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到达东京已经傍晚八点。办理入境手续后前往地下铁通道,乘坐山手线,到达新宿后,直奔亚洲最大的红灯区,这个被欲望填满的迷幻之城——歌舞伎町一番街。
这是我们一拍即合的目的地,我想我们应该再也找不到比这里更适合我们这类人的容身之所了。
并肩跟着人群走出新宿站,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像面对一团燃烧正旺的篝火,汗液早在购买地下铁充值卡时就已经流满全身,东京的夏天比想象中炙热,我们像置身于巨大的桑拿房,汗蒸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但和北京浑浊的空气比起来,这儿的气息要纯净许多,我可以大胆的摘下我的黑色口罩,不必担忧鼻炎病症的发作,放心大口的呼吸着令我鼻腔倍感舒适的空气。
穿过两条街道,到达目的地。歌舞伎町一番街的霓虹灯牌匾耀眼夺目,这是欲望的入口,象征着毁灭和歇斯底里。向里望去,是更加深邃的灯火通明,让人荷尔蒙激素迸发的广告招牌绚丽闪烁。街道里人头攒动,满街站着拉客的小伙计和不明身份的黑人朋克头。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繁荣,这是被浮夸、奢靡、虚伪所包裹住的天地,人们来了又去,填补又掏空,起飞又降落。这是我以往见过的花街柳巷不曾具备的风情,大概就是这样一个世界,吸引着无数前来寻欢作乐的客人,周而复始。幸又不幸的我成为了他们之中的一员,但我们不是来寻欢,只是简单的来作乐,顺便升华灵魂,让我们真正认识到自己的身份。
“我喜欢这里”他说。
我抬头望向他,晕黄的光晕铺满他的脸,我已经完全沉溺在他慵懒的笑容里,恨不得马上和他拐进情人旅馆里,疯狂的拥吻、抚摸,直到一泻千里。
他大概猜到了我□□的心思,故作挑衅的盯着我,慵懒的笑容变得愈加色情,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同时大力提起另一侧的拉杆箱,牵着我奔进一旁的巷子里,直接将我推倒在墙壁上,霸道、蛮横,像一只示爱的禽兽。
我已经做好了被他激吻的准备,事实上我早已迫不及待了,身体燥热难耐,血液像蒸发掉了一样,我需要他唾液的滋补,以拯救我被烙印在墙壁上的灵魂。
但是他突然停下了,嘴巴凑到我耳边,耿旭东这个混蛋在挑逗我“日本是一个开放的国度”
“有多开放?”我的声音里充满被吞噬的欲望。
他在我的脸颊上轻吻了一下,虽然没有想象中的心潮澎湃,但足以平息我心底的浴火“就像这样,没人会看我们”
我开始莫名其妙的笑,带着感性和癫狂。
“你笑什么?”
“身后在有人偷拍我们”
他转过头,环看了一下四周,又迅速将头转回来,欲言又止。
“骗你的”我的笑声开始过渡到像个孩子一样没心没肺,他呆傻的模样真的快要将我胸口的那颗心脏给融化了。
他再一次将嘴巴凑到我耳边“你给我等着,今晚上我会让你求饶”
我一把抱住他的脖子,用同样的气势挑衅他“我倒要看看,求饶的是谁?”
这是我梦寐以求的场景,阴暗的巷子里,我们用耳朵紧贴着彼此的脸,粘稠,充满潮湿的气息,这是令我兴奋的味道,钻进我的鼻腔,传入脑神经,然后便会浮想联翩。我们身处陌生的国度,大胆的将困顿在体内已久的野兽释放出来,起舞、示爱,就像两只放飞自我的小丑,在只属于我们的舞台上尽情表演。蹦吧、跳吧、燥吧,没人知道我们是谁,更不必在乎他们脑子里的拙劣思想,过不了多久他们便会淡忘这一切。七月的东京,有两面陌生模糊的脸,在闷热潮湿的新宿街头从他们的记忆里匆匆流过。】
第14章 第十四章
【简单的晚餐过后我们便前去提前订好的情人旅馆,整个过程快捷、简便,没有和旅馆服务人员照面,这种极高的隐秘性更加刺激了我心底的浴火。但我们并没有选购填满色情的主题房间,纵欲的天堂于我们而言还非常遥远,我始终认为我们之间的爱情带着某种高尚和纯洁。性,只不过是我们生活的添加剂,它主导不了我们,我们也不想被其主导。
打开房门,开启壁灯,房屋的陈设和普通酒店并无大异,它带有一种时尚感,设计简单,让人舒服。
“我想和你一起洗澡”我靠在浴室门口,用慵懒的语气试探他。
他放下手中的行李箱,没有急于回答我,走到沙发前,拿起茶几上的红酒,转头示意我“或许我们可以先来杯红酒?”
