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宿星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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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禹桓本能地开始挣扎,双手扣住何辰泽手腕想将他扯离。只可惜挣扎半天对方也纹丝不动,脸渐渐充血变红,眼泪都被逼出来。

    扑通一声整个人被何辰泽丢回了床上,对方神情冷漠地站在床边,看着禹桓狼狈地捂着脖子蜷成一团,连呛咳都已做不到,只能缩在那里一下一下的抽气。

    最后意识迷蒙中感到肩膀被人掰过去,舌尖被放了一个冰凉的片状物,从舌尖凉意一路蔓延至喉咙,胸腔,再由胸腔淌至四肢,周身痛苦酸疼一瞬间涤荡殆尽。

    禹桓茫然地睁开眼睛,看见了何辰泽,那人一腿支起,另一条腿歪在支起的腿下,居高临下看着自己。

    “我确实能治。”何辰泽将自己的手腕内部转向禹桓,向着他摇了摇,那里缺了一片鳞,有些微微渗血。

    “但我要报酬。”。

    “什么报酬?”

    “你是奉常,通鬼灵明占卜,我要让你帮我找几个东西。”

    “至于你给世人的理由,就道是通过祈神让他们得救,需要还愿。”

    这话何辰泽自己当然不会说,还多亏了当初的那个道士,教了几句可以糊弄人的瞎话。

    禹桓撑床起来,重重跪在何辰泽面前,双膝陷进棉被,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他冲着何辰泽行了一个君臣之礼,一字一顿:“愿肝脑涂地。”

    之后两人自然是演了一出大戏,瘟疫蔓延的很快,整个城池的人几乎都染了疾,百姓人民寻医问药无数又奔走无门,最后只能寄希望于鬼神,烧香拜佛奔走在祠堂庙宇的人不计其数。

    再到后来连宫中皇室贵胄也着了病,这才终于轮到禹桓头上。

    先前何辰泽还特意叮嘱,一定要假借推脱一下,说祈求仙神不易,只能尽力而为。禹桓说的时候还格外恳切,真的不能再真。

    过后他便独身去了人家寺庙,寺庙自然是何辰泽定的址,皇上听后还特地花了大价钱重新修缮,令禹桓持香过去祈拜。

    何辰泽当时就盘腿坐在人家寺庙的屋顶上,看见扶期凭空出现在寺庙门口。那孩子身披赤色锦鲤鳞样的薄纱,赤脚踩在地上,前后左右张望了一下,抬头看见上面的何辰泽。

    即刻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气地皱成一团,伸出莲藕般的胳膊遥遥指着他,声音尖尖脆脆的。

    “我就猜又是你!!”

    何辰泽乐呵呵地盘着腿冲他挥挥手。

    “这可是大善事,念在你前几天帮我的份上,就便宜你了。”

    之后便脚底抹油,溜的飞快,从另一个方向一跃而下,对方被他气的牙疼,绕着找了一圈也没抓到人。

    这说是好事也倒是个好事,可这之后一但烧香祈拜的人多了,负担自然就大,何辰泽讨厌麻烦,就一贯推给这人。

    何辰泽从寺里离开后就直奔城郊水源,蹲在旁边搅动半天水后才万般不情愿地撇一撇嘴。

    继而盘身为蛟,尾部用力一甩击在一块利石上落下一星半点的小鳞片下来,龇牙咧嘴心疼半天后才将落下的鳞片扫进水里。

    何辰泽变回来后揉了揉脚踝,那里有几处剐蹭的伤口,他看了一眼,认为并不怎么影响视听,这才眯着眼睛点了点头,勉强接受。

    近处有山林,他闲来无事就进到山中村落里去了。村巷里有人晾的衣物没收,何辰泽不小心撞上去,淋满一头水。

    皱着眉头擦干净脸,头发依旧是湿漉漉的,就在这停滞的短短几秒内,他听到屋内人的声音。

    有老妪病痛的呻吟,有孩童挣扎的啼哭,还有妻子忙乱失手打落的瓷盘和丈夫的咒骂。

    何辰泽想了想,抽出一条白绸锦缎蒙住了眼,转身过去叩响了门扉。他早就听说过人间疾苦,生老病死。但从未亲眼见过,所以相比用悲悯来形容,倒不如说是好奇。

    想起当时给禹桓讲的那一长段吓他的话,那是从古书上生搬下来的,他们这些老神仙可没那个悲天悯人的情怀,会特地下来关心民生问题

    掰着手指头数,这一群星君里面知道人间疾苦为何的也就了了几位,鬼金羊算一个,张月鹿也是一个。

    唯一的印象就是禹桓初染瘟疫眼睑低垂蜷在那里一副没有精神的模样,何辰泽挠了挠头,觉得也没传言讲的多么严重。

    门应声而开,开门的是个青年,面色不善,想来应该是没有骂完就被自己扫了兴致。

    何辰泽直接无视他,背着手就跨过门槛进屋,这屋内挂满了各式各样杂乱的棉布绸缎,他还需要低着头弓着腰走。

    刚刚踏入里屋,腐烂的气息就扑面而来,何辰泽被这味道吓住,往后退了半步。

    那是一种生肉腐臭生蝇散出的腥味,被困在不透风的空间里时间太久,还有着霉湿的黏腻。吸入鼻腔里都是窒息的粘稠,再一路粘黏入肺,抑制不住地令人想要干呕。

    肩膀被重重的拍了一下,或许这一下用锤来形容更加合适,何辰泽不悦地回头看向身后怒气冲天的壮年,不温不火地开口。

    “我是郎中。”

    “郎中?”

