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近可有按时服药?”
听闻白徐的声音,燕宸只是闭上眼,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的样子。
站在一旁的年青见此,小声说到:“大人最近都有按时服药。”
白徐皱起眉来——这么长时间,怎么一点都不见你气色好转?
他看燕宸那苍白如纸的脸色,不觉叹气——也是,心病这种东西,哪能说治好就治好。
要是能凭自己这么几服药就好妥当了,怕是华佗都要尊称我一声“神医”咯。
他又给燕宸好好检查了一番,确认无什么大碍之后准备离去。走到门口就碰到了傅云亭,他说他是代齐侍中探望燕宸。向白徐打听了一下燕宸的情况,傅云亭行礼拜别,起身进了大门。
一进燕宸的房间,傅云亭直感觉沉沉死气迎面而来,叫他打了个冷战。燕宸倚在床上,抬了一下眼,见来人是傅云亭,便笑了一声,说:“傅大夫前来探望,是因为齐侍中的吩咐吗?”
“傅某得师长托付,前来探望燕主簿。”傅云亭的礼数周到,“傅某自己也希望,能来亲自看看燕郎君,了却心中挂念。”
“了却心中挂念……呵……咳咳咳……”
燕宸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傅云亭赶紧上前为他顺气。燕宸笑了笑,说燕某病中,满身浊气,怕是要脏了傅大夫。
傅大夫不必挂念,燕宸现在已经成不了事了。
听燕宸如此说,傅云亭身子一僵。一时之间,他心中竟隐隐有愧——他眼前的人,是前朝太子,是曾经风光无限的天命之子,是驰骋疆场的乱世英雄。可是如今,他却是一身落魄,再不复当年。
唉,谁念韶光易逝,无奈世事弄人。
“燕郎君,傅某是真心敬佩你。”傅云亭所言非虚——当初他力保燕宸,请陛下让燕宸领兵出征,便是看中了燕宸的文韬武略。
论仪容才华,谁能比得过燕宸!
“呵,是吗?”燕宸觉得傅云亭这安慰人的方法实在是没有什么长进,比当初在禁牢里劝他的话还不中听。他不觉冷笑,问到:“那你说,我为什么会落到如此境地?”
这一问,算是问住了傅云亭。燕宸看着他,似是在等他的答案,他却无言。
半晌,只听燕宸断续的笑声。
“为什么输了呢?”他躺下身子,长长舒了口气,“我自己就清楚,为何还要问你呢……呵呵……”
傅云亭,梁玄靓把我软禁的事情,朝中的人已经知晓了吧?
“……是。”
“他们怎么说?”
“……朝中众人上书,请陛下处死前朝余孽燕宸。”
“前朝余孽……啧,我说你们这些人,就不会给我换个称呼?”燕宸闭上眼,接着问到:“傅云亭,你说我这次还能活吗?”
“……不能。”既然燕宸心思如此清明,傅云亭也不再含糊,他说虽然我不知你和陛下之间到底是如何,只是这次陛下龙颜大怒,而且朝中的人早就对你心有芥蒂,众人都不会放过你的。
“我也觉得。”叹了口气,燕宸睁开眼看向傅云亭,笑着说到:“所以多谢你过来见我最后一面。”
我若是见了阎王爷,一定会在他面前给你美言几句。
如此玩笑,在傅云亭听起来却十分刺耳,他扯了扯嘴角,却怎么也笑不出来,最后只能点点头。
白徐觉得神了——自从傅云亭来探望了燕宸之后,燕宸就跟变了个人一样。不再是那一副子惨白脸色,反而是笑嘻嘻的。
笑得让人瘆得慌。
“我是身子里病了,又不是脸上毁了容,怎么就瘆得慌了?”燕宸啧啧嘴,说:“白神医,看来你得医医自己的眼疾了。”
“呸呸呸!我双目清明得很,你休得胡说!”
“哈哈哈……”
年青敲门进来,“大人,陛下来了。”
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哦?他到哪里了?”
“陛下在墨香轩门口。”年青说,“陛下让我先来通报一声。”
“哦,那就跟他说,我已经休息了,改日再来吧。”
“是。”
白徐不明白皇上和燕宸是在搞什么名堂——自从他禀告陛下燕宸转好,陛下就每日都来这墨香轩,却每次都被燕宸拒之门外。他本以为燕宸这样搪塞陛下,肯定会惹龙颜盛怒。谁料皇上听了,却是什么都没说,便离开了。
你这改日是要到何日啊?
燕宸笑笑,说:“待我化为一抔黄土。”
白徐听了,差点被茶水呛着。他赶紧抓着燕宸的手放到石桌上,嘴上念着:“土地爷见谅,这厮刚才说的都是玩笑话,切勿当真,切勿当真。”
“呵,你白神医还信鬼神之说?”
“你可闭上嘴吧!”白徐咧着嘴,心想这人活蹦乱跳了比病恹恹的还让人害怕。
拍拍白徐的肩膀,燕宸说你放心。
就算是被你毒死了,我也毫无怨言。毕竟你曾救过我,把我这命还你,应该的。
他说的如此轻松,白徐却愣住了。直到燕宸把一杯热茶端到他的面前,他才回过神来——燕宸满脸笑意。
白徐就感觉自己这心里特别不舒服,又难过又愧疚的,直让他想大哭一场。他端过茶水,看着水中茶叶漂浮,突然像是下定决心一样,抬头看着燕宸,“我白徐,是真的把你当朋友。”
可是……可惜……
“可是出生不相同,可惜相逢不是时。”燕宸笑着说到,“罢了,罢了。”
将死之人,还有什么可以眷恋的。
“将死之人……他就那么断定,朕会杀了他?”
“这……或许是燕主簿伤心过度,才会有此想法。”
“呵,他伤心。”梁玄靓的笑声既轻蔑又无奈,“那朕呢?”
朕就不伤心?
又是谁,伤了朕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