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上海人北漂是种什么样的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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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心猛地抽紧,仿佛被一盆冰水从头淋到脚。

    他说得没错……全是我的错。我惊讶于傅平秋竟然会有这么深的心思,深到完全看透了我卑劣的底细。

    傅平秋的目光离开了我,转身去泡咖啡了。正当我又准备不知第几遍道歉时,听见男人突然轻笑了起来——不是冷笑,而是很温暖的低沉的嗓音,我不由暗自松了一口气。他没有生气太好了。

    “别紧张,刚才我开玩笑的。所以说啊,你现在体会到被歧视的滋味不好受了吧?”他淡淡道。

    “唔呃……我错了。”我难堪地点头。

    “……蝌蚪,”他重新坐到我身边,揽着我的肩说,“我知道改变人的偏见很难,我也不例外,这就和人的出生一样几乎是不可能戒掉的……所以只要能做到不伤害别人,不论是言语上还是行为上,你就依然是好人。而且我也不是你什么人,你放心,不会强迫你怎么样的。”

    “还有,”他顿了顿,接着诱导似地说,“现在国内对不同性向的群体也越来越包容了,比起担心被歧视,还不如小心不要染病呢。这种事,当然是自己的快乐最重要了……所以,好好考虑吧,嗯?”

    傅平秋轻轻地揉着我乱糟糟的头发,忽然注意到我一直趴着没动过,凑过来面带愧色地问我:“还疼么?是我下手重了。”他苦笑了一声,主动解释道,“抱歉,工作上的事不顺心,加上……我以为今天你要跟别人过夜了。”

    “没……没事。”我翻过身,强忍着身体上的酸楚,从对方温柔的手掌下落荒而逃。

    北方二月的天气永远是雾蒙蒙的。

    空中飘着鹅毛大雪,北海公园都结了冰,一副银装素裹的景色,像个冷漠自持的大家闺秀。在昆明湖畔走上个半个时辰,也许能幸运地在光秃秃的树杈中找到一只孤梅,独自散发着无人问津的幽香。

    与余若萱的结束比我想象的更加轻松,顺利到不可思议。可能是我跟她只相处了一个月,并没有交往得很深,所能做的也就是删了恋爱期间相关的朋友圈。她甚至都没有拉黑我。

    “我知道了,再见。”这是余若萱最后回复我的话,她最后关于我的一条朋友圈是一张照片,图中是她折的一只纸鹤——用印着海涅“德国,一个冬天的童话”德语原版诗的纸折的。

    我很对不起她,同时也庆幸自己及时收了手。和柯雪不同,余若萱是个好姑娘,希望她有朝一日能找到属于自己的王子。

    临近年关,这大约是京城最后的一片素色了。再过不久,街道就会换上一副红红火火的面容,为了抵御这刺骨的寒意与一整年的疲惫。

    每年过年回家,都少不了被七大姑八大姨们素质八连,听到耳朵生茧,想想就不由退避三舍,把对家乡的思念丢到老远。在催命似的“侬有欢喜个拧了伐?”、“叫侬去相亲为萨咾勿去?”中,我总算是捱过了春节前三天,早早就躲债似地飞回了北京。

    傅平秋也回他家过年了,印象中他的家人住在五环。我告诉过他我会提前回来,把行李箱一丢埋头睡了个“倒时差”的饱觉,半梦半醒中就接到了傅平秋的电话。

    傅平秋心情很好地对我说,要不要趁着还在放假去他家看看,他的父母也很想见见我。

    这这这……我睡意顿消,一下子结巴起来,我以什么身份去他家?

    听见他在那一头噗嗤一声笑了,他和父母说我是他的室友,也是他的朋友。普通朋友,他强调道。

    我小心翼翼地问他你和家人出柜了没有?

    他嗯了一声,“我父母知道,但是你放心,他们不会随便多想的。”

    我得知傅平秋的父母对于这方面还是挺开明的,并没有刻意地阻碍他感情上的道路。不过我真的去他家的话,万一他的父母对我有什么意见……不不不,我在想什么呢,不是说好“普通朋友”了吗。

    可我自己心里明白,我和他已经上过床了,我们的关系无论如何都不能说是“普通”了……

    作者有话说:混乱善良·傅,别担心,在我这只要守序就不算恶(笑)。

    守序邪恶·张,道理我都懂,那么窃书算不算窃?