他丝毫没有等我回复的意思,砰地一声拉开木塞便自在的倒起酒来,我根本抗拒不了他自作主张的霸道。
他端着酒杯走向我,像个绅士一样将酒杯递到我手上,并示意我撞杯,我猜他已经酝酿好了情话,我也能猜到他接下来的话足以让我神魂颠倒,我不能给他机会,否则刚刚在巷子里的气势就会完全倾向他,我不能落入下风。所以撞杯过后直接干掉了杯子里的酒,转手又把杯子递回他。
他似笑非笑的接过杯子,不怀好意的打量我。我下意识的躲开他的眼神,他一定猜透了我的小伎俩,我的伪装在他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与其紧张掩饰,不如干脆痛快的暴漏,我直接在他面前脱光了衣服,留下一句“我在里面等你”便走进浴室,将水龙头的声音开到最大。
三分钟后,耿旭东拉开了浴室的门。他和我一样cl身体,没有丝毫掩盖,这是自从那个雨夜过后我们第一次cl共浴。
我们相互凝视,用赤诚的眼神望穿彼此的灵魂。我慢慢的将手掌抚向他的胸膛,感受从他身体传来的温度和心跳“在我第一天早晨看到你这副身体时,我就已经沦陷了”
他没做任何表态,就那样盯着我,嘴角的笑容带着宠溺还有一丝与生俱来的沉稳。
我继续向下,他下意识的颤了一下,我感受到了膨胀,释放着充血的热量和我的掌心交流,他除了呼吸加快外依然没做任何动作,他在享受着,我也在享受着,我们在享受着彼此。
我们坠入到了天堂。
喷头的水雾缓缓洒落,赤白的光线穿透水流,它在我的眼睛里、在我的掌心、在我的深喉里进化,这就是我们的天堂,真实又虚幻,朦胧又充满质感。我们从来没有这样过,以往都是在昏暗的环境下进行,我看不到他这副裹满欲望的皮囊,只能用意乱神迷的感官填补空洞。这一次,我们卸下了全部伪装,尽情的释放,像两条蜕了皮的蛇,用神经触碰真相,用血肉感受存亡。
他求饶了。
我也求饶了。
最后和平的点起一支烟cl的站在落地窗前,他将手指的香烟送到我嘴边,我将烟雾吐向他的脸,我们彼此对视,彼此意味深长的微笑,然后不约而同的转头,望向窗外的灯火辉煌。那个序幕般的迷人夜晚,我将终身难忘,我想他也一样。
我曾以为这就是我们的天堂,我从未去过天堂,只幻想过它和人间不一样,我的记忆在去往天堂的路上迷了路,关于我和他的故事在人间就已经走到了尽头。我不知道在那一刻他是否想过往回走,是否有那么一瞬间后悔遇到我,尽管命运最后皱了眉,也摇了头,我依然想要得到答案,然后将这个秘密埋在最接近天堂的地方,这样,我们便永远不会分开。
第二天早晨,被慵懒的阳光叫醒,缓了几秒钟,扭头看向一旁仍在熟睡中的耿旭东,那是令我心安的面孔,精致的五官、浓密的眉毛,还有经过一夜孕育新萌芽而出的胡渣,我好像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的仔细观察过他,细微到他脸颊上的每一颗毛孔都不放过。我没有想过原来这样安安静静的看着一个人沉睡的面孔竟也会是一种享受,这太神奇了,那颗已经沉眠多年的好奇心就这样被他神不知鬼不觉的唤醒。
我没有急于起床,本想翻个身以更好的角度观察他,但是我突然察觉到我们身下缠绕在一起的双腿,像大树分叉出来的几条枝干彼此穿插,我一时间根本找不到顺利解锁的方式,又不忍心打扰他的美梦,便没有乱动,索性继续沐浴在久违的阳光中,搁浅掉所有心事,尽情的享受着我这一生中最无以伦比的一个清晨。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耿旭东睁开睡眼惺忪的双眼,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活动关节,也不是看钟表,而是看向我,那是只会投放在情人身上的目光,宠溺又带着一丝怜惜和自豪感。他伸过手臂,绕过我的后背,动作轻柔的把我整个身体拥向他,他紧抱着我,下巴垫在我的头顶,声音低沉,带着清晨特有的慵懒“怎么醒这么早?”
