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帝临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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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母亲说,活着,就是人来到世间的意义所在。”

    “哦,你母亲?她似乎对你很好。”帝旒影再次陷入沉思。

    “公子,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帝旒影从他眼中看到自己羡慕而不得的坚定与阳光。

    “你知道当年大战正道战死的人都葬在哪里了吗?”帝旒影忽问。

    “我听说,正道为了纪念战魂,并炫耀胜利,死去的人都被葬在孤仞峰山脚下。我曾经来过,好像在那里。”樱浅指了指远处的山脚。

    “走吧,随我一起拜访朋友。”

    走在下山的羊肠小路上,开始下起丝丝细雨。两人见远处一人面容憔悴、步履沧桑迎面走来。

    帝旒影仔细一看那人,心中一凛。正当那人无心缓步走近时,他突然伸手拉住了那人,道了声,“朋友。”

    正低头拭泪的惆怅男子,心中惊奇,抬头一看,对面陌生至极,完全不认识。便还礼道,“阁下是?”

    “不好意思,我看错人了。”帝旒影谎言掩饰。

    “没关系。”那男子无心交谈,便直接走了。

    待帝旒影和樱浅两人走至远处的碑林,赫然看到一个墓碑处特别显眼,一大束白色的小花新鲜可人,在雨丝中散发着清香,端正地摆在墓碑前。

    帝旒影让樱浅止步,自己缓缓走向那处墓碑,碑文写着:

    “道尊无情与弟子盈我衣之墓。”

    工工整整的剑刻之字,显示出立碑人的敬意。石碑像新立的,但上面的两个名字却被涂鸦得极其丑陋,昭示着:有人敬死者、有人恨死者。

    “真有意思!”帝旒影竟是一笑,然后轻轻道,“你真的在墓里吗?”

    远处,樱浅看着那个伫立的身影意味深长,叹了口气,便起身去山野旮旯处寻了些零星小花,掬成一束。

    ☆、第四回 武门灭绝案

    参横月落,客绪从谁托?望里家山云漠漠,似有红楼一角。

    不如意事年年,消磨绝塞风烟。输与五陵公子,此时梦绕花前。

    ——《清平乐》

    重生,不为复仇,只为寻心。樱浅想,帝旒影真的变了。

    帝旒影回古道风霜后,便独自居洞不出,挥毫落墨。樱浅觉得不宜扰他清净,便独自出居去购置些装饰家居用品。过往时,无心于古道风霜的简陋环境,如今要长期居住,家徒四壁显得寒碜凄清。

    一日、两日过去了,古道风霜的室内环境更舒适温馨了,配合着外面四季如画、小鸟亲人的自然美景,简直如仙境乐土。不过,让樱浅非常在意的是点烛伏案书写的身影,似乎未有动静。那人在干什么呢?

    远远凝视许久,才见那边人影稍稍转换个姿势便又继续起笔。时间的沙漏逐渐流失,那边灯火渐渐黯淡,才见帝旒影把笔收起,小心翼翼地将书写之纸叠起,收在怀中放好。

    “你在给谁写信吗?”樱浅不放心地问。

    “不是,给死者的悼词。”帝旒影并未隐晦。

    “就是我们在孤仞峰上拜访的人吗?”

    “嗯,那天多谢你的花,有心了。”

    “昨日我去镇上的时候听到一件江湖大事,或许跟你要寻找的故人有关,你要不要听听。”

    “人不染风尘,风尘自染人。你说,想忘凡尘,能忘得掉吗?”一双蓝瞳下掩盖不住无尽的荒芜与迷茫,帝旒影一片沉默。

    虽然知道帝子并非是想听他答复,樱浅还是回了一句,“公子,不管是以前的你,还是如今的你,那双迷惘的眼神从来都没变。”

    “你说的是我眼中的蓝色?”帝旒影用手指着他的那双眼。

    “不是,是蓝色眼神下的疑惑。即使你不再是蓝瞳,你还是你。”

    帝旒影抬起头十分惊奇地望着他。“怎么说——”

    “儿时的你,身着华服、奴仆万千,出征南北、胜绩不凡,可是,我曾见你独自一人伤神。”

    “哦,是吗?”帝旒影却不羁一笑,对眼前之人之语不动于衷。

    “有时间吗?陪我出去散散心。”帝旒影似不耐烦继续接话,没等樱浅回复,帝旒影已经走了出去。最近许是累了,不曾留意古道风霜的景致。天虽渐渐步入晚春时节,丝毫不减大自然之姿色。两人一前一后沿着野间小道走入了暮色远处,不曾言语。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樱浅,我需要出去一趟,你先回住处吧。”声在旷野中飞舞。

    寂静暮气袭人,樱浅心中倏然泛起恐慌念头,急问:“你不回来了?”

