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走戏

分卷阅读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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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青打小就是个听话的好孩子,他们那一片,谁提起季家小子不是夸他一句孝顺?

    他记得以前有段时间,社会上特流行一部书,叫劳什子的《弟子规》,里头就有几句话。

    父母呼,应勿缓;父母命,行勿懒。

    父母教,须敬听;父母责,须顺承。

    徐阳觉得这书特扯淡,但是看到这几句话的时候,还会忍不住想起季青。

    他把这书拿去给季青看,季青直接就撕了:“你脑子被门夹了啊,看这玩意儿?有空不如多背几篇课文。”

    “这不是我妈听人说,然后给我买的么。说学了这个,就能跟你一样。”

    “我?”季青冷笑了一声,“你知道我什么样?赶紧给你妈多买两本三字经,洗洗眼。”

    当时徐阳没看懂季青的眼神,时隔多年,却好像突然明白了过来。

    他不可置信地望着季青。

    季青没看见徐阳的表情,朝他招了招手,问他知不知道对面是哪里。

    徐阳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哪里?

    他对杭州不是很熟。

    “灵隐寺。”季青自问自答道,“你说,如果我带资进庙,住持能收下我吗?”

    “?”徐阳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我想出家。”季青坦白道。

    徐阳突然就慌了。

    他知道季青一旦说“想”,那基本上就是“要”了。搞不好他刚刚一个人呆在这儿,就是为了想要不要出家。

    “不是,兄弟,”徐阳受到的刺激有点大,他嘴巴乱七八糟地翻了半天,一个完整的句子也没捋出来,最后只好挑着最简单的说,“什么事儿过不去啊,别冲动。”

    “开个玩笑。”季青突然笑了一下。

    “……”

    徐阳突然想打人。

    季青看他这样子,叹了口气。

    他其实是有想过出家的,不止是现在,很多年前就想过。

    不是有个词儿么,无欲则刚,他之所以会被老季牵制,不就是因为他还有想要的吗,那他找个山头出家,一辈子吃斋念佛,老季总不能把人庙砸了。

    可是他最终没下定决心。

    他不是那个方外之人,可能以后会是,至少现在不是。

    “我和老季过不去的。”季青道,“他想的和我想的不一样,并且我们谁也说不服不了谁。”

    “他还是要搞观影?”

    “不知道。”季青看着窗外,“不过这次不搞下次也会搞,只要我不顺他的心,总有被搞的一天。我累了。”他问向徐阳,“观影你要吗?送给你。”

    “不是,你不要了?”徐阳差点跳起来,他发现他真是越来越不懂他这个发小了。

    十年心血,说不要就不要?

    “呵,我要不起。”

    “我想了一下,我有房有车,这些年也攒了不少存款,每天瘫在家里混吃等死,一星期去一次‘醉不成欢’,应该也够我这辈子了。还求什么呢,不求了,咸鱼是人家一辈子得不到的梦想,我准备帮他们实现。”

    “对了,你还记得那套乐高吗?咱俩不是堆了个海市蜃楼?”

    徐阳没明白他这话题怎么突然又转回了二十多年前。

    他俩那时候还没上小学吧,也可能刚上,季青家买了一套乐高,很大一套,放学之后他就去他家堆。

    一开始也没说堆个啥,结果堆着堆着就起了高楼,堆了差不多有两个多月,就差最后一点了,结果季青跟他说,让他家的狗给撞坏了。

    那时候哪想得有那么多,徐阳又是季青的跟屁虫,自然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就算后来发现有什么不对劲也都被别的事带过去了。

    “我家哪儿来的狗啊。”季青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不打算继续说下去了。

    他记得那天他在给海市蜃楼收尾,老季要让他去干个什么,忘了,反正大概就是他没有听话,老季就让人把那玩意儿砸了。

    连根破坏掉,直接碾碎成了一堆废物。

    当时有好几个人按着他,要他亲眼看着……他两个月的心血,化为灰烬。

    后来他给那个作品起名为“海市蜃楼”。

    昙花一现。

    乐高那次因为年纪小,立威的成分要更大一些,真要说起来,老季后来也没有再像那么过分过,但不得不说,那个威立得还挺到位的,季青到现在都还记得那种绝望感。

    高楼崩塌于山海间,他渺小如尘埃。

    ☆、第 26 章

    “我不要。”

    观影是徐阳看着长大的,从还是只有一个念头,到生下来,再到现在名动一方,哪一步他都去和过稀泥,注册公司的那笔资金里还有他的一股呢。

    可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更加地清楚季青对观影的重要性,没有季青的观影根本不能叫观影。

    观影只有两条路,要么转手,要么死。

    以徐阳对季青的了解,他大概率会选择后者。他的东西,烂也要烂死在自己手里。

    徐阳没再多说什么,只让他再考虑考虑。

    这事儿还没到不可转圜的那步。

    季青敷衍了事地敷完冰袋,感觉印子应该消得差不多了,才站了起来:“没什么好考虑的,怪只怪我没用,护不住他。”

    季青家的事徐阳不太清楚,季青从来不在背后语人是非,更何况是他父母。就连刚刚,也只是说是自己上了头,话说得不对。

    不曾想,能让季青到了上头的程度,那得是压抑了多少年?

    徐阳虽然万事得过且过,但人不傻,联想到季青那没头没尾的一句乐高,很多事就能猜出来个大概了。

    亏他以前还觉得季青家幸福。

    幸福个鬼哦。

    折其骨,断其翼,溺其神,涣其心。把他打磨成一个只会听话的笨蛋,以此来成就家和万事兴。

    怪不得季青少有大悲大喜。

    哪是他没有?

    只不过大悲无泪,大悟无言,大喜无声。

    他是什么样子,只有他自己知道。

    “行了,别说我了。我马上无业游民一个,没什么好说的,倒是你——”

    季青是真的好奇,徐阳一没家庭压力,二无进取之心,本身也不喜欢这些东西,那有什么事儿能劳驾他不远千里来这儿?

    最近的老不好啃了?

    季青看了他一眼,问:“怎么想起来这里?”

    哪晓得刚刚还安慰他的人突然就蔫了下来,看向了窗外,一股很违和的忧郁感从他身上冒了出来,因为不太熟练,看着可怜兮兮的,有点像被人欺负的猫。

    猫蔫哒哒地望着天,季青十分想提醒他,忧郁王子的人设不适合他。

    不过忍住了。

    他还想听后续。

    徐阳“忧郁”地说:“你说,我是不是特不思进取。”

    “是啊。”这还用问?

    “……”徐阳把冰袋往他脸上砸去,“给你个机会多敷两秒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