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痴人多厚福

分卷阅读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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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宗韶进正厅,看每一处。这里是宗韶的家,有宗韶所有的记忆。当然那记忆里更多的也许是简意。

    简意因为安小姐的缘故,对陶挚特别愧疚。陶挚知道,简意不会跟宗韶走到一起,哪怕宗韶想重拾旧情,简意也决计逃避。喝多了酒的简意对陶挚保证:你放心,我决不招惹王爷,我得做个人,不能不是东西。

    过正殿,后面是宗韶的卧房,那里面有大大的床,有琴,陶挚站在庭院里,没有走进门去。卧房里有他们最美好的记忆,也有伤心别离。

    宗韶进去了,好一会儿没有出来。

    他会邀请自己看那幅画吗?

    陶挚站立太久,久到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站在那里,他只有挪开步,自己在院子里走,书房、画楼、玉缘楼、跑马场……

    陶挚拿起弓箭,在这里宗韶教他平生第一次拿起弓,宗韶不在府中的时候,他每天在这里练,乐此不疲,因为他想给宗韶看,我能射中靶心——

    陶挚向靶心射去。

    他好久没射箭了,竟然偏了一些,便再射,再射。

    遥遥传来琴曲。

    是宗韶在抚琴。

    是玉泉山那日的琴曲!

    陶挚放下箭,向卧房走回去。

    心一点点的碎,整个人都空了。

    在中断处,宗韶停滞了一下,便接着弹下去。

    陶挚满眼泪,止不住的泪,他什么曲子也听不见了,他蹲下来,抱头痛哭,希望自己从没来过这世上。从没遇到过宗韶。

    那样他的一生会怎样的?

    他在陶宅生活得也很好,跟着简伯伯,现在也很安然,不,他会找事做的,会到母亲身边,然后因为母亲的事被杀了,那也很好。

    曲子弹完了,他也没听见。那也很好。

    宗韶就是弹给他听的吧。弹完了,两清了,再不欠他。

    陶挚泪眼看着这院落、轩榭亭台。他曾画过这里呢,第一次来的时候。那时候他以为找到了家,满怀欣喜的画,宗韶是他在世上最亲的亲人,没有人能领会这情感,除了他自己。

    可是现在宗韶不想再做他的亲人了,那日说着离别,宗韶也弹不下去的曲子,今日终于弹了,他们的情了结了。

    陶挚溟濛看着眼前的家,他失去了,只剩一幅幼稚的画。那画在他的包裹里,跟父亲雕刻的木偶在一起——在宗韶的卧房里!

    他去梁国时怕泥人碎了,只带走两个木偶,其余都在宗韶卧室床边的橱柜里!

    他得把父亲留给自己的偶人带走。

    他失去了宗韶,他得有父亲的记忆。

    陶挚抹去泪,坚强地站起,慢慢走回卧房。他希望这时候宗韶已经去别的地方了,那么他就可以拿了包裹走掉,不说离别,不说再见。

    那样也许以后还能鼓足勇气,再与宗韶相会。

    宗韶今天除了那句昙花短暂外再没有说一句话。

    陶挚抹去泪。

    他进卧房,宗韶还在,默坐在琴前,不知是不是垂泪。

    陶挚决定不打扰他。反正他已经进来了,也不好退出去,便尽量放轻脚步走到床边,他方弯下腰去,手还不及触到柜门,宗韶忽然离了琴,迈步过来,把他扑倒在床上。

    陶挚吓了一跳,以为宗韶要打他。那就打吧,反正他欠宗韶的也够多,但宗韶开始撕扯他的衣服,然后脱他自己的衣服,然后——吻上他的唇。

    宗韶动作太激烈了,陶挚知道宗韶是在报复,那就报复吧,欠他的都还尽。

    陶挚很不喜欢眼前的局面,虽然他被宗韶这么样统共也没有几次,还差不多都是离别时刻。

    这就是宿命吧。

    陶挚容忍着,宗韶开始亲他。陶挚也想念宗韶的亲吻,结果两个人吻得天昏地暗透不过气来,陶挚什么都忘了,就想和宗韶亲吻,瞬息也不分开,他们相互抚摸贴近,好像久别重逢,彼此热烈激动,纵情恣意,酣畅淋漓。

    最后宗韶伏过来,笑着看他,再用舌尖轻舔他的唇。

    他方才唇都被宗韶咬破了,一碰就痛,可是宗韶在笑,在笑啊,陶挚都蒙了,虽然还没从方才的欢纵中缓过来,但他的心里,一直以为宗韶在惩罚他,在报复——宗韶怎么笑了,笑得跟个孩子似的,好像还有点歉然、淘气——

    陶挚手抚摸宗韶的头,宗韶就头偎在他胸前乖得不得了,手还环抱上他的腰,跟以前他们在一起时一样一样的——这是和好了?

