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觉得,好像了解虎次郎更多一些,就距离佐为更近一些。
他们好像不知疲倦般,就一直往前走着。
待回过神来,竟已到了日落时分。
看到不远处一片寂寂无人的海滩,光一时兴起,便拉着亮一块儿踩过碎乱的砂砾走到海边。
数米之外,波浪翻涌。
金色的霞光在爱人侧脸勾勒出一线细绒的金边。
漫步在海滩上,听耳边一声高过一声的潮涌,光忽然侧过脸来问亮:“认识我,你后悔吗?”
亮:“追赶我,你后悔吗?”
光:“爱上我,你后悔吗?”
亮:“答应我,你后悔吗?”
这一次,光没有接话。
他注视着亮,忽然觉得,就是『现在』。
上一次求婚,实在太过戏剧化。
光总觉得,自己有些对亮不起。
自求婚那晚过后,光心中便种下一个小小的心结。
他无数次对自己感到懊恼与生气。
他曾经这样肯定,这将是他和亮此生唯一一次『求婚』与『被求婚』。
如此重要的时刻,却被他这么不争气地搞砸了。
但就在某个时刻,他忽又福至心灵。
他自问,从没有哪个人、哪条法律规定,对同一人求婚只可一次,也从没有人说过,一方向另一方求婚后,被求婚者便不可向爱人再次求婚。
他越想越觉得可惜,越想越觉得遗憾。
偶尔午夜梦回,被亮安然抱在怀里,他便想要补偿亮什么。
只有自己一个人有求婚戒指,这对亮不公平。
润物无声是爱,明目张胆是爱。
即使他们彼此间极少言说,亮心中也定是希望,自己是被时刻爱着的。
——他进藤光,还欠他的爱人一次求婚。一次正式而完满的求婚。
而有个声音告诉他,就是『现在』。
察觉光的沉默,不等亮开口,光已先一步在爱人面前单膝跪地。
他好紧张地从裤袋里掏出一枚男士铂金钻戒。
是极其简约的款式,只在正中间镶嵌一枚钻石。
——这便是他护了一路的宝贝。他原想连着天鹅绒戒指盒一并带着的,但一想到揣在裤袋里目标太大,便放弃了。
钻戒在斜阳中熠熠生辉。
当初挑选戒指时,光就执意要买镶钻的婚戒。
他希望赠与亮的婚戒,也如同他对亮的昵称那般,kirakira,闪闪发光。
竭力稳定自己的情绪。
将钻戒递至爱人面前,光仰头看向亮,一字一句地说:“如果人生是一盘棋的话,或许我们的『选择』,迫使我们下了一招不得已的坏棋,但未来的一切尚未决定,塔矢亮先生,你愿意用你的余生,和我一起努力去将这步‘坏棋’扭转为‘好棋’吗?”
“……”
时针忽然停摆。
亮整个人都仿佛怔住了。
他就定定地看着身前的爱人,双眼开始不受控制地一点点发红。
天高海阔。
身畔,翻滚的海浪在夕阳余晖中,呈现出如同琥珀般晶莹剔透的色泽。
身后,橙黄色的落日在海平面上形成一道金色的扇面,两条金色的光晕如同勾边般自日落中心缓缓向地平线两侧无限延伸。
亮知道的。
他从来都知道光爱他,但是有多爱,他却不曾细究半分,说不清是刻意逃避,还是无意忽略。
但是这一刻,他想,他彻底明白了。
他的光爱他,甚至比他所想象的更加深刻。
几乎颤抖着双唇,将手交付到光的手中。
亲眼看着这枚铂金指环一点、一点套上自己左手无名指。
在握住光右手的那一刻,仿佛生怕光忽然反悔般,亮攥住光的右手将他用力往自己胸口一带,而后便将他永远的伴侣紧紧纳入怀里。
“我愿意,我愿意……”
泪盈于睫,亮一遍遍诉说着自己的意志,仿佛早已在心中说过千千万万遍。
“光,我不是在做梦吧?”以唇吻上光的耳、光的眼,再次看向爱人时,亮仍有些不可置信地向光确认着。
看着爱人眼眶通红,光只觉心都揉皱了。
他轻轻抚上亮微红的眼下。
想说,不要哭。看到你哭我难受。
还想说,当然是真的。亮,我爱你。
可否认的话语已然到了嘴边,却中途拐了个弯,往截然相反的方向滑去。
“没错!是在做梦,都是假的!”光狠下心道。
“欸?”可以感觉到正抱着自己的人,身体微微一僵。
在十九路棋盘上从来都杀伐决断的棋士,这一刻,却罕见地睁大了眼睛,信以为真般露出不知所措的张惶表情。
光心中又酸涩又好笑,故作神神叨叨,好似迷惑般继续胡言乱语:“刚才的一切都是假的,都只是你的一场梦而已!”
“欸?”
亮伸手去探自己的左手无名指。
那里分明正戴着一枚指环。
指环上仿佛还留有光的体温。
他又去掐自己的手臂,瞬间刺痛传来。
手臂上的痛楚也是真的。
可难道……这些,也都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吗?
亮有些糊涂了。
“嘿嘿,我这叫扰、乱、军、心!”光义正言辞地说,“后天的比赛,我绝对不会输!”
“可是,光,你刚刚明明、明明……”
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的棋士仍钻在牛角尖里,无法自拔。
这个人可真是……
光看着爱人脸上渐渐浮现焦急的神色,却爱极了亮骨子里的这分较真,也爱极了他骨子里的天真。
“笨蛋!”忍不住嗔骂一句,望着眼前自己这位笨拙到不可理喻的爱人,哪怕已相识十年,哪怕早已见过爱人千面千颜,此时此刻,光的心中还是涌起一片无可名状的悸动。
这是他爱了五年,往后还会一直一直爱下去的少年。
是他毫无保留,将身与心都全权交付的爱人。
他还想继续演下去的,无奈唇边的笑意再无法压住,他终于没能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笨蛋,骗你的!”光轻轻捧住亮的脸颊,啄吻他的唇角,“你没有在做梦,我的塔矢先生。如果你还不确定,我就勉为其难再说明白一些,塔矢亮先生,我刚才的确在向你求婚。你是那么那么那么好,我无法容忍你去到我看不见的地方,也无法容忍有别人站在你身边,我就是这么不讲道理,我希望可以与你共余生,这样说,你听清楚……唔……”