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舒川则更加寡淡一些,像是一张古代的泼墨画,大笔点染,工笔细描,轻描淡写,却精致秀丽,极为耐看。
他望进她的眼底,舒琪满脸的泪水,豆粒大小的泪珠子不要钱似的往外滚,她哭噎着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哥哥,我连水都倒不好。”
“这句对不起,我就当听进去了。”舒川看着眼前这张脸,唇角一挑,露出了几丝似笑非笑的弧度,“为了你六岁那年偷走的东西,那条项链是我母亲最喜欢的,所以你该说的。”
那也是他第一次真正的认识到,倒打一耙,反被诬陷,有口难言,到底都是什么滋味。
“我没有偷东西!”舒琪哭着摇头,她伸手想要去扯舒川的裤子,但是却被他躲开了,她哭得真情实感,整张脸都是湿的,“哥哥!我真的没有!我一直都很尊敬你的,我怎么可能会偷东西呢。”
“舒川!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舒启的脸霎时便沉了下来,他没想到舒川居然还翻旧账,好,既然是这样,那他也不介意跟他翻一翻!
他走上前来,一把扯住了舒琪,将她拉了起来,他指着她腿上的那道疤,脸色终于阴沉了下来,嗓门也变大了:“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琪琪在这一片,左邻右舍全都知道的,她是一个心地善良又天真的姑娘,你作为哥哥的,几年都不来看她一次,现在好不容易来了一次,可是一来就逼她下跪,还诬陷她的名声!她不过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她能知道什么!你怎么这样逼她!你看看她的腿,这还是她六岁那年被你推下楼梯的时候留下来的伤!天底下哪有你这么狠心的哥哥!”
夫妻俩像是商量好了似的,舒启一开始唱白脸,蔡芬就开始□□脸,她的肩膀一耸动,就开始哭起来:“哎呀,我们一家人怎么这么可怜啊!明明是你爸爸向我们许下的承诺,说会负责我们后半生,可是他一走,你们两个人就开始嫌弃我们这门穷酸亲戚,不仅栽赃陷害,弄坏我女儿的名声,而且现在还上门逼着我家琪琪向你跪下道歉认错,你怎么能这么狠呐!都说人心是肉长的,你的心怕不是石头长的!”
说着,她泪流满面的扑上前了几步,想伸手拉舒川的手臂,状似哀求。
一副受尽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眼看着事情越闹越大,那些在天井里打麻将的人也都不打了,纷纷丢了麻将围到门口来,指指点点的,有人还挤进门来,搀扶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蔡芬,轻声细语的安慰着她,顺带用眼角余光偷偷打量着舒川。
舒川不动声色的看着他们演,面上古井无波的,心中却只剩下厌烦,以及满满的恶心。
“我的心就是石头长的。”舒川冷冷的掀起唇角,也不想多说废话,“我今天过来,不是看你们演戏的。舒琪偷没偷我家东西你们心里都有数,她是怎么自己跳下楼的你们也都清楚,至于我妈给的那十万块的去向,我就更不用多说了。”
“你在说什么浑话!”舒启涨红了脸,一巴掌狠狠的拍到了桌子上,震得整个地面都抖了三抖,“我女儿被你推下楼,怎么就被你诬陷成这样了?!那我问你,要如果当年不是你把她推下去的,你妈为什么要给钱?这不是摆明了做贼心虚吗!要是你没推她下去,秦子衿犯得着拿钱堵我们的嘴吗!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舒川,我没想到你长成了这么一个满口谎话的孩子!”
“那是可怜你们,施舍给你们的。”舒川冷笑了一声,“我今天就把话撂这儿了。我妈脾气好,念着舒琪是个小孩,怕你们没钱给她治腿,所以拿钱给你们,她菩萨心肠了一回,可没想到养了条蛇。如今她死了,我家的一切都是我的,你们现在开始闹,想从我这儿拿走房子,同样的伎俩想用两回?”