    正欲转身走的帝旒影吃了一惊,回头看了看这人,然后轻语:“明日便回。”

    舞灵樱浅在原地站立许久。

    “你身已重生,你心在哪里?是梦中,还是那里?”繁星如洗,月洒霜白。

    ……

    一处墓碑旁,黑天彻地,一男子细细悲语:

    “悼吾妻:维太平不易之元,暮春落败之月,无可奈何之日,天地一零余客,谨以天地为证、黑夜为媒,聊以悼词一封达诚申信,乃祭吾之妻于墓前,凉凉夜色,吾心思念如狂。

    吾与汝初相识,当在久远之南国。汝以男子之身混迹江湖,旷野眉角与英气姿容,吾一见难忘。忆往昔,浪荡两公子自浊世结识,迄今凡已二十载,唯有余憾。只恨天意难违,汝已远去,吾当跟随。奈何纷纷扰扰之浊身,再涉尘俗,自蓄辛酸,谁怜夭折?仙云既散,芳趾难寻。眉黛烟青犹昨日,指环玉冷倩谁温?只向梦中寻。

    吾心亦知,梦中非吾乡,奈何梦中一切美好如初,梦中汝笑语盈盈仍在耳侧回响。吾眼甫一闭,汝在吾前,吾一睁眼,一切如梦幻泡影。何为真?何为假?吾不知矣!虽以陌生之躯,得以重生,今生魂魄再遇,汝认吾否?只恐相逢梦亦迷。

    尔乃西风古寺,淹滞青燐,落日荒丘,零星白骨。楸榆飒飒,蓬艾萧萧。隔雾圹以啼猿,绕烟塍而泣鬼。自为红绡帐里,公子情深;始信黄土陇中,女儿命薄!汝南泪血,斑斑洒向西风;梓泽馀衷,默默诉凭冷月。

    ……

    呜呼!在卿之尘缘虽浅,而吾之鄙意尤深。余乃欷歔怅望,泣涕彷徨。人语兮寂历,天籁兮篔筜。鸟惊散而飞,鱼唼喋以响。志哀兮是祷,成礼兮期祥。呜呼哀哉!尚飨!”

    一字一句,由轻吟变为恸语,芳魂惊扰,鬼神哀嚎。

    墓前,青磷鬼火燃起,一页纸张在夜空中烧起,随即化为灰烬,被黑暗重新吞灭。那人俯身独坐墓碑旁,合眼而眠,一切回归寂静。

    隔夜未见,舞灵樱浅已将古道风霜收拾得舒爽整洁、适宜人居,洞内几处房间已打扫干净,樱浅将阳光较好的一居留给帝子,自己住在侧居中。厅内经历一番布置,摆上书桌、竹榻,渐渐雅致起来。樱浅打算就此将就一段时间,找机会在洞外开山伐树,盖几座小屋。近正午,樱浅正在厨房,听到帝旒影回来的声音,便端出了碗筷,和几碟小菜。

    “公子,要不要一起吃个饭?”樱浅见帝旒影正坐在大厅的竹榻上。

    “可以。”帝旒影虽体力充沛,许久未食人间烟火,见樱浅精心做的几样饭菜,嘴里起了馋意,便起身走了过去。

    又见樱浅端了些茶水过来。“你忙完的话一起坐下来吃吧。”

    “完了。公子你先喝点茶解解渴吧。”给帝子倒了些茶水,便在一旁轻轻坐了下来。

    初次一起吃饭,气氛略显尴尬。

    帝旒影看着可口的小菜,问:“你小时候经常做饭?”

    樱浅摇了摇头,“没有。以前都是我父母给我做饭,这些是后来江湖漂泊自学的。”

    帝旒影觉得不宜继续这个话题,便问:“昨天你说的江湖大事,给我说说吧。”

    “嗯。”樱浅整理衣裳,正襟危坐,准备开讲。

    “不用紧张,你就当边吃饭,边给我讲故事。”帝旒影看着他十分正经便疏导他。樱浅笑了,脸颊的酒窝轻轻一斜,带着不可言传之美。随即端了饭碗,吃了一口菜道,“昨日上街时听说正道出大事了。”

    帝旒影专注地低头吃饭,插了一句,“正道能有什么大事?”

    “江湖人传言,一道魔道杀手册重出江湖,人心惶惶。”

    “呵呵,魔道早在十五年前已被正道剿灭,不复存在,又何需惧怕魔族幽灵?”帝旒影觉得这故事特别有趣,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他们说,魔王已死,魔道余孽残党流落江湖,正欲掀起腥风血雨。”

    “这更是无稽之谈了。”帝旒影越听越荒诞。

    “这确实很荒诞,公子。不过,如今出了一件诡异的事情,搅得人心惶惶、满城风雨,这件事我觉得有可能是故人所为。”

    “什么事?”

    “当年正道几大派别联合诛杀魔帝,其中参加屠戮魔道的剑阁武门赋氏一族,近日被灭门了,连同赋氏掌门及一家老小、弟子门人,据说无疑例外。众人道,魔道的幽灵前来复仇了,正道各派纷纷准备商议此事。”

    “哈哈”帝旒影听了大笑,狂态尽显。

    樱浅问,“公子为何笑?”

    “笑他们只知防外敌,不知防内鬼。正道这么多年真是没一点长进。这个内斗的故事一定相当精彩。”

    “那这件事我们还参与调查吗?”樱浅好奇地问。

    “我只找故人,其他与我们无关。你也切不可搅这趟浑水,如今的正道早已是泥淖一片,当年道尊之死便是一个明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