    陶挚还有点不信,轻轻抚摸宗韶的脸,不小心手指碰到宗韶的唇,宗韶便轻咬住,舔舐。

    天,陶挚忽想今天那么多的泪白流了,早知如此,就直接上床,就什么伤心都没有了!

    ☆、这一刻亲爱的快乐

    宗韶休息一会儿,爬起来唤仆人送水进来,给陶挚擦洗。

    陶挚手抚住眼睛,觉得自己可真是……这一天过得!

    宗韶还是把他伤着了,特别小心歉疚地给他上药。

    陶挚累了,身心全疲软下来的累,头脑放空,睡着了。

    傍晚醒来,陶挚不敢再提那幅画,只温柔笑着要宗韶与自己回皇宫,哪知他都笑得这样温存了,宗韶低垂了眼睫毛硬邦邦说:“我不去。”

    原来他以身相许也没有用啊,陶挚看着宗韶,真的不知如何是可了。

    宗韶道:“我不去皇宫是不想见一个人。他在,我不去。”

    陶挚奇怪:“谁?”脑子一片蒙。皇宫里有谁令他这么讨厌?不会是自己吧?不让自己在皇宫?不让自己再做皇帝?

    他等着宗韶讲,宗韶好像费了很大劲才说出那个名字:“谢容。”

    陶挚都笑了:“为什么?”

    宗韶沉着脸道:“不为什么,你杀了他,我就去皇宫。”

    陶挚心咯噔一下,好一会儿没说话。

    宗韶转身就向外走。

    “何至于非杀他。”陶挚缓言道。

    宗韶停步,自嘲一笑:“因为他把你从我身边夺走。我就算是去皇宫,也是输,我不想眼看着自己输。”

    陶挚心稍微放下来,好笑道:“你想什么呢?我与他只是君臣,或者说老师学生。”

    “仅此?”

    陶挚不能接话。

    “你与他彻夜相对,只是君臣?他打胜了仗你就请客,只是师生?今天我若不弹玉泉山那日曲子,你是不是都不进我的屋?”

    陶挚觉得这误会大了,想了想道:“彻夜相对是议国事,还有王琰廖缃和别的臣子在;打胜仗了我才有心情宴请聚会。我与谢容真的清清白白,不知道你这些念头从哪里来的?你听说了什么?那也是谣言!”

    宗韶道:“我亲眼所见。”

    陶挚心发虚,好一会儿道:“你看见了什么?”宫中有耳报神告诉宗韶了?怎么解释?

    宗韶道:“你在南梁做太子的时候,去寻建庙的地方,有一天你伏案睡着了,他在你身边,一次次想亲你脸颊,当然他最后也没敢,但我看见了,我过后问过你,他是不是喜欢你,你就讲了一大篇话,还讨伐我过往。”

    陶挚恍然想起那日,原来发生过这样的事。陶挚有点擦汗。

    宗韶道:“我记得那日你说的最关键的两句话,你说他的理想你觉得挺喜欢挺有趣的,你愿意帮助他实现他的理想。如今你们的理想实现了。你们就算没有双宿双飞,也是比翼齐飞。我到不了你们的高度,没法子和你一起飞,我不飞了还不行吗?”

    陶挚笑了,笑得喘不过气来,他想起石头上那泣血杜鹃,原来宗韶这样想,陶挚笑得说不出话。

    宗韶道:“你们两个天才大神在一起,志同道合,所向披靡,攻城夺国,事无不成,我还参合来做什么。如今谢容征战回来了,你找我来,不就是想了结过去的情吗?见了我就拿昙花说事,昙花短暂,我知道啊。”

    “不是,”陶挚笑又不是,连声道:“好了,我错了,我不对,我不该提起昙花——那幅画呢?你放哪里了?”

    宗韶看了他一眼:“怎么,就这么一幅画的记忆都不留给我,你还要拿走?”

    “我不拿,我不拿。”陶挚笑道:“我再给你画一幅,我以后每天给你画一幅,每年集一箱,箱子不上锁,只要你来我寝殿,保管看得到。”

    宗韶由不得也笑了,但“哼”了一声表示不信。

    陶挚道:“小痴,我向你保证,我决计不喜欢谢容,我就喜欢你。我喜欢温文和气如你的,他那么锐利霸道,我怎么会寄托情感?你知我决不是肯依附人的性情。”

    “还有王琰!”

    陶挚笑看他,“还有廖缃、简意、荀皎——”

    宗韶脸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