舒川冷下脸的时候浑身的气场强大到可怕,空中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不断地摁着每个人的头往下压。
舒川看着这一圈人,慢慢的笑了起来,脸上的铺满了嘲意:“那不行啊,六年前舒琪可是摔断了一条腿呢,这次想故技重施,只是跪一跪怎么能够呢,我给你们指个明招吧。”
他伸手指了指外面的某个方向的一个灰点:“看见那个电视塔了吗?那是我们市的中心,也是最高的地方,还有无数的记者,我教教你们,你们得让舒琪写封血书,说一说我这么些年坑害她的血泪史,让她挂在胸口,从那个地方一跃而下。她一跳,别说是房子了,就连要了我这条命去给她陪葬都行,我死了就更没人阻拦你们了,我们家的所有全都是你们的。”
方才还哭天抢地的室内霎时一静。
舒启之前想过舒川的无数反应,可没想到他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来,当即被噎得老脸一红,但很快又重拾战斗力,梗着脖子道:“你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舒琪可是我的亲女儿,我怎么可能让她去做那种事!还有,我什么时候要过你们家的东西了?那全都是你爸爸塞给我的!他看我们家过得苦,所以接济我们!他才是我的亲哥哥,你就是一白眼狼!他一走你和你妈就开始联手坑害我们挤兑我们!现在居然连要我女儿去死这种话都说出来了,你简直就是个疯子!”
“对啊,我就是个疯子。”舒川慢慢的靠近他,唇边是一个浅到几乎看不见的弧度,“让我猜一猜你接下来的招数?我猜你马上就要说我妈进过精神病院,所以我也有可能继承了她的疯病,你们身为我的长辈,有权利接管我的财物,是吧?”
舒启准备好的思路被他打断,脸色赤红一片,眼底都蓄积着阴沉的光,他大口的呼吸着,被气到胸口发疼。
“我就在这儿告诉你,我是继承了,不仅我妈疯了,我也疯过。”舒川的半边侧脸隐没在暗沉的光影中,晦暗不明,但声音却是低沉阴凉的,让人背脊发寒,“我要是早一点疯,六年前我早就一巴掌甩到舒琪的脸上了。今天在这儿,我给你个准话,别跟我这个疯子抢东西,我是未成年人,又有精神问题,是受法律保护的,杀人不偿命,你想从我这儿拿走一分钱,做梦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33
说完这句话后,舒川自觉该说的全都说完了,他一秒钟都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待下去了,转身就想走,但还没走两步,舒启便陡然间翻了脸色,怒骂道:“混账东西!不孝子!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给你买过糖吃的!没想到你长大后翅膀硬了,就这么对待我们!你这种人是会遭天谴的!”
舒川闭了闭眼睛,用力的握紧了手心里的糖。
看热闹的人永远是不会嫌事儿大的,他们津津有味的看着剧情的发展,只觉得精彩至极。
那一圈人的视线,就像是针扎一样打在他的身上,让他喘不过气来。
江枫看着这发展,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刚想上前,没想到舒琪居然踉踉跄跄的扑上前,伸手拉住了舒川的衣服,哭得悲恸不已:“哥哥!哥哥,你想要怎么诬陷我们都没关系,只要你能出气就行,但我们住的这个房子目前是真的不好呀,夏天有很多虫子,冬天很冷,我的腿经不住风,总是疼如果舅妈在天有灵,也不忍心看见我住在这种地方的。我们只是去借住一下而已,等我念完初中马上就会回来,哥哥,哥哥你总不至于真的看见我去死吧我真的好难受呀,我真的只是想安静的念个书,你就当施舍给我的行不行,我长大后会报答你的”
说到最后,她几乎哭得喘不过气来。
舒琪长得漂亮,又是个小孩子,美丽的东西总会让人心生怜悯,不由自主的将天平倾向了她那边。
无论她说的都是些多么混账的话。
围观的人终于有了明显的情感倾向,开始忍不住朝着舒川指指点点起来。
蔡芬恰到好处的开始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喊我可怜的姑娘。
撒泼打滚,除了差把刀架在舒川的脖子上,真是什么招都用尽了。
舒川闭了闭眼睛,麻木的想,看来他是真的有先见之明的,他松开手心,偏头看向了江枫。
江枫朝他弯了一下唇角,然后走了过来,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舒川的掌心冰凉一片,毫无温度,像是铁一样。
“舒川!”舒启又是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瞪直了眼睛,“今天你要是不答应,就别想出这个门!是你们不仁在先!舒琪的腿都被你弄折了,她后半辈子连嫁人都是问题!赔一套房子怎么了!本来就是应该的!你要是再有什么意见,我就去告你!对,我起诉你!”
说到后半句的时候,他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起诉这个词语,他觉得这下子肯定能吓住舒川了,毕竟舒川只是一个还未踏进社会的小孩。
没想到舒川却笑了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甚至笑出了声音。
所有人都被他这笑声弄得不寒而栗。
舒川抬眸看向江枫,江枫会意,朝着他点了一下头,然后拿出了手机,发了条信息出去。
舒启看着他们的互动,搞不明白他们到底想干什么:“我告诉你们,我可是这一片有头有脸的人物,出去别人都得叫我一声启哥,你们两个小毛孩,别想耍什么花样!”