    混乱善良·傅,……当然算(你在挑战我的底线)

    第15章

    就这么被傅平秋连哄带骗地引去了他家里。傅平秋的老家在一个传统的院子里,比我想象中还要大,但并不豪华,而是十分古朴。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里面是个不大的小院子,红色的门廊与白色的砖墙衔接自然,只因年代久远,许多地方的朱漆已经脱落了,露出里面的木色。房梁上卸去烛芯的灯笼,窗边崭新的对联,无不揭示着还未褪去的年味儿。

    傅平秋穿着一身闲散的居家服,把我迎进了家门。他的祖辈们去世得早,家里只余下一对父母。刚见到他父母时我还很局促,普通话差点都说不利索,还好这种感觉没持续多久,很快我就放松了不少……因为他的父母除了一开始和我打了招呼,东拉西扯一小会家常外,注意力就没再放在我身上了。

    “甭说,这名字可好玩儿!哈哈哈。”头发半白的小老太笑得眼都眯成了一条缝儿。

    “这你就不懂了吧?我看这名儿,忒适合程序员儿了!小张,我说的对不?”坐在她旁边精神矍铄的老者接话道。

    “诶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四胡同里儿那孙老太家儿子,是不是也一程序员儿呀?”

    “可不是么!瘦得跟个猴儿似的,上次去西直门还给我碰着一次,顶着个老大的黑眼圈儿,年纪轻轻头发都没几根儿,还没赶上小张一半儿俊呢。”

    “嘿哟,这倒霉孩子,也老大不小了,找对象儿了没?”

    “找了呀,不就内老刘给介绍的小丫头片子,说是做什么的来着,也是爱倒腾电脑的,成天对着电脑表演单口相声……”

    ……总而言之,我根本就插不上嘴。这下我才算知道傅平秋说的什么叫“普通话口音的北京话”,真正的老北京我一下子还真招架不住,跟他父母一比傅平秋的普通话可太标准了。

    看着这两位老人自顾自地聊了起来,我默默地从旁边退开,去找傅平秋了。

    在宽敞的屋子里转了一圈,我在一个卧室前驻足,经验告诉我这应该是傅平秋的房间。我轻轻推开门,里面空间宽敞,布置得非常简洁,可能也是大部分东西都搬走了的缘故。他房间的角落,一个很是显眼的东西吸引了我的注意——一架上了年头的木质钢琴。

    原来他还弹钢琴?我走近钢琴,顶上虽然落了一层薄灰,键盘盖还是有最近被翻开的痕迹。我翻开琴盖,轻轻按了几个键,琴键发出几声质地温润的音色。

    其实我刚上中学时有一段时间也练过钢琴,当时班上不少同学都业余学乐器,联欢会上演奏起来特别拉风。我羡慕死了,也和家长吵着想学钢琴,发誓长大要当钢琴家。琴买回来后就真的日夜苦练,费心钻研过各种和弦,在学校的舞台上风光一时,被掌声簇拥,像个王子。可惜后来考过10级后就荒废了,现在再看到熟悉的黑白琴键,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

    现在想想,那时我并非真心爱钢琴,而只是迷恋成为王子的感觉。

    傅平秋不在房间里,我在厨房找到了他,看见男人围着个围裙,在规规矩矩地择菜。他曾说过,他回家的时候会包揽所有的家务,让老人舒舒服服地过年。

    晚上和傅平秋的家人一起吃饭,大部分场合我都安静地听着。不过他们所谈的过往,倒是有一些颠覆了我的常识……假如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随性。

    傅平秋的父母是文化大革命那一代的知青,被发配到四川下乡,两人是北京同乡,很自然地相识并坠入爱河。文革结束后,他们有两个选择,一是留在成都,二是回北京。实际上他的父母更愿意居住在安逸的成都,但考虑过后,他们毅然决定回北京:为了给他们的儿子一个更好的发展空间。于是二老一直在北京抚养傅平秋到成年,有了稳定的工作,这时候他们就已经在打着搬去成都的算盘了。

    “诶?这样吗……可你们两位老人单独搬去那么远,也很不方便吧。”我说。

    “不就搬个家,多大事儿啊?”傅老乐呵呵地说。

    “没事,搬就搬吧,他们能照顾好自己就行。”傅平秋也附和道。

    换成我,我的家人肯定就一辈子住上海了,他们可欢喜上海了,绝对不可能老了丢下子女突然搬去别的城市住……更何况内陆那么偏远的地方了。

    我虽然不太会做饭,洗碗还是会的。饭后,我主动帮着他的父母收拾好碗筷,在厨房刷起碗。快要弄好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悠扬的钢琴声,是一首我从未听过的钢琴曲,但那首旋律……竟然是无比的熟悉。