    身后男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何辰泽的手就被本来倚在床边的女人握住了,对方扑通一声重重跪在地上,把何辰泽拽的一歪。

    对方声音凄厉尖锐,手上的骨头和茧子也让自己的胳膊不舒服,所以何辰泽只好赶紧连声应着。

    身后那人似乎不悦,但也只是自己闷声嘟哝几句,气呼呼地转身回到院里。

    女人领着何辰泽走到床边,诚惶诚恐地忙拖了把椅子让他坐下,那椅子破旧,上面还不知道沾着什么东西,白色的一团。

    何辰泽抽抽嘴角,表示自己站着就挺好。自己触手可及处是一个尚在襁褓的孩子,迷迷糊糊睡着,满脸脏兮兮的泪痕。

    何辰泽将孩子抱过来,将手深入裹他的被单试探对方身体的温度,烧的比之前禹桓严重的多。

    孩子被何辰泽的手冰到,又难受地哭起来,肉肉的小手从襁褓里伸出,在空中一下一下没有力气的舞着。

    ☆、第九章

    何辰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哭声震到,差点把孩子摔下去。那孩子双手舞动一会,不经意间扫过何辰泽垂下的一小缕鬓角,就紧紧攥在手里了。

    他攥在手里后也不哭了,吧嗒几下小嘴又迷迷糊糊的睡过去。小孩子手劲还不小,何辰泽抽动两下没抽出来,就任凭对方抓着。

    他伸出手轻捏着孩子的脸,余光瞥见自己被他攥住的头发,内心五味杂陈。

    “有剪刀吗?”

    “有、有……”

    女人跌跌撞撞地将一把生锈的钝口剪刀递过来,何辰泽握着空剪几下,把被握在孩子手里的那缕长发干脆利索地剪了下来。

    他将孩子放下,将剪下的头发从孩子手里抽出来,把两头打结,系在孩子手上。

    “让他带着吧,当护身符。”

    话刚一出口就自觉不对,一个不知姓甚名谁的郎中,凭什么无缘无故就剪下一绺头发系人孩子身上?

    于是何辰泽就胡诌,神叨叨地开始编故事。

    “在下祖辈学医,自小服用草药灵物,所以发肤也有些许药效。我这里有几副药,是医这种病的。”

    何辰泽上下摸索半天,从怀里掏出一袋前几日买的牛皮纸的糖山楂来,赶紧偷偷摸摸地施法暗中碾碎了后递给对方,装模作样地叮嘱了几句就三步并作两步出门了。

    何辰泽走后旁屋有老妪撑拐而入,闷喘一声接着一声,用力似要把血都咳出来。她坐到幼童身边抚抚他的额角:“是天佑啊……”

    刚才每个人他都看过了,老妪和妻妇染病已久,应是再救不回来。但他内心其实也并无波动,生老病死在世间本是常态,他不愿插手。

    之后又因嫌这村中到处疫疾混乱不堪,所以他在城郊山林里寻了处湖泊便一头栽进去,睡的天黑地。等他悠悠闲闲地再次睁眼后,竟然一晃数年。疫情早清理干净,该修复的修复该刷洗的刷洗,当他再踏入城中时已经与最初没什么两样了。

    心中有些惊叹这人间的复原能力,天灾也好神罚也好,只要还有人活着,终究能将所有一一找回来。

    那是不是他只要也还活着,也终究能把那人找回来?

    何辰泽左手捻着一支花,这花是他从湖底发现的,想来并非俗物,就折来准备给那人当个礼物。

    吓唬完也总得给个甜枣吃,别把人家孩子吓怕,以后万一见到自己战战兢兢的可就不好了。

    但总不能干巴巴地送人朵花,又不是什么黄花大姑娘,到时候搞不好两人都被对方恶心的起一身鸡皮疙瘩。

    黄花大姑娘……何辰泽脑子里浮出禹桓那副温文尔雅的书生模样,觉得用黄豆芽公子来比喻倒是挺符合他。

    “公子可是要一把趁手的兵器?”

    何辰泽无所事事晃荡一个白天,终于跟面前这个膀大腰圆的铸剑师看对眼了。

    看对方这模样——

    何辰泽托着下巴赞许地点了点头,剑应该铸的很好很结实。

    “不要现成的,给我新铸一把剑。”

    “长剑短剑?”

    长剑短剑?长剑佩起来倒是好看威风,可就是沉,沉的能生生把人压矮几寸。

    “短剑。”还是算了吧,别到时候送人一把剑对方连挥都挥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