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奈已经感觉不到痛,脑子里想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可是意识渐渐溃散,他就要支持不住了。
在最后一丝清醒消失前,吴奈的脑子里突然划过一件事。
这里的路,他熟,
叶清叶,更熟。
第七十一章
窗外雷声大作,暴雨倾盆。
屋内哭声震天,泪如雨下。
柳南絮的母亲还未走到急诊室门口,这哭喊的声音便传遍了整栋楼。
等到了急诊室门口见到了余渔,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明明是个瘦小的中年妇女,现在却如疯狗一般向着余渔猛地扑过去,抓住她的衣领,不停地撕扯,怒骂,狂吼。
“是你!是你!就是你这个贱人害得我儿子,就是你害他变成这样的!就是你啊!你还我儿子!你去死,去死!用你的命来换我儿子的命啊!啊啊啊!我可怜的儿子啊!一个人躺在冰冷的手术室啊!呜呜呜”
旁边的医生护士见惯了这种场面,面不改色地上前阻拦。
可是也不知道这女人哪来这么大力气,怎么都拽不开,就是死命地扯着余渔不放手。
从接到医院电话时的难以置信,到一路上的担惊受怕,这些恐惧害怕的情绪都在见到余渔后
不再压抑,倾泻而出。
疯狂的发泄,胡乱挥动的手臂,还有细长的指甲,在余渔的脖子上,脸上留下一道道带血的伤痕。
余渔却始终像个断了线的木偶,双眼无神,身体无力,任由她的折磨。
直到吴语也看不下去,上去和医生护士一起把两人分开。
柳母被拉来后直接瘫坐在地上痛哭,哭到眼泪鼻涕都糊在一起了。
窗外的闪电一闪而过,一瞬间的光亮照亮了昏暗的走廊,更是照的柳母面容扭曲可怕。
这撕心裂肺的哭声让人心颤,但又心疼。
她是个市井小民,是个没上过学,没有教养,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打骂,现在又坐在地上撒泼痛哭的难看的中年女人。
但她也是个母亲,是个有儿子的母亲,是个儿子现在躺在手术台上生死未明的母亲。
你能让她怎样?
唯有打骂,唯有痛哭才能掩饰她心底的恐惧。
余渔不还手,一是因为这有自己的错在里面,二是因为她是个母亲。
她也只有用最无声的方法来偿还自己为这个母亲所带来的伤痛了。
整条走廊都是哭声,都是悲伤,直到手术室大门再次打开。
“库存血量不够,谁是b型血!”
护士的声音是又一道雷炸开。
当柳母还在用嘶哑的声音喊着“我……我不是啊!谁是的?救救我儿子啊!”
余渔却已经跑到护士身边,抓着她的肩膀,像抓着最后一根稻草,渴盼而又急切。
“我是!我是b型血!抽我的血!把我的血都给他!都给他!”
“对对!护士,她是的,抽她的抽她的!救救我儿子吧,求求你了,救救我儿子吧!我给你跪下了。救救我儿子吧!”
柳母爬到护士脚边,跪在那里扯着护士衣摆,仰着一张哭的难看的脸哀求护士。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快起来。先放开我,救人要紧!你,跟我来!”
紧急情况下护士也没什么好语气,匆匆忙忙甩开柳母,就带着余渔进了房间抽血。
余渔按照护士的吩咐躺在病床上。
白色的天花板,晃人的白帜灯,带着口罩的护士,还有泛着冷光的针管。
没有人知道,余渔其实很害怕打针,以前都是为了不让人嘲笑而故意装作不怕。
可是这一次,一直到冰冷的针头扎进血管带来刺骨的寒意,她都没什么太大的感觉。
她就这么躺在病床上,看着暗红色的血从筋脉流进针管,再汇集到袋子中。
闭上眼,她甚至都能听见血液从体内流出的声音。
感受着滚烫的血抽离身体,自己渐渐变得冰冷。
余渔突然又想哭了。
因为她想到,几墙之隔的手术台上,那个小傻子是不是也这么又冷又怕。
窗外的雨还在下,越来越多的血离开余渔的身体,余渔也感到越来越冷。
她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那个阴冷潮湿的废弃工地。
又看到了那个突然出现在雨中的身影。
都和那个傻小子说了多少次了,自己不想再见到他,他却像听不懂人话一般,固执地一遍又一遍找到自己。
但是余渔不得不承认,再次见到他的那一刻,心里是开心的。
可是开心不代表她愿意让这个傻小子替自己挨打。
他到底是有多笨,不相信她一个从小打架的混混会躲不过一个显而易见的偷袭。
他到底是有多笨,不相信她就算挨了那一下也不会倒下。
他到底是有多笨,以为自己的身体可以挨过那一下。
他到底是有多笨啊!
余渔的身体像是再次被丢进冰冷的冬雨中,受尽刺骨严寒。
就和那时一样,她跪在那里抱着闭着眼的柳南絮。
雨点冲掉血迹,好像怀中的人只是睡着了,什么都没发生。
可是无论余渔怎么哭喊,怀里的人就是不再听话,不再睁眼。
天在下雨,
我在哭泣,
而你在沉睡。
第七十二章
余渔太累了,抽血的空档都能睡着。
只是心里有事,睡得不安稳,眉头紧皱,头上直冒虚汗。
像是做了噩梦,突然被惊醒。往旁边看了看,见到了匆忙背过身擦眼泪的余妈。
余渔突然很想喊她,张了嘴却听不见声音,嗓子实在是哑的太厉害了。
余妈连忙抓住她的手,帮她把额头的汗擦去。
“乖,别说话。好好休息。”
余渔却不依,张着嘴使劲发出虚弱的声音。
“他……他呢?”
“放心吧,他已经没事了。”
听到这句话余渔才彻底放下心来,整个人又重新瘫回病床上。
眼角又开始发热,抬起手臂想要挡住眼睛,却感到手臂上一阵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