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迟斜倚着墙,指间夹着一根烟,猛地见到苏星出来了,他被烟呛了一下,一边咳嗽一边手足无措地把还燃着的烟扔到地上,拿脚碾了两下,再迅速踢到一边。
苏星皱了一下眉,弯腰把烟头捡起来扔进了垃圾袋,说:“别乱扔垃圾,在家里更不行。”
“哦,好,”贺迟像被老师训了话的小学生,僵硬地站在原地,舔了舔干的起皮的嘴唇,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你……”
“刚才不是说要聊聊吗?”苏星看着他的眼睛,毫不含糊地直入主题,“你不是beta,你是个alpha,你骗了我。”
“我……”
贺迟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解释,就被苏星抢先打断了:“我也不是真的beta,我是oga,我也骗了你,我们扯平了。”
贺迟先是愣了一下,苏星的眼睛直视着他,深色瞳孔里是他熟悉的坦然和赤忱,一点闪避和弯弯绕绕都没有。
他弯起唇角,笑着说:“好,我们扯平了。”
“我原谅你了,”苏星像是松了一口气,也勾唇笑了,他伸出一只手,摊开手掌,掌心向上,里面放着一颗薄荷糖,他歪着头问贺迟,“你可以原谅我吗?”
贺迟把薄荷糖连同那只手一起握住,郑重地点点头:“谢谢你原谅我。我也原谅你了。”
苏星反扣住贺迟的手掌,还未剥开糖纸的薄荷糖硌的他掌心发疼,尖锐的刺痛感同时也让他更清醒地知道他想要什么。
他很认真地对贺迟说:“我想过了,你是什么性别不重要,你是什么味道也不重要,你是你才重要。”
贺迟喉头一酸,所有的担忧都化为了泡影。其实他这两天一直在想,他在苏星意识不清醒的时候临时标记了他,苏星醒过来会怎样?会不会不开心?会不会生气?会不会……不再喜欢他了?
今天清晨,苏星面对他时冷淡的反应更是增加了他的不安。
直到这一刻,他紧攥着苏星的手,一颗悬着的心脏才安安稳稳地落回了胸膛里。
他的冷酷小状元说起情话来怎么这么甜?这叫他怎么受得住?
他一把抱过苏星,贴着他的侧脸,有几分任性地说:“我怕你要走,所以一直守在门口。怕你走了就不回来了……我想了,如果你真的要走,我就把你绑起来,总之不可以离开我。”
“我喜欢你这里的黄桃酸奶,”苏星轻轻拍着贺迟的背安抚他,笑着说,“现在开始也喜欢咖啡了,准确地说,是最喜欢咖啡。”
贺迟抱着他的双臂收的更紧,像是要把苏星完全揉进自己身体里。
苏星很少像刚才那样,如此直白地表露自己的情感。他也不是不忐忑,oga天性使然,腺体被咬破之后会对标记了他的alpha产生服从和依赖感。他这一番剖白实际是把一颗心赤裸裸地递给了贺迟,好在贺迟收下了,还妥帖地当作宝贝,存放珍藏。
苏星弯起眼角笑了笑,在贺迟的背上轻拍了一下。
“怎么了?”贺迟还不舍得放开他。
苏星:“明天考试?”
“……”贺迟僵了一下,点了点头。
苏星半眯着眼睛,说:“可以松手了,滚去背书。”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贺迟滚去背书前,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身抓着苏星的肩膀,一脸严肃地问。
“什么?”
苏星双手环胸,靠在墙边问。
“你的生日,什么时候?”
苏星不知道他突然问这个干嘛,于是如实回答了:“三月。”
“操!”贺迟突然低骂了一句,“我是五月的,你他妈竟然比我早成年?!”
他像是完全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愤愤地一拳砸在掌心。
苏星很快就从“成年”这个关键词里听出了贺迟的言外之意,他挑了挑眉,挑衅地说:“原来你真的是个弟弟。”
贺迟哀怨地瞥了他一眼。
第50章 迟哥和星哥
苏星总算找到了那瓶误事的抑制药剂。
小瓶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滑到了数学课本的夹页里,怪不得跨年那天夜里他在包里怎么摸都摸不着。
他把药剂吸进针筒,撩起衣袖,熟练地把针头扎进肘弯,食指在活塞柄上慢慢推进,透明液体一点点进入血管里。
苏星皮肤白,血管很细,他手臂上那块区域依稀还能见到之前还未完全愈合的针眼,小块小块的淤青零星散落着,贺迟站在浴室门边看着,只觉得扎眼。
拔出针管扔进垃圾桶里,抽了张纸巾抹掉冒出来的血珠,苏星捏了捏眉心。
“疼不疼?”贺迟突然问。
打完针后有一阵短暂的不适感,苏星头晕目眩,像有人拿重锤在他耳膜上敲击着,听不清周围的其他声音。他张了张嘴,但发不出声音。
过了几秒,晕眩感彻底过去了,他才问:“什么?”