“因为我还想你向我求饶一次”我像一条泥鳅一样从他的怀抱里钻到下面,撅着身子,整张脸都贴在他的肚子上,并试图向下递进。
“好啦”他弯起身子拉拽我的肩膀,像一个怕痒的人潜意识做出的反应“我求饶还不行嘛,真的吃不消了”他把我拉拽到他身上,用手臂紧紧环扣住我的身体。他很懂我,他知道一旦找不到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我绝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你也不希望我们今天一整天都赖在床上吧?”他把嘴巴凑到我耳边,语气平稳,带着一丝挑衅的韵味,像一个面不改色的伪君子。耿旭东这个机灵鬼竟然完美的把问题抛给我。
“你又硬了”我感受着他逐渐在我肚皮膨胀的玩具,也试图挑衅他。
“但我们要克制”他不停的用手掌安抚我的后背。
“那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我已经放弃继续讨教下去的打算了。
“嗯?”
“把你那件白t恤让给我穿”我是埋在我心底已久的心愿。
“好”他咬住了我的耳垂“为了弥补你,今天把内裤也让给你一条”
耿旭东这个衣冠禽兽总是能将我谋杀于无形,挑拨起你的情绪,让你高潮迭起,却不给你释放的机会。像一个将你带向天际的飞行教练,他把所有技艺都传授给了你,却唯独不告诉你如何降落。
我发誓:“等到世界没有罪犯的那一天,我一定要亲手宰了你。”
然而我清楚明白,这一天永远不会到来。我总是这样口是心非。
白日里的新宿街头变得异常冷清,只有少许挎着公文包的行人在急匆匆的赶时间,海鲜店门口的伙计正从拉货车的后身卸载刚刚从某片海域打捞上来的新鲜食材,成人音像店还没有开张,就算摆在门外的广告招牌在露骨,也难以让人提起什么兴趣。好像昨夜的灯红酒绿与这里毫无关联,像一个奇妙的平行时空,同一地点,时间或许略有偏差,空间只需稍稍翻转,便是两个与众不同的世界。
我们闲情逸致的穿梭于各条巷弄,不缓不慢的寻找着可以快速填补空胃的特色小餐馆,最后锁定第三条街的一兰拉面馆,和一楼的师傅点头示意,便顺着狭窄的走廊前往地下半楼,我们是今天第一对光临至此的客人,不用排队,直接投币,选取口味和分量,然后坐进日本民族特色的高椅格子间,师傅会缓缓拉开挡在面前的竹帘,礼貌的接过单子,只需静候便可。
不过本来非常愉悦的早餐时光因为溅到t恤的两滴油渍,心情顿时变的异常失落,就好像收藏家千辛万苦寻来的一张画卷,还没等到好好欣赏便不小心溅上了两滴墨迹。我恨我的粗心大意。
“不要紧的”走出拉面馆后耿旭东便开始安慰我“我还有很多件这样的t恤”
“可我就喜欢这件”我像个孩子一样生着闷气。
“我答应你把这件送给你”
“你会不会怪我?”这才是我真正担忧的。
“怎么会”耿旭东轻描淡写,完全没有故意迎合我的意思,这让我感到些许心安。
他见我仍然没有什么兴致,于是举起相机,示意我看向镜头“笑一个”
2007年,7月16日,一个哭笑不得的少年站在清晨的新宿街头,穿着硕大的有些滑稽的白色t恤,他的眸子干净的就像身后那片湛蓝的天空。这是我唯一一张不舍得化为灰烬的照片,因为那就是我心中的少年,我一生当中的黄金时代。
我们没提前做任何攻略,漫无目的的走,又随心所欲的停下,感受着日本国度的风土人情,享受着惬意的二人时光。我喜欢这种自由散漫的感觉,相比旅行,更像流浪,不用刻意寻找目的地,也不用计划路线回到原点。和他在一起,时间会飞,缓慢的、轻快的,像在云里游泳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