里吐出一个小泡泡,自己玩了一会,在父亲稳稳当当的臂弯里又睡了过去。
虞世尧靠在起居室的沙发上,把手机扣在一边,低头亲了一下儿子支在半空中,白白胖胖的小手。
他被虞颂弄得也不太想睡,去书房忙活自己的正事——他这段时间在家里带孩子,也习惯在书房处理些公事。
有一次视频会议的时候,虞颂嫌弃这种枯燥的对话,不管不顾地大哭,虞世尧没来得及关自己这边的声音,去哄孩子回来后,对着视频里目瞪口呆的人说:“不好意思,儿子太小了,有些不适应。刚才说到了哪里了?老邱到你了是吧,继续。”
他无意向人炫耀自己当了父亲,上次向人炫耀简然,就引来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上次在简然家外袭击他的人,就只仲子峰找的人——他出来就看到了海市状元的新闻,集合了自己在少管所认识的一群人。
还在计划第二次怎么给简然教训的时候,就被虞世尧的人找到。
所以这件事也给虞世尧提了一个醒。
所以知道他有了儿子的人不算多,他也没有声张过,就连在日本的父母,他也只是通知了一声。
至于虞颂的母亲是谁,他的父母不关心,其他人更是不可能知道。
他答应了给简然时间,更不想不必要的人去打扰简然。
简然在新的环境,按部就班地继续着他的生活。
他比人家晚来学校,刚好错开了军训,没有耽误正经的课程。
大学里不缺怪人,但是简然报道之后就进了孙教授的实验室,这事让有些人心里都如鲠在和,大家都挺心高气傲,无形之中都看不起和排斥这个“关系户”。
而且简然也不爱理人,更不关心别人不喜欢他,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恶性循环,和他高中一样,每天在学校独来独往,除了一个之前认识的古俊,一个朋友都没有。
食堂,教室自习室实验室,晚上回自己的公寓,和他在海市上学一样,一点变化都没有。
他的家人希望他来大学能拓展一下人生,现在看并没有任何用。
他今天被古俊拉着去紫荆食堂吃饭,正低头挑着米饭,后颈苍白的皮肤和脊骨清晰突起,半长的头发随便绑着,几缕没有绑起来的头发随着他抬头落在尖脸上,听到古俊说国庆节的安排,露出后知后觉的表情。
古俊看他状态之外,说:“简然,你是不是太封闭了?科学怪人也不像你这样,要不要和我一起中物院看看,我叔叔在那里,他说可以带我们去看看他们那里超重环境模拟试验机。”
其实古俊的提议也不比简然待在实验室活泼到哪里去,简然也没有觉得自己封闭,顶多算孤僻,他对古俊说自己想一想。
国庆七天的长假,他也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回去看一看。
他答应了陈彦他们,要重新考虑自己的以后,以及和虞世尧的关系,最好能彻底从这段关系里走出来。
所有人都觉得简然和虞世尧不合适,也觉得简然在更开阔的世界,就能明白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好像只要离开虞世尧,简然就能恢复了理智。
简然也这么觉得,只要不见虞世尧,他就不会想有的没的,继续过自己了无趣味的生活,然后越来越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诶,今天晚上有个和外语系的联谊,你来不来?”古俊又突然把话题转到了现在。
简然摇头,古俊马上说:“去吧,要是晚了,你住我寝室也好,就在我们十号楼,怎么样?”
简然还是摇头:“我不感兴趣,也不认识人。”
社交在简然这里一直都是很没有必要的,他在意的就那么几样,虽然经营得都不怎样,也不想分出心力给其他。
古俊盯着他,最后叹气:“你怎么越来越闷,算了我也不去了,我和你一起把作业写了。”
他和简然是在奥赛集训班认识,有点单方面心心相惜的感觉。陪着简然在实验室待到了晚上十点半,他本来还想送简然回去,但是两个男生做有些奇怪。
古俊觉得可能是简然看上去太苍白羸弱了,又独来独往的,自己才会这么想要照顾他。
简然住在学校不远的地方,是一个环境不错的电梯公寓。
他从小就没有吃过苦,在物质上更没有短缺过,家庭环境给了他最大程度的自由,所以在某种方面来说,简然一直都是天真的,他有最理智聪明的大脑,还有最浪漫柔软的心脏。
回到公寓里,他就坐在沙发上看手机,联系他的人不多,消息也不多,大多数都是虞世尧发给他的。
陈彦把虞世尧拉黑了,但是简然又把人放了出来,每天回来就翻看虞世尧给他发的消息。
虞世尧刚刚又给他发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是虞颂白白软软的小脸,刚刚哭过,眼角还带着泪花,小手半张想要去抓什么一样。
虞颂好像又长大了一点。
简然把照片放大看了看,有点想不明白,虞世尧天天给他发虞颂的照片,是想让他舍不得虞颂,还是舍不得他?
那为什么不发他自己的照片过来?
他们像是和平离婚的夫妻,唯一的话题就是虞颂这个共同财产。
虞世尧尽职尽责地当着自己的单亲父亲,准时准点给简然更新照片,又像是在像简然说自己在哪里,又在做什么。
简然每天看这些照片,心里那些复杂的感情不单单只是因为虞颂。
他想了想,开始浏览回去的机票。
在国庆假期开始的第一天,简然回到了海市,在机场直接打车去了虞家。
虞世尧不在家——他在来的时候,就问过虞颂的月嫂。
这里的佣工都认识他,默不作声领着他去了虞颂的房间,守在房间的ica马上抬起头,看到简然马上“呜呜”来蹭他的裤腿。
像一坨白奶油的虞颂就瘫在婴儿床上,又黑又大的眼睛滴溜溜地转。
听月嫂说,他特别聪明,也只喜欢虞世尧,别人都像是不屑哭给他们听,只折磨虞世尧一个人。
“我可以抱一下他吗?”
月嫂不了解具体情况,当简然是虞家的小辈————虞世尧平时都不会让无关的人靠近这个金贵的小少爷,便抱虞颂抱起来,说:“你弟弟特别乖,只要虞先生不在,谁都可以抱。”
简然听到这个称呼有点想要笑,嘴角又提不起来,小心翼翼伸手接过虞颂软乎乎的小身体。
他肯定不记得简然,简然都没有抱过他。
之前在简然刚刚准备爱他的时候,就总是出现变故,他被简然畸形的身体孕育,因为简然种种顾虑和害怕,又被他抛下,现在简然生疏抱着虞颂,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酸涩。
简然看着小小一只的虞颂,似乎又很多话想说,又似乎没有,他自己本来就还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如此纯白柔软的小生命。
简然和虞颂大眼对大眼看着,最后叹了一口气:“猪崽。”
不知道是不是觉得他的声音耳熟,虞颂突然笑了一下,薄薄娇嫩的小嘴咧开,嫩嫩地“呀”了一声。
虞世尧还在公司的时候,接到家里的电话,马上就开车赶了过来。
不过简然已经走了。
只有心情很好在床上吃手的虞颂,月嫂说:“小简抱着他睡了一会,小简一走他就醒了。”
虞世尧眉心皱着,觉得哪里不对劲。
简然怎么这么巧赶着他不在家的时候过来?
虞世尧把儿子抱起来,手指碾着从他身上找到一根细长的头发,“怎么不把你妈留下来?就知道对着我哭。”虞世尧把儿子的脸捏成金鱼嘴。
虞颂马上嚎啕大哭。
虞世尧不慌不忙抱着儿子,拿出手机给简然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