    我飞快地收拾好剩下的碗筷,解下围裙就冲进了傅平秋的房间。

    推开门,男人身形挺拔地端坐在古老的钢琴前,整齐梳起的刘海落下一缕隐藏在并不明朗的光线中,带着我琢磨不透的表情,修长好看的十指在琴键上游走——难怪我一开始就注意到,他拥有一双弹钢琴的手。

    令我惊诧的是,他弹的曲子并非古典名曲,反而是一首大部分90年代的人都听过的流行曲——潘玮柏和弦子的《不得不爱》。一开始我差点不相信我的耳朵,但驻足不久后,我确认了这段激荡我心灵的旋律,确实是《不得不爱》改编的钢琴曲。

    不得不说,这是一首曾经令我沉醉的歌。我怎么也想不到,一首脍炙人口的流行乐可以在钢琴的演绎下,焕发出别具一格的韵味。少了一分躁动,多了一分庄重,低音部温柔缱眷,高音部清脆亮丽,如爱人归巢,游子踏上家乡温暖的港湾。

    傅平秋弹奏的时候并没有谱子,他是早就背下来的。宽松的居家服使他显得很放松,他的动作优雅,指节有力,举手投足间有一种独特的魅力,就像深泉兑入烈酒,就像知书达礼与狂野情深可以在他身上同时出现。

    我好像醉了,又是清醒的。因为钢琴声是一种理性到偏执的音乐,它会使人在清醒中沉醉,不能自拔,也不想自拔。他想让我喜欢他弹的旋律,想让我喜欢他的演奏,还想让我喜欢上……演奏的人。

    我呆呆地站在男人身后,脚下就是大海,波涛在我四周喧嚣,听着海妖塞壬的琴声,明明知道是引诱,却奋不顾身地想向前一步……

    “还想听吗?”

    男人低沉悦耳的声音把我拉回了现实。猛然回神,发觉自己居然不知何时从背后抱住了他。我脸颊一臊,慌忙收了手,别过脸说不用了。还有……你弹得很好听。

    傅平秋勾起浅笑,反过手来握住了我的手,“这首歌……我是为你练的。”

    “什么?……你怎么知道。”我愣住。

    他只是笑而不语。我这时才忽然察觉到,傅平秋可能还隐藏着什么别的我不知道的秘密……关于我的。

    第16章

    那天晚上,傅平秋坚持要送我回家——也是回他的另一个家。

    坐在他的车上,我的心绪还停留在他房间里的那架钢琴上。傅平秋如愿和我说起那架钢琴。那是他外公的,他外公当年就是弹琴弹得好才追到了他外婆,后来这架琴就留了下来,留给他母亲。傅母年轻时是个文艺女青年,也弹得一手好琴。到了傅平秋这一代,他只有儿时练过,长大后再碰琴的机会不多了,但每次看到依然会练习一会儿,使自己不手生。

    “成为习惯后,就很难戒掉了。”他淡淡说道。

    傅平秋不弹肖邦,也不弹卡农,而是喜欢什么歌就弹什么。他说下次我再去他家可以弹给我听《爱情转移》,那是他最喜欢的歌,谱子不一定还全记得,所以要再练练。

    车开到楼下,我正要下车,忽然被按住了肩膀。

    “别躲。”

    这么说着,他扳过我的下巴,在我的唇上印下一个不轻不重的吻……差点就要变成深吻。我被压在椅背上,怔了一下后,不由自主地回吻。和他接吻有种很舒服的感觉,像听一首很美的曲子,中途不愿停下来。

    从前是我追逐王子的位置,和傅平秋在一起,我享受着被王子追逐的感觉,甚至更多。

    怎样才能得到他,我放不开手,那就承认吧!尽管每次他都使我狼狈,但是我不在乎。突然间明白,我会喜欢傅平秋,既因为他有着那么优秀的素质和条件,又与此无关……因为我看见他会心动,因为我期盼与他接吻,因为我迷恋他的触碰……仅仅因为我渴望他这个人。

    这首短暂的插曲过后,春节结束了。我和傅平秋又回到了各自的工作岗位上,一切仿佛回归正轨,重新照常运转。

    时间过得很快,我在公司的试用期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结束了。这段时间我比平常更累,每天几乎都加班到八九点才能回家。同时,我也相应地获得了更多的提成。目前我拿到的工资已经是行业平均水平了,正式入职后,我能拿到接近之前两倍的工资。

    傅平秋问我试用期结束有什么打算,决定好未来要在公司工作了吗。

    其实当初那么莽撞地跑到北京,我完全没考虑过今后真的在北京扎根的生活……那时我以为我在北京能得到的东西,在上海也能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