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梁间燕

分卷阅读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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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宸不作回答——这好菩萨里有几分真,几分假,几分安慰,几分嘲讽,他自是知晓。

    然而他还是低估了阿跌舍尔的心计——当天晚上,宫里的人便来燕宸府上下旨,说是三天后要在燕府举办宴会,接待大凉的使臣。

    “可汗说,大克伯是汉人,更熟悉汉人的风俗,由大克伯主持接待之事,实在是合适不过。”

    “臣自当尽职尽责。”笑着接过旨意,燕宸心里却是骂到:去你妈的个合适不过!

    但是想要有所得,必须有所付。燕宸明白这个道理,他和阿跌舍尔之间的关系简单太多,无非就是相互利用。一旦这层关系出现细微的裂口,就不得不试探和警示对方,毕竟这是他们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早在他决定抛弃燕氏皇族的尊严和阿跌舍尔合作之时,他就将这些谨记心里。

    走到如今,绝对不能功亏一篑。

    所以这几日燕府忙碌了起来。再怎么说也是场面上的活,就算燕宸心中不乐意,还是要好好安排——正好借这个机会布置一下府上。

    傲英从汉商的手里买了几株红色的腊梅,种在了燕宸房间的窗前。燕宸笑道:“你这花不种到花园,种到这里可是可惜了。”

    傲英却说:“你总是忙碌,就算闲下来也是在房里。种在这里,你读完书一抬头便能看见。”

    燕宸一愣,“……可这腊梅,在这里见不着好光,又没人欣赏,岂不是错付了人?”

    “你欣赏,就是不错付。”看向燕宸,傲英十分认真地说到:“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这些梅花的。”

    少年坚定的表情之中带着一丝期待和率真,一时间竟叫燕宸有些羞愧。他扯扯嘴角,说:“弄好梅花,就去帮忙吧。”

    到时候还得你去把那些大凉的使臣迎来。

    “是。”

    “明天大凉的使臣就要来府上了,那时候一定很热闹。”语气中掩饰不住兴奋,离娘对梁玄靓说到:“说起来,君然你是怎么来到突厥的啊?”

    “我……”梁玄靓迟疑了一下,然后苦笑着说到:“我是跟父亲来突厥做生意的,谁知父亲突然患了恶疾。我花光了身上的钱给父亲求医问药,却仍未能留住他的魂魄。父亲死后,我身无分文,只得卖身做了小厮。”

    “这样啊……”见他面露悲伤,离娘知道自己说了不太好的话,“那个……对不起啊,提起你的伤心事。”

    “啊,无事。”

    “怎么会无事……你一定很想家乡吧。”

    “自然是会想的。”梁玄靓说到,“不过我现在能得到温饱,又有离娘你关心,已经是很幸福了。”

    离娘闻言,心中一惊,呆然问到:“你和我在一起很幸福吗?”

    “对啊。”梁玄靓声音轻缓,笑的更是柔情蜜意,“离娘你温柔美丽,心地善良,能和你在一起,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幸福。”

    这话坦白又甜蜜,离娘瞬间就红了脸。她心中又羞又乐,嘴上却仍说:“你真是胡说,谁要和你在一起啊!”

    梁玄靓大笑了起来,伸手捏了一下离娘的鼻子,“谁脸红了,就要和我在一起!”

    “你!”被他这一捉弄,离娘更是说不出话来——突厥的女子要比汉人的女子豪放,可是她面对梁玄靓,却怎么也大胆不起来。

    或许这就是儿女情长,真是既折磨,又甜蜜。

    梁玄靓见她耳根子也红了,便不再开玩笑。他面露严肃,眼神也坚定起来。他说离娘,我是喜欢你的。

    不过我毕竟是汉人,家乡还在大凉。汉人的礼数上,婚姻是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我不是古板的人,但是总归还是要知会家乡亲人一声。

    “唉,可惜我现在身在突厥,不知家乡亲人是否安好,不能告诉他们,你我的喜事。”

    “这……”

    看见离娘眉头深锁,梁玄靓心中一笑,上前安慰道:“这也不是什么难事。”

    我听说大凉来访的使臣中,有一位叫傅云亭的大人,他和我是老乡。离娘,明日的宴会我没资格去,还请你帮我约见一下傅大人。

    “这个……”离娘有些为难,“我虽然能去宴会上服侍,可是大凉的使臣都是大人物,况且他们和大克伯谈的是正事,若是让大克伯知道我们私自约见大凉使臣,怕是克伯会怪罪的!”

