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王世子的真实身份昭告天下,帮着皇帝整顿朝纲,一时风光无限,群臣敬仰。谁料不久后商流云却因不知名的原因与皇帝堂兄发生争执,一气之下自贬为庶民,从此销声匿迹。卓王妃感叹于儿子的遭遇,遣散王府的下人,带着几个丫鬟小厮回了西岭老家,再没踏足过皇城。
至于卓王商凛意得知消息匆匆赶回京城看见萧条凄清的王府时是何感想,无人得知。
只是皇帝似乎对此事耿耿于怀,几日后不顾朝臣反对,竟然下旨更改律法,东雨臣民不仅男女之间可以互相嫁娶,男男成婚亦受律法认可,几月后甚至还以身作则,立了男后,从此东雨南风更加盛行。
此为后话。
且说那日勤政殿上,宇十一用内力护住宇夜昙心脉,商流云指路,宇痕立刻带着宇夜昙去了祁王商祁水,也就是祁玉隐居的栖凤山庄。
商祁水和商祁山本是一堆孪生兄弟,只是他们还未出生的时候曾在母亲肚子里受了毒物影响,导致商祁山出生不久便夭折了,商祁水则是从出生起便体弱多病,因此他才会从小便淫浸在医毒术数、奇门八卦、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等除武功秘籍之外的一切书本中,并成为了当世神医。
当初宇痕带着宇夜昙来求医,祁玉好似早已料到一般,并不问及缘由,而是直接吩咐念安安顿好两人,即刻开始为宇夜昙治疗。
祁玉的医术冠绝天下,虽然宇夜昙所中之毒情况复杂,但祁玉却没表现出什么难色,为宇夜昙施针几日之后,便告诉宇痕已无大碍,只需要每日泡药浴辅以针灸,半个月便可以痊愈。
于是两人便在栖凤山庄暂住了下来。
宇夜昙醒来的时候,外面天色漆黑如墨。
屋里点着灯,宇痕坐在一旁的的椅子上,他对面是笑意清浅的祁玉,两人中间的案几上还放着一个棋盘,正在无声厮杀。
这边宇夜昙只轻轻转了转头,那厢两人已经齐齐转过头来,宇夜昙又闭上了眼。
祁玉见状笑道,“我去看看念安,过会让人把药送过来。”
宇痕点点头,“有劳。”
祁玉笑了笑,起身出去了,还体贴地将门带上了。
宇夜昙闭着眼睛听着动静,眼睛越闭越紧,听见熟悉的脚步声离床弦越来越近,紧张得眼睫不住颤抖。
他其实已经醒过一次了,只是实在浑身乏力,索性又睡了过去,但却没有睡死,脑子里将昏迷前的情形来来回回过了一遍,便知道当时事情是如何发展的了。
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宇痕。
当时本以为再也醒不过来,该说的不该说的就都说了,可如今却开始装鸵鸟,试图让那人忽略自己的存在。
宇痕在床边坐下了,也不说话,只默默地看着他。
直到小厮叩门将熬好的药送进来,宇痕接了,又关上门离开,宇夜昙还是没想好要不要“醒过来”。
“夜儿,还不肯醒来么?”
宇痕端着有些烫手的药碗,空着的左手摸了摸他的耳垂,见那人敏感地缩了缩脖子,忽然轻笑道,
“你是不是觉得,我其实根本不会选你。你不肯帮我谋反,索性死在我面前,也好不用面临两难的选择,兴许还能让我记你一辈子?”
宇夜昙猛地睁开眼。
宇痕脸上的笑容,是他最为熟悉的冷笑,虽然唇边有几分弧度,眼中却一丝情绪也无。这让他一瞬间仿佛回到了那些求而不得的灰暗年月,顿时心里慌张得无与伦比。
“不是的,不是的义父!”他猛地睁开眼扑进宇痕怀里,死死抱住他的脖子,语带哽咽,
“不是这样的!我想让你选我!我想让你放弃夺位!我不想看见你坐上那个位置从此身边有数不清的妃子,我想让你跟我一起走遍天下,我们去四处游历,闲云野鹤,远离朝堂的是是非非。我不想失去你,我不想失去你啊义父~~呜~义父,别不要我……”
面对死亡也谈笑自如的苍羽将军,如今却哭得像个孩子,再也无法掩饰当时内心的惶恐和无措。
他只是想和这个人在一起啊,只是想和他一辈子在一起!