舒川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他跟舒启的身高差不多,明明是平视的角度,可是看向他的视线,却像是俯视。
这时,忽然一下子呼啦啦的从天井进来了一大堆的人,闹出了不小的声响。
所有人全都朝门外看去,顿时便睁大了眼睛。
只见外面站了一群人,看着就像是不好惹的,而且有的人手上还拿着利器,铁棍,之类的什么,为首的那人手臂上绣着刺青,大片的青色,绽放在贲张的肌肉上,显得格外吓人。
像是气势汹汹,来抄家的似的。
看热闹的,吃瓜的人这会儿终于知道害怕了,连屁都不敢放一个,直接溜了。
舒启梗着脖子,走出房门看着这些人,大声嚷嚷道:“你这是干什么干什么!光天化日下,你还想砸了我家不成!”
“不敢。”舒川的声音不咸不淡,他也走到了天井里,看了一眼站在空地上的人,正想说话,可肩膀却被人按住了。
江枫从他的身后走出来,向申天颔首微笑,开口道:“天哥,辛苦了。”
“不辛苦。”申天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他像是做惯了这种事情似的,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他伸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本子,随手递给了江枫,声音没有丝毫起伏,“这人就是个烂人。”
这是江枫在刚才拜托他去查的东西,申天反正也是闲着吃早餐,趁着这个空挡,就随手查了一下,没想到关于舒启这人的履历简直让他大开眼界。
江枫打开本子,随手看了两眼,本子上的字他都认识,组合在一起,却让他产生了匪夷所思的感觉。
“搬到菜园路的第一年,去赌场玩,输光了所有钱,没钱吃饭,偷过菜。”
“第二年,买彩票,最后赔光了,去彩票店里面闹,被人打了一顿。”
“第三年,跟街头大哥一起混,找了份看门的工作,结果监守自盗,还好别人不追究,追回了赃款后只被关了几个月。”
“第四年,抢劫,又被人抓到,差点染上毒品。”
“”
“第十年,家里突然开始有钱了,但是经常有陌生男人出入,而且出入的时间点都是只有舒琪一个人在的时候。”江枫读完后,将小本子扔到了脸色瞬间煞白的舒启面前,由衷的拍了两下手,“很精彩的人生。”
黄赌毒,他三样基本上都沾了。
舒川站在一边听着,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如果他没有理解错的话是他想的那个意思?
卧槽?
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那这人已经脱离了人渣的范畴,而只能被称之为禽兽。
“你胡说八道!”舒启看着记录了他这么多年发生的大事,几乎是事无巨细,犹如当头棒喝,耳边尽是嗡嗡的声音,血液在血管里暴走。
舒启伸手便将这一个小本子撕碎了,然后挥手一洒,将其扬向了天际,碎片就像是雪花一样轻飘飘的在空中飘着,旋即落到了地上,又被他狠狠的踩在了脚底,他就像是被人活生生撕下了伪装着的一层皮似的,整个人都陷入了癫狂状态。
“这都是假的!我根本就没做过这种事!”舒启冲到了舒川的面前,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这个小兔崽子,还敢调查老子?弄出这么多恶心人的事情,我看你是想找死吧?你让他们走!让他们快点滚!”
舒川退后了一步,神色冷淡:“你不是想告我么,怎么能没证据呢,我今天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个,当着我的面打电话向明叔林姨道歉,并保证以后不会出现在我们的视线里,或者你也可以选择拒绝,那样的话,我就默认你选第二个选择了。”
舒启大吼道:“什么意思!你他妈什么意思?!”
“第二个选择,”舒川的声音依旧是不紧不慢的,“你继续闹,继续作。但是从今天起,你会麻烦不断,永无宁日,你可以把这些收集成为证据告上去,同样的,你犯了多少罪,我也一清二楚,咱们看谁告得赢。”
对待无赖,只能用无赖界的办法,跟他讲道理是鸡同鸭讲。
舒启只觉得所有的路全都被他堵死了,怒火烧心,就像是一口火山爆发了似的,他根本不想去理解舒川到底是什么意思,抬起手便重重的向舒川打过去。
但是在中途却被人截住了。
截住他手的人是江枫,江枫的脸色一点笑都看不见,只剩下满脸寒霜,他握住他的手腕,狠狠的一拧,舒启连痛都来不及喊,江枫便屈膝往他的肚子上狠狠的顶了一下,然后反手将其一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