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残云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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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长安城里许景和与温南月的传言不知怎的就传开了,一时间谣言四起,人们看他两人的目光由此变得各有心思,一个是手眼通天的国师,一个是万人瞩目望承大统的九皇子,本该是如此相配的一对神仙眷侣,奈何是两个男子。

    这流言,终于还是传到了皇帝耳朵里,引得皇帝大怒。他可以不管儿子私底下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爱好,甚至可以偷偷养几个伶人。但温南月不行,他是所有人捧上了神坛的国师,他注定只能孤身一人,就像他的师父一样。

    于是皇帝给许景和定亲,那女子是柳国公家的女儿柳春明。

    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

    “实乃良配。”

    帖子送到温南月那里的时候,他笑着说。

    温南月早知道会有这样有一天,终究还是来了,他与许景和,终是离经叛道的。

    许景和得知此事的时候和皇帝大吵了一架,他说他此生此世非温南月不娶,纵是离经叛道,冒天下之大不韪,也不会辜负一个温南月。皇帝生了很大的气,一怒之下软禁了许景和,自己在塌上大病半月不起。

    许景和是个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货色,纵是他父皇怎么软禁怎么克扣他,在这件事上,他也再不松口,最后还亲自去找了柳春明说自己有心悦之人,要退了这门亲事。

    柳春明是个明事理的姑娘,如果不是有温南月占了他许景和的整颗心,他说不定会爱上柳春明也说不定,但世上哪里又有什么说不定呢?

    许景和单纯地以为,只要他父皇送一门亲事,他便亲自去推一门,总有一天,皇帝会松口,成全他。

    可关乎帝王家颜面的事情,哪里有许景和想的那么简单呢。

    皇帝以祸乱朝纲的罪名囚禁了温南月,用此时逼许景和和柳春明成亲,温南月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牢,许景和用了所有能用的办法去救他的爱人,那是许景和第一次知道天子之威下,就算是皇子,他也是如此无力。

    他许景和甚至不能见上温南月一面。

    然后他同意了成亲,他和柳春明说他不爱她,他会害了她一辈子,柳春明说她无所谓,她若是不嫁他还会嫁给其他她不爱的人,能嫁给这样钟情的人也算是幸事一件。

    纵然钟情之人不是她。

    那日良辰吉日,全长安的人都来看他们的婚礼了,大红的绸缎在满城翩飞着,大家都说永定王英俊潇洒,柳姑娘貌美如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许景和坐在马上,穿着最好的裁缝做的大红喜服,比任何人都要耀眼。

    媒人在念执指之手与子偕老的诺言,执的手却不是想要偕老的人。

    他在所有人的祝福下大婚那日,温南月在地牢里,望着窗外皎皎月光,自嘲一般笑了笑。皇帝那日去找了温南月,说的冠冕堂皇,实际也不过都是些威逼利诱的鬼话。

    温南月不应,皇帝便将他带去了永安王府,他亲眼看了他大婚,他一身喜服,执妻之手,笑得那样好看。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执的却不是他温南月的手,共偕老的也不是他温南月。

    那他温南月到底在坚持些什么呢?他心心念念的许景和如今娶了别人为妻,他今后又算什么呢?委屈做个见不得光的男宠吗?还是呆在他的后院里和大房争宠?不可笑吗?

    有时候命运就是会弄人,一个以为放弃了就能换回他,一个以为坚持了就能长久。

    ☆、下

    温南月进了占星阁就再没出来,他答应了皇帝,不再见许景和,他做他的储君,他做他的国师,各司其职,再不相见。

    许景和不明白,明明温南月已经出了地牢,却再不见他了。

    朝堂上再见也只是淡淡一瞥,温南月又戴上了那冷淡的面具,把许景和也隔绝在外了。

    许景和还是偷偷进了占星阁,他终于见到了温南月,温南月不知喝了多少酒,恍惚地跌在地上,宝蓝色的绸缎长衣衬得他肤白似雪,脸上一抹淡淡的薄红。

    温南月以为自己看到了幻觉,浑然不知站在面前的是真正的许景和。许景和看他这幅模样,却是打心眼里心疼他,他千辛万苦换回来的人,怎就成了这般模样呢?