    “我当然知道。”抓住离娘的手,梁玄靓哀声说到:“只要你我保密,大克伯不会知道的。”

    离娘,我离家这么长时间,真的是太过思念家乡了。你心善,请你帮帮我吧!

    自己爱慕的男子如此恳求自己,离娘也不免动摇。她想了想,终是点点头,“不过大凉使臣答应不答应见你,我可不能保证。”

    听到离娘松口,梁玄靓心是定了下来,他笑着说到:“好离娘,你心最善,对我最好。”

    我以后,定会好好对你。

    想古往今来,愈是痴情的人,越是行路艰难。这世上太多的情束缚着自己,亲情、友情、爱情……哪个都可以叫人进退两难,举步维艰。

    或许断绝七情六欲的人可以得到解脱,但是那样的人活在这世上如同行尸走肉,还有什么意义呢?

    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么无论如何都要走完。哪怕前方是万劫不复的深渊,我也不能皱一下眉头。

    这一日燕府热闹了起来——阿跌舍尔带着大凉来访的使臣,进了燕府。他和傅云亭谈论着,脸上的笑意荡漾。傅云亭也笑着应答,一副子文臣的儒雅样。这样看去,两人还真像是多年未见的好友。

    燕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地打太极,心中却是暗骂了一声“恶心”。

    傲英站在他的身后,看不到他的表情,却是能感受到他内心所想一般。他附到燕宸耳边,小声问到:“大人,要不要先去别处清净一会儿。”

    “臣初来突厥,本还担心会因为不熟悉唐突了可汗。没想到可汗宽容,竟是让我在他乡见故人,真是在下欣喜。”

    燕郎君,久见了。

    突然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傲英的话,燕宸也顺着那声音看去——傅云亭从踏进燕府开始,就一直注意着燕宸。他确实被吓到了,心里捉摸着这人不是死了吗?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故人乍现,傅云亭的心中说不上喜悲,而是被一种惊悚感压迫。这六年来,他们都以为燕宸已死,为防扰到陛下,朝中上下更是没人敢提关于燕宸的一个字。陛下当年对燕宸心心念念,却是在认清燕宸已死的事实之后,不再提他。只有自己去太华殿时,能看到陛下寝宫的楠木台上,放着一个白玉瓷罐——那里面装得是燕宸的骨灰。

    所以眼前的人到底是人是鬼?!!

    若是人,那六年前那场大火,剩下的是谁的灰烬?可若是鬼,那眼前这和燕宸一模一样的活生生的男子,又是何人?!!

    纵使心中万般吃惊,傅云亭的头脑却还清醒——这个人,就是燕宸!

    早就听说阿跌舍尔身边有个汉人军师,为他出谋划策,深得他的宠爱,没想到竟然是燕宸!!!

    从案前站起来,傅云亭端着酒杯走到燕宸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燕郎君,可还记得傅某?”

    燕宸抬起眼,看着傅云亭一脸“正人君子”的笑容,稍微停了一下,然后笑了出来。他端起酒杯,站起来与傅云亭平时,和声说到:“燕宸当然不会忘记傅大人。”

    当年我在病中,傅大人关切探望,可真是让燕宸感受到雪中送炭的情义。今天燕宸敬傅大人一杯,为傅大人接风洗尘。

    “燕郎君真是太客气了。”

    如今你以贵为突厥的大克伯,是可汗身边的红人。今日劳克伯您招待,傅某才应当表达感谢之情。

    坐在高位上的阿跌舍尔看着这一切,觉得可真是有趣——虽然他见惯了燕宸那种装模做样的姿态,可像今日这么惺惺作态到让他都不自在可真是难得。

    看来我的好菩萨还是未能斩断尘缘。

    “突厥与大凉是连襟兄弟,今日难得一聚,怎么还都站着说话。”实在是看不下去那两人的虚情假意,阿跌舍尔招呼燕宸和傅云亭坐下。他对傅云亭说到:“自从当上这突厥可汗之后,本汗就未能有时间去探望过表姐,不知阿史那赫卓在大凉可还好?”

    傅云亭恭敬答到:“丽妃娘娘一切安好,此次我前来她特地交代,一定要传达她对可汗,对家乡亲人的思念之情,也请可汗看在亲人的份上,多挂念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