“傻小子……”
宇痕叹息着回搂住他,没有告诉他当看见他浑身鲜血躺在地上的时候,自己心中有多么惊慌失措,什么报仇,什么江山,在他面前什么都不是。那一刻,他的眼中只有那个用眷恋不舍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人,他的夜儿,他心间最珍贵的宝贝。
无论当时心里有多少想法,如今都已时过境迁。
宇痕不想同他计较之前对两人感情的不信任,他只想好好把夜儿的身体养好,然后带他去看他喜欢的山川名胜,过他想过的闲云野鹤的生活。
所以他拍了拍宇夜昙的背脊,微微将人推开一些,
“先把药喝了,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宇夜昙红着眼睛,泪眼朦胧地看他,双手还不肯从他脖颈上松开,
“义父,你不生我的气了?”
“嗯,你先喝药。”
“好。”宇夜昙一手揽得更紧,空出一只手接过药碗一饮而尽,然后又马上扔开空碗缠上去。
宇痕哭笑不得,“夜儿,松手。”
“不要!”
“先松开。”
“不!”
“看来小公子是没什么大碍了。”
祁玉进门就见两人正僵持着,忍不住笑出声来。
听闻苍羽将军冷静沉稳,如今却像个孩子一样耍赖求安慰,倒是可爱。
宇夜昙转头,见祁玉正笑看着两人,忍不住有些脸红,他还是硬着头皮不肯松手。
宇痕无法,只得将被子拉高一些,将他整个人裹住,转头看向祁玉,
“可是药池准备好了?”
祁玉点点头,语带调侃道,“可小心着些,小公子如今受不得寒,可别被风吹着了。”
宇痕神色不变,果然更加仔细得将人裹严实了打横抱起来,冲祁玉点点头,沉稳地迈步出去了。
宇夜昙躲在被子里,脸上都快烧起来了。
祁玉忍不住轻笑出声。这个不是哥哥么,怎的倒是比弟弟羞涩可爱得多。
“师傅。”
念安从门外进来,见祁玉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笑意不止,顿时黑了脸色,侧身挡住他的视线,“该回房休息了。”
祁玉将视线转回来,见念安面露不满,笑盈盈凑上去与他额头相抵,轻声抱怨,“好念安,为师也走不动了。”
念安无奈地看着他,抬手搂了他的腰,承受他大半的体重,带着人回去休息了。
☆、番外 少年篇
六年前的东雨建国不过十几年,朝中大臣几乎人人都曾跟随□□征战天下,文臣武将自成一派的比比皆是,而那些新提拔的官员都还在一些不大起眼的职位上兢兢业业,只除了一个,便是半途被封为墨王,得赐皇姓的宇痕。
大臣们自然不满,甚至打从心底看不起他,觉得他真是走了狗屎运,凭借其母对太后的救命之恩,竟一朝飞升,坐上了王爷之位。朝中不乏针对他的人,因此墨王时常遭受莫名其妙的刺杀。
因了这个原因,宇夜昙除了开始几年会时常央着商宇痕陪他出去玩耍,后来便渐渐鲜少出府。
今日表明心意又被义父拒绝了,他负气出走不过几个时辰便后悔了。
他心里怕得很,万一义父不来找他怎么办?万一义父真的气他,从此不理他了怎么办?万一义父觉得他恬不知耻,枉费他这些年来的教诲,从此与他恩断义绝怎么办?
不不不,不会的!
宇夜昙狠狠摇头,精致的小脸上满是纠结。他到底是回去呢?还是回去呢?
恩,回去!
少年坚定地点点头,而后原地转身,朝来时的路返回。
“小少爷,这是要去哪啊?”
“哈哈哈哈,这还用说么?想必小少爷是知道我们兄弟等急了,特意来安慰安慰我们哪,啊?哈哈哈哈……”
两个陌生的声音忽然在上空响起。宇夜昙惊得一蹦,“谁?是谁?”
他原地转了两个圈,却没有看见一个人影,心下忍不住害怕,装着胆子又问了几声,却没有回应。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偶尔几声鸟啼,风吹得野草簌簌作响,以及越来越清晰的,
咚咚——咚咚——
宇夜昙一把捂住胸口,欲哭无泪,不要跳,不要跳,跳的我好慌。
“……小少爷,小少爷……”
“……看这里,看这里啊……”
“看这里……看这里……”
“……啊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