“打这么多针,疼吗?”贺迟眉心蹙着,神情是毫不掩饰的心疼。
“不……”苏星放下衣袖,刚想说不疼,一抬头就看见贺迟的脸,他顿了一下,接着伸出手臂,说,“好疼,你给我呼一呼。”
“幼稚。”
贺迟嘴上这么笑话他,却还是动作轻柔地撩起他的衣袖,朝刚才扎针的地方吹了两口气,边吹还边发出“呼--”的声音。
“现在不疼了,”苏星拍拍贺迟的头,“被你治好了。”
刚才不觉得,现在靠近了看,才发现苏星手臂上密密麻麻全是针眼。有些应该是挺久以前扎的,但因为他皮肤薄,不容易愈合,痕迹还没完全消失,新的伤口又叠上来了。
贺迟喉头一紧,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一句话:“以后别打了。”
苏星放下袖子,抓着贺迟的小指晃了一晃,说:“好,等我们毕业离开这里,就不打了。你和我,我们都不打了。”
“还有两年……”贺迟忧心忡忡地叹了一口气。
两年,这只手臂上还需要打多少针?
“只剩两年了,很快。”苏星笑着说,“再说现在有你了,你能给我止痛。”
两年,只要两年。
贺迟出现之前,时间对于苏星来说只是手机屏幕上显示的一行数字,从十三岁打了第一管抑制剂,再到十四岁、十五岁……时间只告诉他又用掉了几只针管,但从来不告诉他挣扎着往前走到底有没有路。
直到他有了贺迟,时间才变得生动和具象。早晨到了学校就能见到他和充好了电的暖手宝;中午去食堂打饭,吃完饭顺着操场走两圈;午休的时候在课桌底下牵着手一起趴着睡一觉;下午放了学在对面的奶茶店温习功课;晚上回家经过无人的小巷可以放肆地拥抱、亲吻,睡前拿手机聊半小时的天,说的都是毫无意义的废话,但就是觉得开心。闭上眼想着明天要给他烧热水,经过早餐铺子要买一个肉粽和一个水煮蛋。
贺迟满满当当地填充了时间的每一秒空隙,还在前面放了一座小灯塔,带他朝着发光的地方走。
“呆头呆脑。”贺迟勉强拉起嘴角笑了一下。
苏星问:“你打吗?”
“打。”贺迟点点头,有些尴尬地扭了扭脖子,“我打在……咳咳,那什么上面。我打药间隔时间长,alpha没发情期,就没那么多事儿,平时收敛着点也能控制信息素,不需要打太频繁。”
“哦,”苏星早猜到了贺迟打针是打哪儿,淡定地说,“你打,我先出去。”
他还没走两步,贺迟突然从后面抓住了他的手。
苏星回头:“干什么?”
贺迟扬了一下眉,不怀好意地说:“我也怕疼,你不帮我呼一呼?”
苏星活动了一下手腕,说:“可以用巴掌或者脚丫帮你呼,你选一个。”
贺迟:“……你在外面等我一下,很快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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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旷了三天课,李浪和绿毛嗷嗷凑上来嘘寒问暖,左一个“老大”右一个“迟哥”,那架势搞得贺迟差点以为自己得了绝症,他一巴掌推开绿毛扒在他胸前的那颗硕大绿脑袋,毫不留情地赶人:“差不多得了,你老大没死,你跟这儿哭什么丧呢?!”
绿毛撅着屁股弯着腰,两手死死抓着贺迟的腰,抬起头,眨了两下眼:“老大我们思念你啊!想死你了啊!茶不思的思!饭不想的想啊!”
“滚你妈的蛋!”贺迟笑骂,“昨儿还发朋友圈去撸串儿了,你就这么想我的?”
李浪赶紧帮腔:“那是因为我俩要在我们兄弟们常去的地儿思念你,睹物思人啊!”
“你思个几把!”贺迟被勒的快要腰间盘突出了,揪着绿毛的头发想让他松手,绿毛不仅发色绿如杂草,这会儿也爆发出了杂草般的顽强,说不松手就是不松手。
“我操……”贺迟没法,向苏星求救,“小状元你帮我一下,把这傻逼弄走!”
苏星在给一只2b铅笔换铅芯儿,头也不抬:“没时间。”
“……”贺迟服了绿毛,深深吐了一口气,面露不耐,“张烁,你他妈到底要干嘛?”
苏星这下总算有反应了,他懒洋洋地掀起眼皮往这边看了一眼,说:“原来你叫张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