    温南月喃喃自语,说他明明死活都没有松口,许景和怎么就放弃娶了别人呢?他明明受了那么多酷刑都没有松口……他明明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牢,看不见一点希望都没有松口……

    温南月杯中酒续了又续,脸上早已泪水斑驳。

    许景和上前,终是抱住了他,他喃喃地念着对不起,他竟不知,温南月受了那么多的苦,他那样怕疼,却受了那么多的严刑拷打,他那样骄傲的一个人,却为了许景和那样卑微……

    许景和抵上他的唇,落下一个缠绵的吻。

    锦衣褪去,肌肤相贴,许景和轻轻吻过温南月身上还没有消去的伤疤,他想身下人狠狠揉进怀里,然后永远不再放开。

    窗外是漫天星河,许景和抱着怀中熟睡的温南月,轻轻擦去他脸上泪痕。许景和想起与他的初见,那样平淡,如今想起来,还不知道到底怎么样就喜欢上了这个人,也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喜欢上了自己。

    他想带温南月离开,海角天涯,远离长安这个是非之地,做一对闲云野鹤。

    于是许景和便抛弃了所有,带上温南月在一个夜里私奔了。

    他们说想去北陆看雪,可马车才驶出长安十多里,皇帝就派人将他们抓了回去,天子震怒,说许景和是个不忠不孝不义之徒,说温南月是妖,勾了永定王的魂,是个祸乱山河社稷的妖精。

    温南月被关进了大牢,重兵把守者,没有人能靠近。

    朝野上下没有人愿意替他求情,温南月一届孤臣,如今再不是那个手眼通天万人敬仰的国师了,那些朝臣们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替他求情?

    许景和生了场大病,他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上一秒还和爱人相拥说要看遍世间美景,下一秒那人就被关进大牢戴了个“祸国”的可笑罪名。想来,都是自己的错。

    柳春明坐在许景和的身边看着他,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九皇子殿下如今在病榻上脸色苍白,没有一点生机,她喜欢过他,但也和其余女子无异,是在看到他回长安时一身戎装意气风发的时候,但那种喜欢简简单单就消逝了。

    她如今是永定王妃不假,却不爱眼前人的,她只是很心疼,心疼许景和与温南月那般相爱却得不到祝福。

    许景和对她说,若是她能找到真心相爱的人,他一定毫不犹豫给她一纸休书,绝不让永定王妃的头衔束缚住她。所以柳春明并不怨,是她自己的抉择,世间真爱本就难得,她不想眼睁睁看着这两个人就此错过了。

    所以柳春明偷偷见温南月的时候,说要帮他们。

    她做了周详的计划,却还是在实施的那日败露了,那个出卖她的人是她一直视为亲姐妹的小丫鬟,在金钱的面前,她们十多年的感情,竟显得如此不值一文。

    许景和在城外没有等到温南月,等到的却是一道圣旨。

    国师温南月,妖言惑众,□□宫闱,行巫妖之术迷惑永定王及永定王妃,其罪为江山社稷之忧患,当挫骨扬灰,永世不得超生。

    许景和脑子里一片空白,他跨上马,一路狂奔回长安,他要进宫见他父皇,他只有一个念头,温南月不能死……

    有侍卫替温南月打开锁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快死了,只是不知道能不能见上许景和最后一面,他走出大牢,身上早已不是金线锦衣,一身粗布囚服,脸上尽是灰尘,他瘦了很多,但依旧是一副好看的皮囊。

    周围全是来看热闹的百姓,那些人骂的很难听,明明前几日还是捧上天的神,如今就是猪狗不如的畜生,明明无冤无仇,听起来却像是刨了他家祖坟一般积怨深厚,看起来还是十分讽刺的。

    温南月走上刑场,刽子手举着大刀,一旁用来挫骨扬灰的工具看起来甚是渗人,他看着周围密密麻麻的人,有面如止水的皇帝和大臣们,有泣不成声的柳春明,却没有他想找的人。也是,这样难看的样子,他看不到也是好事。

    柳春明是个好姑娘,许景和你可要好好待她啊。

    你说,挫骨扬灰的时候,会不会很疼啊……

    手起刀落,这世上再也没有温南月了。

    皇帝说,温南月是祸国的妖,所以要将他的骨灰洒到北陆的湖里,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许景和回来的时候,温南月的骨灰已经被洒在了东湖里。

    再后来,皇帝死了,许景和继承了王位,他留下一张传位书和一张休书,便消失了。柳春明知道,他去了北陆,他要去找温南月了。

    “东湖的水终年不冻,是不是因为你在等我?”许景和将杯中的酒洒进湖中。

    你说你想看雪景,到最后都没能看上一眼,如今就在北陆了,你看,可还喜欢吗?天上飘的雪,化作融水,滚落许景和的眼角,他手中杯盏滑落,像是终于见到了苦苦寻觅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