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宿星令

分卷阅读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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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下想求苍生喜乐,平生安稳。

    说到一半声音梗住,他急促地抽起一口气才让自己接着说了下去。林间雾气寒凉,冷到让人抑制不住的想要发颤。

    “……我还想问问大人过去的事情,想告诉大人何为喜乐哀苦,望你们不要因此相互辜负。”

    他说时手紧攥着袖口,向来明亮的眸子里蒙上一层阴翳。

    何辰泽一时不敢与他对视,生硬地将头别过去。半晌才再度开了口,声音同样喑哑。

    “那好,我给你讲。”

    何辰泽将视线放远,投在枝叶间的鸟雀上。他将双手拢入袖中,思索半刻缓缓开口。

    “他名唤张月鹿,位于朱雀南列。”

    他抬头看天,伸手给禹桓指出张月鹿大致的星列位置。

    “如果他现在还活着,你今夜或许能看见他。”

    “是少见的吉昌星。”

    禹桓跟着接上一句,何辰泽听后点头。

    “对,他掌管人间喜乐。”声音微顿,带上来些许自嘲。

    “我就不行了,我在青龙之列,斗杀首位,凶煞的很。”

    “那次地府动乱,魑魅魍魉逃往人间天界,四圣就派我去平息。”

    何辰泽似乎陷入回忆,半晌没再开口,禹桓静静等着他,脚侧有灰绿蚱蜢伏于草间。

    “我当时杀的尽兴,屠了百只千只,连眼睫都滴着血。”

    “那时听说朱雀那边有个暖潭,我便想去那清洗一下。”

    “你遇见了他?”

    “嗯。”何辰泽说到此时连眉目都温柔几分,垂眼看着禹桓颈间石片。

    “当再从水中探出来时,就看见他了。”

    “是只驻足于潭边的那只白鹿,从头至尾无一丝杂毛,连鹿角都是白绒的。见到我这副模样都吓傻在那。”

    “我当时还挺得意,觉得这才该是斗神的姿态,被众人所惧怕所敬畏。”

    “后来才知道,那水潭是他的。平日里宝贵的紧,那日被我这一身血污染的彻彻底底。”

    “至于当时他为何定在原地看我,现在想来应该是直接气傻在那了。”

    “同时也才明白……斗神,不一定是非要被人惧怕被敬畏才称得上是斗神”

    他揉着自己头发,笑的有些难为情。

    禹桓从未见过何辰泽如此鲜活的神情,不敢出言半句,连呼吸都唯恐惊扰。

    当初在天界的时候要是有什么突发事件四圣都是派何辰泽去解决,一般都不是什么好差事,所以这人每次回来总带着些伤。

    张月鹿的暖潭恰巧对疗伤有奇效,何辰泽向来无赖,次次回来都直奔他那,一来二往也便熟悉起来。

    “后来他说看我每次都这么多伤看的心烦,就直接把暖潭送我了。”

    其实哪是心烦,分明是不忍看,又拧不过四圣,只好尽己所能去帮自己一些。

    何辰泽心知肚明,所以他应的干脆,作为回礼赠给他一片山林。

    那山林在人间,远离喧嚣。

    张月鹿很喜欢,所以最后的他也选择在那里安魂。

    想到这里何辰泽心中就疼的连呼吸都无法维持,草草地将故事接尾。

    脚掌在地上转动半圈,碾碎层层枯叶。

    “其余的下次再讲。”

    “之后去哪?”

    禹桓还有些没回过神来:“清伶村,马车差不多半个月的路程。”

    “走吧。”

    何辰泽拍了拍马鞍,一跃而上,双手持缰用力一抖,等禹桓反应过来时已经行出了好远。

    禹桓紧接着跟上去,两人先前驻足之处还留有他们的足迹,枯叶被他们弄散,露出树根。

    树根龙蟠虬结,探入软泥钻碎岩砾,延伸至百里地下,同黄泉相接。

    阎罗殿罕见的有了些生气,施原幸窝在梁无乾长椅上看他翻着名册。

    这人指甲泛青,捻动书页时更显惨白。

    梁无乾手上骨节嶙峋,血管经脉清晰可见,施原幸偷偷伸出手把自己的同他比较后,越发觉得这人确实该属于地府。

    那人用食指一行一行划着,最后在其中一页的尾部停驻。

    他思索一会,用双手将书阖上,转过头盯着施原幸看。

    这个人虽然正常表情都是冷漠到甚至是严峻的地步,但施原幸觉得这次可能不太一样。

    “你其实不必知道,你们对此都无能为力。”

    确凿的陈述语气,八个字劈头盖脸砸到施原幸脸上。

    施原幸有些焦虑地啃着自己的手指甲,还是选择开口:“但是我们需要知道。”

    对方的长眉不出所料地皱起来,显然对施原幸的回答不满意,但也没把书册放回去,只是随手搁在桌子上。

    他坐到长椅的另一头,双腿交叠,手搭膝上,手指一下一下点着自己的腿骨。

    “我很久以前见过你。”

    施原幸耳朵抽动一下,脸上不动声色,不懂梁无乾突然这么说的意图。

    他手握住盘起来的脚腕,将自己双腿往后一拽,离着对方远了些。

    梁无乾见他这副模样也不与他计较,起身站在施原幸几步远的地方,一枚枚缓缓地将领口盘扣解开。

    右方领口顺势而落,虚虚搭在他肘间。

    施原幸被他的动作唬的指爪冒出,在对方绸缎的椅背上勾开好几个口子,脑子里走马灯一般想着自己是不是与这尊大佛有过什么过节。

    其实要是对方带着笑或者怒这样走过来都好,偏偏这个人脸上一片平淡毫无表情,看的人直发毛。

    梁无乾每往前走一步施原幸就往后挪一下,等梁无乾最后一步迈到自己面前时,施原幸直接动作干脆利索地翻到长椅后面,只探出半个头看着他,还顺带撞翻一众书册。

    梁无乾指了指自己的肩膀,嗓音清冽,清晰和缓地对着施原幸说:

    “你咬的。”

    由于说的太过波澜不惊,导致施原幸开始怀疑这人是不是现编出来讹自己的。

    施原幸也确实看到梁无乾肩上的深色印记,两处深色和一排细小暗点。

    他用舌头舔了一圈自己的牙,觉得确实像是自己的牙印。

    施原幸在觉得像是自己的牙印后,趴在椅背瞅了梁无乾半天,之后下定什么决心似得从后面出来走了出来。

    他凑过去研究了一会梁无乾身上的疤,对方也任随他,没什么不耐的神色。

    他试探地看着对方,梁无乾没懂他意思,回看施原幸等他下文。

    突然感到右肩一痛,梁无乾不悦地扭头看过去,不出所料地看见那只臭狐狸在疤痕的旁边又啃了一口。

    何辰泽曾用肆意妄为胆大包天八字来评价他,现在想来是真的形容十分恰当了。

    转眼施原幸就发现自己又被对方施法拎到半空中,可怜巴巴地悬着,发现梁无乾肩膀牙印渗血皱着眉头双臂交叠阴沉地望向自己。

    施原幸不好意思地挠着后脑勺对梁无乾笑了笑,做着苍白无力的辩解。

    “这样简单明了,简单明了嘛”

    对方冷冷地盯着他半晌,最终决定大发慈悲的把他放下来。

    于是施原幸又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四脚朝天。

    “信了?”

    “信信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